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什么?”申以棠将车子预热,“这附近我不熟悉。”
梁辰拉开车门,本想坐后面,又觉得不太礼貌,还是坐到了副驾上。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将座椅往后调了一点,对着正前方挡风玻璃说
道:“谢谢,申......总。”
申以棠:“......”小孩真别扭,自己的名字有那么难念吗。
他见对方没有说话,又自顾自说道,“林黎说你在忙。”
“我上午确实在忙,一接到电话就过来了。”申以棠见他躺得舒服,还是提醒他,“小辰,安全带系好。”
忽然被叫小名,梁辰楞了一下。申以棠的声音低沉浑厚,“小辰”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绵绵绕绕钻进耳朵,在这个狭小的私密空间
里,颇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旖旎风味。
“去校门口龙抄手吧,很近的,两分钟就到了,不用系。”梁辰将头看向窗外,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申以棠坐在驾驶室,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再近也要系。”
说完,不等他动作,申以棠摁开安全带,去掉自己身上的束缚,右手撑着中控台,站起来。
他俯下.身,左手拉着梁辰脸旁的安全带扣,顺着卷收器往外拉,贴着梁辰的身体,将锁扣摁到大腿左侧的接收器内。
他身上的松木香味挟裹着淡淡的火锅味,又香又辣,萦绕在梁辰鼻端。梁辰甚至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一系列动作带来的气流经过脸
庞,将静止的空气揉碎了又吐出来,全部喷到脸上,暖暖的,痒痒的。
申以棠盯着前方的道路,侧颜立体俊逸,一种说不出的温柔气质,像一副画卷。
梁辰回过神来,车已经向外开了出去。他觉得整个车厢都是申以棠的味道,挥之不去。他将车窗按下,椅背调直,半张脸伸了出去。迎
着风,才感觉呼吸顺畅了。
申以棠双手捏着方形盘,手指在皮质套上轻轻敲击着,正午的阳光照在两人脸上,泛着一层朦胧的金光,温暖又耀眼。
两人来到龙抄手,梁辰点了一大堆,酸辣抄手、甜水面、酸辣粉、醪糟蛋、叶儿粑、粉蒸牛肉、海味面。
“这么多,吃得完吗?”申以棠看着账单,打开手机付钱。
“看着花样多,每碗很小的。”梁辰见他一样都没有点,问道:“你不吃吗?你是不是......吃了火锅?”
“嗯,还有味儿吗?刚坐下,没吃两口林黎就打电话来了。”申以棠抬起右手臂,低头闻了闻,抬头看着他笑,“你点那么多,每样分
我尝一点,好吗?”
“为什么?”梁辰咬着嘴唇。这人好怪,又不是没钱,偏要分别人的。
“看你吃什么都香,我想尝尝,到底有多么好吃。”申以棠拿着票据,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幼稚。”梁辰嘟囔着,这么大个人了,还像小孩一样惦记着隔锅香。
申以棠提来一壶茶水,将碗筷烫洗了一遍。骨节修长的手指端着碗,让黄色的茶汤在里面旋转,将冰冷的白瓷温热。
梁辰看着冒出的热气的碗筷,整齐地放到自己面前,觉得他的动作颇有几分赏心悦目。
“碗筷看起来挺干净的。”梁辰将一次性碗筷的包装扔到垃圾桶里,想问他是不是洁癖,又觉得不礼貌。
“这种一次性餐具很多都不合格,烫洗一下也不麻烦。”申以棠看他听得认真,接着往下说,“这种餐具好多都是小作坊生产的,为了
身体健康,还是自己烫洗一下,保险点。”
服务员将食物一样一样地端上来,每端一样,申以棠就说一句,“谢谢。”
服务员很认真地回一句:“不客气。”
梁辰端着酸辣抄手,从仅有的六个抄手里面,分了一个到空碗里,推倒对面。“为什么要说谢谢?”
“他们为我们服务,当然要说谢谢。”申以棠端过他递来的碗,夹起抄手放到嘴里。
“可是他们有工资的啊。”梁辰显然是饿了,端起碗,一口一个,五个抄手一下就被解决了。
“对别人的付出表示感谢,学会感恩,温暖别人,自己也会快乐。”申以棠放下碗,很认真地说道,“你今天对我说谢谢,我就觉得很
温暖。”
“以前没人和我说这些。”梁辰端起甜水面,将上面的甜酱拌匀,用自己的筷子挑了几根到申以棠碗里。
他八岁的时候就失去了双亲,薛氏夫妇根本什么都不会教他,长辈的说教好陌生,感觉挺好的。
“以后我教你。”申以棠端着面,挑着吃了,看着端碗过来的服务员,抬头对他说道,“服务员又来了,你要不要说谢谢。”
他虽然说地漫不经心,但是语气认真,不容置疑,听到耳朵里,就是一句承诺。
他有种天生的魔力,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人深信不疑。今后遇到不会的,不懂的,都有人在身边教导,与书上自学的不一样,是鲜活
的,生动的,热血沸腾的,前所未有的体验。
“谢......谢。”梁辰低下头,含糊说了一句。
“不客气。”服务员是个女生,看起来和梁辰差不多大,她放下碗,望着两人乐呵:“你第一次来龙抄手吧,我们这里的蛋烘糕也不错
,可以尝尝。”
“谢谢,我们一会儿就买来尝。”申以棠看着服务员的背影,转头问梁辰,“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梁辰吃完面,端着银耳汤喝了一口,“你好像我爸爸。”说教的样子好亲切。
八岁时的记忆,尘封在记忆深处,古早而又圣洁,导致他对亲情的理解,模糊又陌生。
梁辰说完,“啊”了一声,抱歉地说道:“银耳汤忘了分给你了,你还要吗?”
“要。”申以棠拿了一个白瓷勺,在梁辰喝过的碗里舀了一勺,说道:“可以了。”
梁辰抬眼看了他一下,之前都是用公筷,挺讲究的,碗筷也要重新烫。还以为他有洁癖,现在自己吃过的,居然也要。真是奇怪。
“梁先生好像比我大十岁。”申以棠将白瓷勺中的银耳汤喝了,“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爸爸。”
“又想占我便宜。”梁辰嘴上说着,心里有些触动,要是爸爸还在,应该也是这样吧。会教我烫碗,对服务员礼貌地说谢谢,还会和我
分吃食物。
他端着装叶儿粑的碗,看着里面仅有的一个叶儿粑,犯了难,“你还要吗?”
“不要了,我吃好了。”申以棠端起水杯,食指和中指在桌面轻轻敲击,说道:“白天,在你抽屉里放东西的是谁?”
“不知道,不认识。”梁辰埋头吃海味面,“唆”地将面条吸进嘴里,也没怎么咀嚼,就吞了下去。
“不知道你就随便乱吃,不怕被人下毒吗?”申以棠看他吃得香,明知道就是一碗普通的海味面,也忍不住咽口水。
“我以前也吃,没有问题,挺好吃的,总不能扔了......”一只吃货的修养,食物绝不浪费。
申以棠抬起头,仔细打量梁辰。刘海自然垂下,遮住了眉毛,更加凸显了清澈的双眼。好看的单眼皮微微往上翘,睫毛长而卷,眼底的
一颗泪痣添了几分媚态。
脸颊稍微有点婴儿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几岁,青春活泼又不失可爱。这样的男生,应该很讨女生喜欢吧。
校园恋爱无关利益,纯粹的吸引,自然的情动,浪漫而纯真。以后会成为梁辰最美好的青春记忆,挺好的,他完全支持。可是嘴里却说
出另一番话:
“以后想吃什么,家里都会买好。不准在外面乱吃东西。”又忽然严肃起来,手捏成拳头,在桌上扣击了两下,“还有——不准早恋!
学生要以学业为重!”
“知道啦!管的真宽。”梁辰嘴里包着食物,拉着脸嘟囔:“就是吃点东西,怎么就早恋了?”内心却无比熨帖,被人管教惦记的感觉
还不错。
申以棠站起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衣服,俯身说道:“我去点一份蛋烘糕,你慢慢吃。”
粉蒸牛肉有点咸,梁辰就着醪糟蛋吃了,蛋烘糕有股奶香味儿,好吃,就是有点小,两口就没有了。待吃得差不多,申以棠才拎着个白
色塑料口袋回来。
餐厅里的大条凳,矮而宽,两人本来相对而坐,一人一根。申以棠回来之后,直接和他坐到一根板凳上。
西裤若有似无地触碰着校裤,发出轻响,织物摩擦产生微不可计的热量,烫得梁辰丢了碗,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申以棠拿出塑料袋里的药,左手固定住他的下巴,右手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将头靠了过来,说道:“不干什么,帮你擦药。”
“别动,小心碰到眼睛。”申以棠用棉签一边轻轻触碰他眼角和嘴角的伤口,一边轻轻用嘴吹气,将原本微不足道的疼痛尽数吹走。
下巴被一双略带薄茧的大手握住,微颤。
申以棠的气息吹在嘴角,擦过脸颊,剩下的全部飘进鼻翼。
梁辰盯着他深邃的眼窝,像群山一样高耸的鼻梁,只觉得一股摄人的气息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在自己的地盘上攻城略地。
“我自己可以的。”碘伏都已经涂完,梁辰才反应过来,挣开他的手,屁股往后挪,将整个身体悬空在条凳边。
“小心板凳翘起来。”申以棠将他拉到中间坐好,自己往后退了一点,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药膏,问他:“身上有伤吗?”
“没有!”梁辰條地站起身,有点不自在,语气稍显慌乱:“我去上厕所。”
作为A城的名小吃,龙抄手的厕所宽敞又明亮,洗手台旁的吊兰生机盎然,绿色的丝绦垂到台面上,沾满了水渍。
梁辰走到最后一个隔间,发现门锁坏了。他伸手抵在门上,摸出兜里的Marlboro,取出一根香烟,打开火机,点燃。
牙齿轻轻咬破爆珠,草莓味儿逸了满嘴,他用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白烟。焦油的苦涩混合着香甜的草莓,吸入肺里,在身体里转了一
圈,又吐出来,让心底隐约的躁动不安渐渐平静。
梁辰左手夹烟,右手撑在门上,衬衣边角被他从裤子里扯了出来,皮带松了两扣,裤子松松垮垮地吊在腰上。
他把烟叼在嘴上,眯着眼,将皮带全部松开,抻开裤子,将衬衣扎进去。烟在嘴上,慢慢燃烧,积累起烟灰,要掉不掉。
“嘡、嘡、嘡”一串皮鞋踩地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轻到重,停在最后一个隔间面前。
门猛地被推开,嘴上的烟灰被吓得掉落,飘飘散散,洒在地上。
梁辰瞪大眼睛,看着申以棠挤了进来,将门关上,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看申以棠烫碗,梁辰:矫情
第二次看申以棠烫碗,梁辰: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