萧问水推门进来,停留在那里,低头看向地板上的少年,屏息凝神。
云秋也望向他,保持着脊背挺直的姿态,眼里带着三分警惕。
一反常态的,他没有跳起来扑向他。在认出来人是萧问水后,云秋睁大眼睛,嘴唇紧抿——这是他正处于高度紧张的标志。
动画片放完了片尾曲,屏幕暗下去,叮叮咚咚的配乐响起,吵嚷欢快。屏幕灯光映在云秋精巧的侧脸边,给一个七窍不通的孩子染上几分落寞颜色。云秋不属于这个人世,但尘世偏偏喜欢沾染他。
萧问水看着他,向房中踏出一步,随手关上门。
在那一刹那,云秋已经不见人影,他飞快地站起身逃离了客厅。
几秒后,云秋的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带着惊惧与抗拒的余韵,惊散室内渐渐浓郁起来的甜香。
云秋十五岁时就被萧问水标记了——临时标记。他身体不好,连发情期都来得平平淡淡、若有若无,普通Omega需要连续交合才能度过的发情期,不过是萧问水在他后脖子上咬一口。
头两年,萧问水还会纡尊降贵地主动来咬他,后两年则不用了。医生提取了萧问水的信息素,定期注射到云秋体内。他从小到大打针打习惯了,也从来不会记得自己吃的什么药,注射的什么东西。
但因为这层浅淡的标记,他们彼此能知悉对方的味道,准确判断出对方在哪里。
萧问水等了一会儿后,继续走近,在云秋房间门口停下。
云秋躲去了他房里的小浴缸中,他的安全区。
热水放满,脱得赤条条,然后把自己整个人都泡在里面,只露个头出来。有时候他为自己准备的床也在这里,外面那个精致华美的大床基本没睡过人,有也只有萧问水。
云秋会睡在一切他能找到的闭塞、狭小的空间里,比如封闭浴室门中的浴缸,比如床底和茶柜,比如书桌底下。
起初,萧问水每次把他从某个角落里抱出来时,云秋还会很惊讶,仿佛觉得自己的地方别人永远都找不到似的。后来他就不了,他开始觉得萧问水什么都能做到,能找到他也是合理的。尽管医生每次也能把他从各个地方逮出来,但他就是只觉得萧问水无所不能。
“云秋,我进来了。”萧问水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声音。
他轻轻推开门,绕过精致华贵的大床,在里间隔开的小浴室里找到了浑身赤裸的云秋。
云秋抱臂缩得紧紧的,敌视地看着他:“你走开。”
自从这一场光怪陆离的重生后,他在动画里学会了把萧问水和自己的死亡联系在一起。小熊溺水后从此怕水,云秋开始恐惧他身边这个把他从小带到大的男人。
上辈子的两个月后,萧问水突然过来,深入标记了他。云秋已经不太记得那整个过程,只知道疼,萧问水压在他身上,很重,吻得很深,也不让他呼吸。那次疼过后有怪异的曼妙快感,再然后是怀孕,他的身体一天天地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同时发生着变化的还有萧问水的态度。他再也没来看过他。
云秋知道自己怀孕了,医生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告诉他:“别怕,我把他叫回来陪你。”
可是医生到底没叫来萧问水,后来连医生自己都消失了。
多功能机器人陪着他,帮他打扫卫生,给他做饭,出门给他采购零食。大门永远紧闭,直到他快临盆的那一天,云秋摸到自己裤子一片濡湿,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了。他懵懂间知道自己该去医院了——电视里,Omega生孩子都要去的一个地方。
机器人帮他拨打了医院的电话,他被接走了,那是他第一次走出门去。
萧问水静静地拦在浴室门口,不走,也以不容人拒绝的震慑力打量着云秋:“洗好了出来,我陪你睡觉。”
云秋猛烈地摇着头,双手抵在身前,很凶地瞪起他漂亮的、带着水色的眼睛,“我不要你陪,你走开。”
“又不听话了是不是?乖一点,我是来看你的。”
萧问水心平气和,蹲下来伸手要把云秋往外拉——把一个自闭患者拉出他的安全区,这是医生叮嘱中的头号警戒线,明确警示过他,这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他一靠过来,云秋立刻就要疯了——他嘶哑着声音大喊着:“滚出去!走开!”他用尽一切力气,拼命想把自己能找到的一切东西砸到萧问水身上,他的小黄鸭,浴缸前上的肥皂和沐浴露瓶,轻飘飘的沐浴球。后来没有什么东西了,云秋开始朝萧问水泼水,但是这一切的攻势来得如此脆弱,萧问水单手就按住了他,把他像拎什么东西一样拎了出来,扣住他柔软滑腻的腰肢,一把带出来,摔进另一边的床铺里。
云秋又踢又打,但这点毫无章法的反抗在萧问水眼里几乎不算什么。
萧问水学过格斗,轻易找到了掣肘他发力的地方,压在他身上,这动作几乎称得上凶狠——萧问水眼色沉沉,毫不留情地摁住他,像是翻一条砧板上的鱼一样把他翻了过来,照着他后颈柔软芬芳的地方狠狠咬了下去!
信息素注入,Omega本能的身体反应让云秋整个人战栗不止。自己的A的信息素是最好的安神药和镇定剂,但是云秋不仅没有被安抚,反而更加剧烈地反抗了起来。
他被萧问水制住,动不了,只是从眼神和力度上来看,云秋正反抗得越来越激烈。
萧问水恍若未觉,仍然俯身埋在他颈肩,反反复复地舔吮他的耳根、后颈,把他死死地箍在怀中。
身下的Omega甜蜜柔软,萧问水还记得他彻底标记这具身体时所经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高热与舒适,恨不得把眼前的少年就此揉碎、毁灭,又恨不得捧起来仔细珍藏。这是基于A和O的天性,萧问水清楚地知道,一旦标记清除,他再去寻找任何一个未被开发的Omega,表现也都会比云秋更好。
“怕我?”萧问水单手拧住他的下巴,压住眼里沉沉的欲望,“你今年多大了,云秋?”
云秋泪眼朦胧,望着他不说话。
“你今年十九岁对不对?”萧问水俯下身来,温柔地告诉他,“医生以为你十八岁,他不知道你已经死过一次,现在和小熊一样重生了,是不是?别怕,我会和你一起保守这个秘密,我会保护你。”
他用和他惯常对话时所用的,哄小孩的语气,“你看,熊宝宝复活之后,也瞒着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不是?这个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出去就说你是十八岁。”
他什么都知道。
这种认知再次让云秋觉得有点迷惑,或者惘然。
为什么萧问水连这个都知道?这个秘密,他连医生都没告诉,可是萧问水就是知道了。
“你撒谎。”云秋说。
萧问水平静地说:“不是撒谎。我教过你的,云秋,这叫善意的谎言,我告诉你的,是可行的。”
云秋却抬眼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撒谎,你不会保护我,你要害我。”
萧问水停了一会儿,然后问他:“怎么害你?”
云秋终于哭了出来,扭动着想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你不能进来,你的这个东西不要进来,很疼。会死。”
“我不进来,我今天只抱着小秋睡觉,陪你睡觉,好不好?”萧问水低哑着声音说。“你看,我不进来,我只抱着你就好。”
他伸出手将云秋抱进怀里,给他盖好被子。云秋抽抽搭搭地哭着,毫不客气地往他手上挠出了三道血痕,还咬出了几个牙印。这些微茫的痛苦没有给萧问水造成丝毫的动摇在,直到云秋虚脱无力,浑身发抖时,他才放松了禁锢他的力度,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
云秋在哭,是他再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胁时所发出的哭泣。但是他等了一会儿后,发觉死亡迟迟不来,萧问水只是稳稳地把他抱着。不一会儿,云秋就没有声音了。
萧问水微微俯身查看他的情况。
云秋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