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愆旸和元幸, 连带着那几个不良少年都被这名巡逻的老师带到教务处里去了。
此时晨间升旗仪式还没有结束, 大部分老师们还没有回来,此时教务处里只有两个女老师,和这名刚回来的巡逻老师。
两名女老师都比较年轻, 约莫二十来岁,巡逻老师回来的时候她们正在看电脑, 头也没抬:“又逮到学生回来了啊?几个?
紧接着感觉进屋的人有点多,这才抬起头来。
首先看到的一个衣着斯文, 面相儒雅的高个男子,齐齐愣了一下,对视一眼。
学校里有这样的学生吗?
接着看到这名男子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红色胡萝卜玩偶, 又对视了一眼。
妈耶还有点反差萌?
其实王愆旸的老脸此时有点挂不住, 毕竟三十岁了,一把年纪还被拎到教导处训话,不知道是该说自己越活越年轻还是越活越倒退。
不过, 王愆旸回头看了眼后面四个鹌鹑一样的不良少年, 这群小崽子的事还没完。
元幸则跟王愆旸不一样。
在十八岁毕业后,时隔四年,他终于又一次踏入了校园, 然而他不是来学习的,是来打架的。
可这也挡不住他那股新奇劲,抱着最后一颗白菜,不自觉地咧着嘴,睁大了眼睛, 宛如一个好奇宝宝一样,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激动得都扣烂一颗白菜叶子。
两名女老师看到抱着白菜的小元幸……
这是什么小可爱来姐姐这里给你糖和小饼干吃好不好呜呜呜……
不过待她们了解这两名心动男嘉宾是因为在教室里揍学生,这才被巡逻老师逮到教务处里后,个个都傻眼了。
而被他们两人揍的四个学生:一个满脸是血,一个尿了裤子,一个一直捂着嗓子,说话声音沙哑,另一个就跟鹌鹑似的,瑟瑟发抖。
这四名学生她们见过,可谓是教务处里的常客,三天两头犯事被带到屋里接受批评教务,大过小过都不少,就是态度顽劣,死性不改。
两个女老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四人,被人揍得这么惨。不过面对此情此景,两名女老师只能说……
干的漂亮!
“你们先说说吧。”巡逻老师拉了个椅子坐下来,扬扬下巴示意王愆旸和元幸,“怎么进学校里来的,为什么打我们学生?”
王愆旸不假思索地说:“联系老师进来的,帮我弟弟收拾东西。”
正经理由,没毛病。
他早上在出门前以令秋迟家长的身份和令秋迟的班主任打了电话,说是来帮自己的弟弟收拾一下书本,让他在家里学习了。
老师了解令秋迟的情况,在电话里叹了口气,和门口保安打了招呼,王愆旸这才成功地带元幸混入校园。
“你弟弟?”巡逻老师疑惑问,“谁?”
“小,小秋弟弟。”元幸急忙抢答,“叫令秋迟。”
这个名字全校师生都耳熟,这名老师也不例外。
巡逻老师沉默了一下,继而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他只问了王愆旸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就没再继续问下去,转头问那四名学生,换上恶狠狠的语气:“你们几个!不去升国旗在教室里呆着干什么呢?”
这下好了,被人打了吧。
只不过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令秋迟在学校里受欺负这件事,大部分老师都知道,他们也采取过各种手段,试图来解决这件事。包括给不良少年们记过,听课,退学通知,可这群人根本无心悔改。
甚至,老师们也曾劝过令秋迟转学或者回家自学,虽然于他来说不公平,但却是个最能保护他的法子。
令秋迟当然死活都不同意在家里呆着,而且以他的身体条件来说,那些公立的高中根本不会收他入学,当初也是家里掏了好些钱,他才得以在这所私立高中就读。
“打,打游戏。”那名还有战斗能力的射手小声说道。
“打游戏?”巡逻老师不屑道,“我看是被打吧。”
说完,他哗啦啦地翻了翻本子:“三班的丁一张三李四王五是吧,叫你们家长来吧,校内打架斗殴,即使是快高考了也得停课的。”
巡逻老师扪心自问,虽然他身为一名人民教师,有教书育人不放弃任何一个学生的职责,但这并不是他的义务,尤其是这种冥顽不灵坏学生。
开始还能提着心劲管一管,三番五次后简直想把他们送进治疗网瘾的地方电一电,看他们以后还老实不老实。
私立高中构成复杂,大多学生的家庭都是非富即贵,这几名不良少年家更不是是省油的灯。加上他们这种恶劣的性格,和家长的教导有分不开的关系。
不过他终究还是教师,纵使不想管这几名学生也得处理这件事,不过具体的还要看几名家长之间的协调。
很快,四人的家长来了,不过只来了一家,是青铜射手的父母。
“哎呀我的儿子呀!”女人见到自己儿子的可怜样,立即就扑了上去,嗓门大的隔壁办公室都能听到。
“你被打到哪儿了?疼不疼?妈给你吹吹?……等等这什么味儿啊怎么这么难闻?你尿裤子了?!”
“妈……我没尿,是李四尿裤子了。”射手小声地推开了自己的母亲。
李四顿时哭着就跑了出去。
“这怎么回事啊?”她皱了皱眉,对着那名巡逻老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孩子在学校被打了你们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怎么当老师的啊你,这么贵的学费都白给你们交了?!”
“张三妈妈。”巡逻老师明显不是个软柿子,“您儿子三番五次在学校里欺负同学,他交这么昂贵的学费可不是来学校学打架的。”
那女人被老师呛了一下,没及时说出话来,不过很快又开始新一轮的大嗓门:“谁打我的儿子?出来!”
王愆旸向前走出一步,冷声道:“我打的,怎么,有意见吗?”
他个头不知比这名女子高出多少,此时居高临下,抄着双手,目光冷冰冰的,让人不寒而栗。
“是啊,有意见。”女人看着王愆旸说,唾沫星子在空中乱飞,几名家长还有老师都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被喷到。
女子大声说:“你以为你说话牛气一点我就怕你啊?我告诉你,你打伤了我儿子,不管是赔钱还是赔礼,我都不会接受的!除非你让他打回来,不然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是个大嗓门,偏偏还扯着嗓子说话,振聋发聩一样地吼,言辞间尽是无理与无赖。
王愆旸看了她几秒,突然就笑了,语气跟之前比也放缓了一些:“首先,我并没有打算道歉,当然也不可能赔偿,将我的钱用在您的养狗计划中。”
“其次,我并没有打您的儿子,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和我动手的,我也没有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如果不信的话您可以调查监控。再者,希望您儿子如果想当个小混混当个不良少年的话,就好好学学,别整学习不好,打架也不行,怂的跟条狗一样。”
“另外,如果您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的话,建议就养在家里,不要让他出来丢人现眼。一来污染环境,二来净给人添堵。”
“如果真要带出来的话,就请您在现阶段好好好教他什么是友爱同学,尊师重道!或者说,教教他怎么做个人而不是当条狗!”
起床王愆旸的语气还十分平和,说到这里时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到最后那句时,已然掷地有声,话语里淬了十足的怒火。
“最后。”王愆旸出了一口气,继续说,“如果您不需要脑子的话,建议捐给有需要的人。我说完了,女士您还有什么想说问吗?”
女子显然被王愆旸这不间断的几段话给说懵逼了,其中弯弯绕绕,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地逮着他娘俩骂了一遍又一遍,各种比喻借喻,狗来又狗去。
“你,你……”女人用肥胖的手指指着王愆旸,被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终于她想起来自己是跟老公一起来的,转头道:“儿子被打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句!就会傻站着!”
男人似乎面子上有点挂不住,看也没看自己老婆一眼:“你差不多得了啊,人不都说没打咱们儿子吗?你激动啥啊。”
“爸……”射手弱弱地喊了一声。
“丢人玩意儿,打架都不敢上。”他爸嫌丢人,别开了目光。
女人见老公和儿子都不管用,值得重新自己面对王愆旸,这次她算是彻底不要脸了:“我不管!你公然在学校殴打未成年人!就算你没打我儿子也吓到他了!没有医疗费也得有精神损失费,万一他考不上大学你负责啊?!”
巡逻老师及时补刀:“这位家长我要纠正您一下,包括您儿子的四人均已成年。”
王愆旸瞥了女人一眼,问:“要多少钱?”
那女人狮子大开口:“至少得个两三万。”
两三万并不多,但王愆旸半分钱也不想给,他说:“那按三万算的话,我也来给您算一笔账。我弟弟之前的轮椅损坏过一次,德国进口的要六万八。”
“假肢给他选的是最好的材料,左右两个腿一共是七万,他带过一次,因为在学校受了欺凌后就再也没带过,算是因你们而浪费了。遭受校园欺凌后他不得不去见心理医生,这个费用是三万左右。”
“那这加起来一共十六万,您四家打算怎么补偿我弟弟?”
“再者,除去这些金钱补偿外,您儿子对我弟弟心理上造成的伤害,这个要怎么算?如果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是会影响他一辈子的!”
王愆旸尽最大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尽量冷静地和她算着这笔账,算到最后甚至都不想计算这个数字,只想打他们一顿泄愤。
杀了算了,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小孩存在这世上。
那对夫妻显然也愣了,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儿子只和同学打架罢了,没想到那居然是个没有双腿的残疾人。
两人顿时面面相觑,女人她看看自己的老公又看看自己的儿子,顿时泄了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元幸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王愆旸,手攥紧了自己的衣角,他虽然刚刚没有帮王愆旸说些什么,但心里头的小人不住地替他摇旗助威。
开心先生加油!开心先生你是最厉害的!元幸支持你!
坏蛋不说话啦!开心先生成功啦!
开心先生最帅了!
他心里头呐喊着,不自觉地就将情绪流落在脸上,与有荣焉,笑得自豪又满足。
那个射手男生是当场得到了一顿父母双打,哭得嗷嗷叫,王愆旸也同意象征性地赔了点钱,毕竟除了这个射手外,其他三个菜鸡是真的挨了打。
最后那几名学生记了大过,做了休学处理,不被允许参加今年的高考,并且要在下周一全校师生的面上向令秋迟道歉。
但这个结果王愆旸并不满意,可顾及这群小孩还是在校高中生且是自己动手在先。
他妈的,王愆旸咬了咬牙,暂时同意了这个处理方法。
临走前他也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给那名老师,说是如果其他三个孩子的家长有疑问的话,欢迎来联系他在线solo。
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元幸今天算是既没去康复中心也没去上班,但这小半天却过得很充实。
他坐在副驾驶上,膝头放着王愆旸的“作案工具”大型胡萝北,手拿一袋炸鸡,笑得乐颠颠的。
事实上他从那个小孩被父母打的时候就开始笑,不是嘲笑,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轻松和痛快。
以后就,再也没人能欺负小秋弟弟了,真好!
“笑什么呢?”王愆旸一边倒车一边问,“乐一路了。”
“就是,就是很想笑。”元幸说着又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真,真好呀。”
王愆旸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淡淡笑了笑,由着元幸自己傻笑。
车子朝家的方向行驶,元幸看着自己怀里的大号胡萝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然后看着王愆旸,满眼都是钦佩:“开,开心先生你,你真帅真,真厉害的!打,打坏蛋还有,教训坏蛋的时候!”
这话说得打架斗殴青年老王心里甜滋滋的,他专心开着车:“只打坏蛋的时候帅吗?平时呢?”
元幸不假思索:“都,都帅!开心先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帅的人!”
不得了,小元幸都会吹彩虹屁了。
王愆旸勾了勾唇,笑着说:“替小秋弟弟教训坏蛋的小元幸也很帅,比开心先生还帅!”
“嘿嘿嘿。”得到了夸奖的元幸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一,一般般啦。”
商业互吹一波后,元幸看着窗外的道路,忍不住问:“开心,开心先生,我们是回家么?”
王愆旸点点头:“是啊回家,怎么了?你下午还有安排啊。”
“嗯。”元幸摸着胡萝北抱枕柔软的表面,“我,我想先回家,拿到那块,草莓蛋糕后去,去找小秋弟弟。”
令秋迟现在肯定是在家里,见他倒是好说。令菡见过元幸,不过想必她也没有在家里乱说。
就是不知道王暨楠在不在家里。
王愆旸皱了皱眉,最初他想一个人解决了令秋迟被校园欺凌的事情后,再去解决自己和元幸住在一起的。可现在第一件事已经解决完毕了,第二件也被令秋迟知道了。
他不奢求令秋迟能理解自己和元幸住在一起,毕竟令秋迟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一下近来发生的事情,也需要一定的时日来成长。
而王暨楠那个老古板……算了,王愆旸把烟碾灭。
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把所有的事情一并都解决掉,反正王暨楠也管不了自己,自己只要保证元幸能过的开心快乐就行了。
于是两人开车回家,拿上那块冰箱里的草莓蛋糕后又马不停蹄地往二环赶。
脱离了紧张的环境后,元幸忍不住就犯起了困,脑袋栽到了胡萝北玩偶上,睡得香乎乎的。王愆旸想让他多睡一会儿,慢慢降低了车速。
他还在想那几个小孩的事情。
他妈的,怎么想都不够解气,就那个不痛不痒的停课处理,说不定他们巴不得不来上课。
不过王愆旸好心记得,巡逻的老师说那几人都已经年满十八岁了……已经脱离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范畴。
想到这里,王愆旸这才勾了勾唇。
不再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的话,怕是真他妈的以为自己的姓氏要倒过来写。
心里有了盘算后王愆旸继续开车去王暨楠那里,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元幸猛然抬起了头,嘴里嘟嘟囔囔了两句。
“醒了?还没到呢,多睡一会儿吧。”
王愆旸用余光看了看元幸,却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不由得又看了一眼。
只听依旧在睡觉中的元幸凶巴巴地骂出一句:“他,他妈的!”
这次是彻底跟着一句一个“他妈的”的老王学坏了,打架骂人都会了。
但虽然“学坏了”,他也依旧是那个心底最善良的,最单纯的,会可爱的口吃的小星星。
到王暨楠那里后元幸还没醒,王愆旸就让他在车里睡,自己下车边抽烟边翻手机,看看能不能托关系找几个小混混之类的社会青年,给那几个小屁孩一顿社会人的毒打。
不远处驶来一辆车,王愆旸起初没在意,可那辆车径直停在了王愆旸身边的停车位上。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是王暨楠的车。
很明显,王暨楠也看到了车窗外的王愆旸,正要下车时,身后响起“唰”一声,元幸拉开车门,冲着王愆旸说道:“开心先生,我们到,到了吗?”
“到了。”王愆旸看了眼王暨楠,把灭掉的烟头丢进垃圾桶里,走到元幸身边拉住他的手,“走,我们去找小秋弟弟。”
王暨楠没下车,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进了屋内。
进屋后,元幸好奇地四处乱瞧,王愆旸把他领到二楼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屋里,说:“小元幸,你先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去处理一件事就回来带你去见小秋弟弟,好不好?”
“好。”元幸把蛋糕盒放在桌上,乖巧地坐在床上,“那开心先生要,要快点哦,我,我怕蛋糕,坏了,小秋弟弟就不能,不能吃了。”
“嗯。”王愆旸摸摸他的脑袋,“很快就回来了。”
关上门后,王愆旸正好就看到正在一楼沙发上坐着的王暨楠,于是他下楼后,径直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微微弯着腰,双手交叉在一起。
王愆旸面部五官大多遗传于父亲,最明显的是那双桃花眼,看起来风流又多情。
可就是这样极为相似的父子俩谁都没说话,皆一言不发地坐在沙发上。
好一会儿,王暨楠坐直了身体,打破沉默。
他看着二楼那间屋子的方向,对王愆旸说:“那就是你养在外面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