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很快裂成满地碎片, 现出了装在里面的怪异生物。
怪物的皮肤呈半透明的青灰色, 布满了腌菜一样的褶皱,浑身裹着粘稠的琥珀色液体,看起来像是尚未发育完全的雏鸟被人强行剥离了蛋壳。撑起皮肤的骨骼诡异地扭曲着,变形的身体蜷曲成一团, 依然还保持着一个坛子的形状。
眼镜蛇似的椭圆形头颅顶端长着两颗血色的大眼球, 暴突而出, 垂吊而下, 在脑袋上占了很大的比例,异常显眼。
但最让言少清感到惊悚的是, 似乎在坛子完全破裂之前, 所有怪物就一直盯着他和常司冥, 现在没有了任何的遮挡,那一道道悲怨而又痛苦的目光也变得越发露骨。
“呜——呜——”
从怪物圆张的嘴里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哀鸣之声, 充斥着整个房间。
声音响起的同时, 怪物也伸展开了软绵绵的手足, 拱起带着尖刺的后背,朝着言少清和常司冥缓缓爬了过来。
“你看着他就行了,千万别靠近。”
常司冥把顾景辉放到地上, 关切地对着言少清叮嘱了一声,然后从随身空间中抽出两把短刀, 转身朝着地下室的那群怪物冲了过去。
连在一起的短刀向着四方旋转飞舞,刀刃划过怪物的皮肤和肢体,就像碰到了柔嫩的新鲜豆腐块, 瞬间将其切得四分五裂,面目全非。
红褐色的粘稠液体从爆开的身体里飞溅而出,除了刺鼻的血腥味之外,竟然还带着几缕淡淡的酒香,和酒架上那些透明玻璃瓶里装着的液体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些怪物样貌可怖,声音凄厉,但攻击力却非常之弱,在常司冥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毫无还手之力。
不过短短五分钟时间,怪物便全都葬身在了那两把飞刀之下,地下室也再一次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太弱了。”常司冥看着满屋残留下来的狼藉,很是不屑地低声喃喃自语道。
眼看着就可以通关游戏了,还以为舒百离会气急败坏地送几个厉害的角色来让他过过手瘾,谁知竟是这类货色。
常司冥甚是遗憾地收起短刀,向着酒窖返去。
“砰!”
就在常司冥的脚步踏进酒窖大门之时,那扇厚重的铁门却蓦地自行关上了。
铁门的内侧没有任何把手,甚至连锁孔都没有,看上去就是镶嵌在墙壁之中的一块光洁金属板。
“怎么会这样?”
言少清走到门前,在铁板上细细摸索。
门关得很严实,从里面完全推不开,上面也没有任何可以按动的机关。
或许开门的机关隐藏在这个酒窖之中,可酒窖占地至少有上百平方米,找起来也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别管它了。”常司冥轻柔地握上言少清的肩头,拉着他慢步向屋中走去,顺便又用另一只手提起了在地上挺尸的顾景辉,“反正就是一扇普通的铁门而已,关着它还可以暂时抵挡一下外面偷袭的怪物。等治好了这小子,再强行破开就是了。”
言少清:“……”
常司冥带着言少清走进了酒窖最左侧角落里的一个房间,房间只有几平米大小,靠着右边的墙壁摆放着一张铺好了被单的小床。
在小床的对面有两个并排拼在一起的陈旧铁桌,上面放满了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和五颜六色的不知名药剂,散发出来的香味和臭味混合在一起,让屋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味道。
常司冥把不省人事的顾景辉随意扔到了床上,又走到铁桌前,在桌面上扫视一番,伸手拿起了其中一个中号的长颈烧瓶,烧瓶里面还剩下小半瓶晶莹剔透的薄荷色液体。
“应该就是这个了。”常司冥把烧瓶递向言少清的身前,用余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景辉,微微皱起了眉头,“可就他这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样子,怎么才能让他把药喝下去?”
“这还不简单,用嘴喂呗。”八椒轻佻的声音蓦然自脑海中响起,先一步接上了常司冥的话,“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言少清十分肯定地对着八椒答道:“别想了,常司冥和顾景辉已经结了怨,以他的性格,肯定不会答应用这种方式来喂药的。”
八椒窃窃一笑,朝着言少清甩了个暧昧的眼神,“就算他不喂,不是还有你在吗?”
言少清瞥了瞥常司冥的脸,苦笑而不语,要是让他用嘴去喂,八成就不用救了,还不如一刀先砍了顾景辉更为直接。
“要不我们再试试看能不能把他叫醒?”言少清为难地看着顾景辉,出声提议道。
常司冥点了点头,走到床前,抬起手就对着顾景辉右侧的脸颊重重落下了一巴掌。
“啪!”
顾景辉惨白的肌肤之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淡红色的手掌印,但人却依然昏迷,没有任何反应。
言少清的心脏随着那毫不留情的一掌微微抖动了一下,常司冥哪里是在叫人,分明就是在泄愤。
一巴掌似乎还不够解恨,常司冥马上又再次抬起了手,眼看着第二掌就要向着顾景辉的左脸落下。
“咚!”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猛烈的撞击,让常司冥的动作止在了半空中。
“咚!”
言少清和常司冥刚走出房门,在酒窖的大铁门上又传出了第二声撞击。
“叮!刺啦——”
撞击停了下来,却又有什么金属的物体碰上了铁门的外侧,在门板上来回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究竟是谁,毁了我保存在坛子里的饭后甜点?”从门外响起了男子饱含着怒火的尖细呐喊,“快把门打开出来道歉,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就是我。”常司冥已经走到了门前,用挑衅的声音冷冷答道,“你要是不服气,可以自己进来找我。钥匙早就插进门把手里了,你眼瞎看不见吗?”
常司冥不确定这种情况是不是真的能从外面打开门,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气气对方。
门外的男人沉默片刻,阴恻恻地笑道:“桀桀,原来是退休的店长,既然如此,就用你来做甜点好了!”
“嘎吱——”
门轴快速转动,铁门向着里侧打开,在门外站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身上没有穿任何衣物,手中拿着一把熏黑的菜刀。原本头颅的位置被一大坨布满凹坑的黑色炭状物取代,在顶端还长着两把烧焦的大钳子。
虽然身形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可言少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怪物的身份,大概是因为蛋白质和脂肪都被火给烧光了,所以那个强健的菜刀男才退化成了眼前的这个芦柴棒。
“咦,小甜饼,真巧啊。”
麻杆男在开门的一瞬间就嗅出了言少清的气息,他舞动着大钳子,声音里充满了愉悦。
“你这次开的玩笑可太过分了,幸亏有地上那些血肉,才让我快速恢复了过来。只可惜眼睛全都被烧化了,看不见你的样子,不过,还是能闻出你的味道。”扑鼻而来的香气让麻杆男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了唾液,不时地吞咽着,“太美味了,该到你好好补偿我的时候了!”
麻杆男伸长了其中一把钳子,朝着言少清的方向抓去,却被横空冒出的短刀生生拦住了去路。
“当!”
钳子夹在锋利的刀刃上,无法再前进分毫。
麻杆男渐渐加大了钳子上的力量,试图用蛮力将常司冥的短刀从中剪断。
“亲爱的,呆在这里太危险,你先回屋等着。”常司冥游刃有余地转过头,冲着言少清微微笑道,“等我三分钟,解决完他就来。”
“谁是你亲爱的?别太狂妄了!”麻杆男愤怒地大喊一声,又伸长另一只钳子,朝着常司冥夹了过去。
“当!”
常司冥也在同时举起第二把短刀,将那只钳子拦了下来。
言少清退到小屋的门前,没有进屋,而是站在了门口,打算参观一下常司冥和麻杆男的战况。
“清清,这可是个好机会啊!”八椒兴冲冲地开口说道。
“什么机会?”言少清疑惑地问道。
“趁着常司冥不在,赶紧给顾景辉喂药吧。”八椒语气焦虑,颇为急切地催促道,“要是再这么拖下去,顾景辉就该死翘翘了。”
嘴对嘴喂药,那不就相当于接吻吗?
对此,言少清的内心是拒绝的,但为了完成任务,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屋,拿起桌上那瓶药剂,一饮而尽,含在了自己的嘴里。
他向来不喜欢吃药,好在这些液体并没什么异味,尝着像是清水一般,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言少清走到床边,用双手微微掰开顾景辉的下颚,俯下身子贴上了对方的嘴唇,缓缓地将药剂送入了顾景辉的口中,有一些药水从嘴角溢了出来,但大部分都成功地灌了进去。
喂完药后,他直起身,终于松了一口气。
“当!”
身后蓦然传来了金属坠地的声响,他微微一怔,转头看去。
常司冥就站在门外,脸色铁青,眉宇间燃烧着隐隐的怒火,碧色的双眸幽深一片,笼罩着蒙蒙的冷雾,像是大海中漂浮的薄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貍钰小天使的地雷,么么哒(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