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之下, 双方皆是一愣。
警卫在巡逻的时候正好路过门口, 看到屋中竟然站了一个穿着病服的人, 刚想动手拿下这条漏网之鱼, 对方就转过了身,在看清对方的面容之后, 神色立刻就软了下来。这张脸他见过,过目难忘,是昨天早上闯进了广播室的人之一,也是院长今早刚刚下令不能碰、不能管的人。
但出于长期以来形成的良好的职业素养,警卫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昨天从病房里被扔出来的那个人,是我原来的室友, 关系不错, 我看他似乎摔得很重, 所以想来探望一下, 谁知他已经不在这间屋里了。”言少清双眉紧锁,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你知道他现在转移到哪间病房了吗?”
“你还是别去探望了。”警卫的眼神暗淡了几分,“他现在已经躺在太平间了。”
“他,他死了……”言少清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
“他的肋骨摔断了好几根, 正好刺穿肺泡,导致窒息死亡。”警卫说道,他用手指轻轻地揉了揉鼻尖, 就像是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你要是还想去哀悼他,可要抓紧了,太平间里的电也停了,再过两天,尸体都该腐烂发臭了。”
太平间位于地下一层,东楼和西楼各有一间,两者之间相互独立,中间并不连通。现在西楼已经封锁,姚力的尸体必定是被转移到了东楼的太平间。不过,西楼的电停了竟然会导致东楼的太平间一起停电,看来应该是用的一条线路。
言少清对于太平间这种阴森冰冷的地方并没有什么好感,可现在姚力已死,他又毫无头绪,也只能试着在姚力的尸体上搜寻一下线索,碰碰运气。
他先返回二楼的病房中拿上了应急灯,然后便走下楼。地下室的灯已经停了,越往楼梯下走,光线也变得越发阴暗,就像是一条通往黑色深渊的隧道,幸好有应急灯的光线,才让他勉强能够看清周围的景象。
走到地下一层,穿过一条几十米长的黑色走廊,就看到了一扇涂着绿色油漆的铁门,大部分油漆都已经剥落,门上锈迹斑斑。
推开太平间的门,有一股淡淡的腐臭气味扑鼻而来,应急灯的光突然忽明忽暗地闪烁了两下,然后“啪”得一声炸响,便彻底暗了下来,周围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真糟糕,应急灯居然在这种时候罢工了。
言少清决定先摸黑返回去,他不想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进入一间满是尸体的屋子,更何况这么黑也没有办法搜索。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应急灯却又“啪”地一声亮了起来,但光线却变得暗淡了许多。大概是因为电力不足,不过至少这样也能看的清楚了。
他走进门,借着微弱的灯光打量起这间屋子。门口摆放着一副木质的桌椅,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上面留着许多刻痕。桌面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台账,上面详细地记录着收纳每具尸体的时间和对应的冷藏柜编号。
房间两边靠着墙壁整齐地排列着整整一条三层高的冷藏柜,虽说因为停电已经停止了制冷,散发出一股**的热气,还混合着淡淡的药水的苦味,但应急灯照在金属表面反射出来的幽暗的白光,却依然透着阴森冰冷的气息。
冷藏柜的数量很多,加起来至少有上百个,好在已经被占用的冷藏柜上都贴了蓝色的标签,记载着存放着尸体的姓名和其他身份信息,空置的冷藏柜只有二三十个。
那群警卫存放姚力尸体的时候肯定不会有闲心去贴标签,所以他只需要检查没有标签的冷藏柜,这样也不用目睹那些死状各异的尸体了。
言少清决定先从左侧的冷藏柜开始,由门口往内侧逐一检查没有贴标签的冷藏柜。刚打开第一排第二格的柜门,惨白的灯光就映照在了蓬松的黑色短发上。他心中一喜,拉出了柜子,当看清那人样貌的时候,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这个人不是姚力,而是另一名受害者,心脏被挖了出来,下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还有一个巨大的黑色的窟窿,让他不禁又想到了今早那个苹果。
他默默地把柜子推了进去,关好柜门。在接连拉出好几个空柜之后,又碰到了另一具尸体,身体残缺不全,露出白骨森森,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像被钢针穿刺过的黑色孔洞,简直让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看来那群警卫把今早发现的五具尸体全都已经转移到了这间太平间,现在,他倒是宁愿去翻找那些存放正常尸体的冷藏柜了。
幸运的是,后面搜索的十几个冷藏柜里,并没有再碰到奇怪的尸体。
姚力的尸体就存放在左侧最里层最下面的那一个冷藏柜里,充血的眼球大睁着,七孔都往外溢出了鲜血,不过在目睹了前面那两具尸体之后,言少清已经完全没有心理障碍了。
他先伸手覆上姚力的双眼,轻轻下滑盖上眼睑,然后便在姚力的身上仔细地摸索了起来。隔着外衣从上往下摸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对方携带着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或许是藏在了隐蔽的地方,还需要更加细致的搜索。
言少清不死心,决定再搜一遍,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的楼道里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一前一后,此起彼伏,在这死气沉沉的地下显得格外突兀。
来的似乎有两个人,很可能是威荣的手下,为了避免被对方发现自己的意图,言少清只能先把装着姚力的冷藏柜推了回去。
没过一会儿,就有两名警卫打着灯从远处漆黑的走廊走了过来。那两名警卫还抬着一个躺着的人,前面的人抓着双肩,后面的人则拉着双脚,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太平间的铁门。
从衣着上来看,被抬进来的人应该也是一名警卫,身上有几十处大大小小的伤口,破损处已经开始腐烂发脓,浑身上下到处都沾满了红褐色的脓血。往外翻着的伤口中似乎还蛰伏着无数根细长的条状物,在里面微微扭动着,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味。
那两名警卫之前看到屋里有灯光,本来还心生警惕,在看清屋里的人之后,便立刻放松了下来。他们之前也参加过五楼广播室抓人的行动,所以认识面前的这个人,一看就是纯良无害的类型,更可况现在好像还成了他们院长的人。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其中一名警卫疑声问道,但这并没有减缓他把尸体抬向右侧冰柜的速度。
“我的病友昨天遇到了意外,所以来哀悼一下。”言少清淡淡地答道。
“这两天离奇死亡的人可不少,别光想着别人,你自己也该小心点了。”站在前面的警卫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第二列最下层冷藏柜的门,“就这,今早刚从西楼逃回来,前一秒还好好的,后一秒就突然伤口恶化死亡了。”
两名警卫皱着眉合力将那具尸体放了进去,嫌恶地关上了冷藏柜。
“听说这医院的太平间邪得很,装在冰柜里的尸体经常会凭空消失,我劝你哀悼完了还是早点离开。”
那两名警卫苦心告诫了一番之后,便快速地离开了太平间。
言少清松了一口气,走到装着姚力尸体的冷藏柜前,把柜子拉了出来,顿时就傻眼了,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银白色的铁皮泛着森冷的金属光泽。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姚力的尸体竟然真的消失了。
“对了,清清,之前以为你要早早退场,所以有一段隐藏信息忘了告诉你。”八椒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是关于周子文的秘密。”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又有一段背景信息涌入了言少清的脑海之中。
他的好朋友三个月前因为意外去世,尸体在这所医院的太平间里离奇消失,因为对方是个孤儿,无人认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他到上司家里去送礼,无意中发现对方的屋中有一具装饰用的人体骨骼标本,那个标本豚骨的地方缺了一块,正好和他朋友的身体特征相吻合。
几经调查之后,他终于发现了隐藏在背后的卖家就是周子文,周子文似乎有着收集人体骨骼的癖好。他用某种手段盗取了太平间里的尸体,然后全都做成了骷髅标本,因为发现他朋友的尸骨有缺陷,所以才在黑市高价出手。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让他抓住了周子文的把柄。
言少清好想吐槽,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朋友屁股上的骨头缺了一块,难道他曾经摸过别人的屁股?!
照这样来看,太平间里或许真的藏了什么暗道,才让周子文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了尸体。在姚力消失的这段时间,发生变化的就只有……
言少清把这个冷藏柜推了回去,又走到右侧第二列的冷藏柜前,打开柜门拉出了最下层的那个柜子,然而便返了回来。
他把应急灯打向了左侧最后一列最下层的那个冷藏柜里,柜子底部的那层金属板沿着靠墙的边缘向下翻转,露出了一个矩形的洞口,下面看起来大概有两米多深,地面上垫了一层柔软的棉花垫子,而姚力的尸体正仰面朝天地躺在垫子上。
言少清叼着应急灯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抓着柜子的边缘下落在了姚力旁边的棉垫上。他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只是一个十几平米大的密闭房间,除了在对面的墙边放了另一块一模一样的棉花垫子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的摆设,想来在西楼的太平间,应该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机关暗道。
姚力在从上方落下来的时候,右脚的鞋被摔掉了,在灯光的映照下,言少清在他脚掌的部位发现了一个可疑的突起,看起来和林成钰描述的钥匙的形状倒是非常相似。
言少清微微皱了皱眉,硬着头皮伸出两根手指脱掉了姚力穿着的黑色袜子,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钥匙立刻就“叮咚”一声落在了地上。
居然把钥匙藏在了这种地方,还真的是……
他一脸嫌弃地隔着袖子小心地捏住那把钥匙,插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然后,便再次仔细地观察起了屋中的墙壁和地面。既然周子文通过这种方式来偷尸体,就一定还有出口可以运出去。
两边的地面上都有一道从棉垫延伸到对面墙壁的浅浅的拖痕,最终汇聚到了同一个地方,想来这就是周子文拖尸体的时候留下的痕迹。
言少清在痕迹消失的地方小心地摸索了一番,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形突起,用手指轻轻一按,那面墙壁便向着下方滑落,露出了一个一米宽的暗门。
一走进暗门,就看见了那摆满整整一屋的骷髅标本,有大人的,也有小孩的,被摆弄成了各种各样的姿势,均匀地围绕在房屋正中间的那张小床四周。在这间房的对面还有另一间房间,里面有各种奇怪的道具和药水,应该是用来处理尸体的地方。
言少清走到床边,拿起了枕头右侧放着的一本黄色皮革包裹着的笔记本。他翻开笔记本看了起来,这是周子文写的另一本日记,字体歪歪斜斜的有些扭曲,可能是靠在床头上直接用双膝垫着写的。
在日记的中间夹着一张白纸,上面潦潦草草地画了一幅地形图,其中的一个房间还被打上了箭头做出重点标记。
这本日记里记录了周子文对于人体骨骼的极端痴迷,晚上都要在这堆骷髅的环绕之下才能安眠。日记里大部分都是写的盗取尸体和制作骷髅的经过,唯有一篇日记引起了言少清的注意。
日记里写明这家医院曾经是一座军事防御设施,地下留有很多暗道。周子文去过威荣的研究所,从表面上看,只是做普通的药剂研发,但那些消失的警卫却让他生疑。有一间房威荣始终不让他进去,也就是用那把奇特钥匙才能开启的房间。
后来,他无意间发现自己的这间密室正好和威荣的秘密研究所是连通的,暗门就在工作室那幅油画的背后,通往研究所一间已经废弃了的库房,所以他才打算偷了威荣的钥匙从这个暗门偷偷地潜进去。
言少清走进了对面那间处理尸体的房间,满满一缸的福尔马林溶液里,还泡着一具发白的尸体,看起来有些渗人。他走到墙边,取下油画,照着日记里的描述按下墙上的机关打开了暗门。
里面黑黢黢的,只堆放着几个木头箱子,远处的门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孔洞,透出来了一丝灯光,这大概是周子文钻出来的。
他走到门前,透过孔洞向着里面望了过去,没有看见任何警卫的踪影,大概是因为突发的意外全都跑到了楼上。
研究所里的灯光很亮,带着应急灯反而累赘。言少清把应急灯留在了门口,然后通过那个孔洞用工作室里找到的铁丝拉开了已经被周子文弄松的铁锁,小心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照着地形图,他顺利地找到了那间被标记出来的房间。路上倒是遇到了五六名警卫,不过那些人全都围着一面墙壁,拿着各种工具似乎想把那面墙壁给打穿,完全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言少清拿出那把螺旋形的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锁芯就“啪嗒”一声弹开了。他轻手推开房门,猫着腰细步走进去之后,赶紧转身关上了房门。
屋里的灯是关着的,门缝也很严实,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他在墙边摸索了好一阵,才找到了电灯的开关,用手指按了下去,房间中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他转过身向着屋中看去,顿时吓得心口一跳。
屋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体模型,全都露出了狰狞的表情,满脸写着惊恐、凄惨与绝望,他们伸出了扭曲的手指齐齐地指向了那张黑色的办公桌。在柜子里、桌面上,还放着好几个人头模型,镶嵌着乌黑锃亮的玻璃眼珠,凝视着房间的各个角落。
言少清走到办公桌前,桌面上放着一个厚厚的日记本,看来这家医院的正副院长还真是都有喜欢写日记的习惯。
他翻开日记,里面所写的内容更是让人不寒而栗,日记里提到了威荣一直在使用假死药剂绑架医院中的病人进行某项人体试验,至于具体的实验内容则没有细写。其中有几篇日记,似乎还与西楼的那群厉鬼有着很大的关联。
【20XX年2月16日,今天那个女人找过来了,只不过是酒后乱性睡了她一晚,居然就怀上了我的孩子。她说想告我,怎么能让她得逞,这会坏了我的名声。所以我就给她打了一针麻醉剂,在二楼的外科手术室里,用一把手术刀割开了她的下面,直接把她的子宫取了出来,这个胚胎将会成为很好的试验品。啊,不行了,想到那一团血肉模糊的小可爱,我就要**了。】
【20XX年5月7日,今天我终于让那个碍眼的家伙变得可爱起来了,听说他好像是知名的男模,还是本市排行第一的美男子,总是一副傲气的样子,真让人觉得恶心。每天都有很多脑残的家伙来探望他,把我的医院搞得乌烟瘴气。
所以,我就用一种特殊的药剂让他陷入了假死的状态,并用另一具尸体代替他火化。至于他,我用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剥掉了他身上每一寸的皮肤,眼睁睁、活生生的,他动不了,却保留着所有的知觉。这真是一项有趣的事情,我好像有点上瘾了。
我应该把他做成人体模型,放在医院的某处,这样就能让更多的人观瞻到我的作品。至于他的皮,我想还能派上其他用处。啊,不行了,想到他那绝望的眼神和那些裸露肌肉的柔美触感,我好像马上就要**了。】
【20XX年8月29日,那个多事的家伙,他发现了我制作人体模型的秘密,想要借此要挟我获得这次升职的机会。我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胁,所以今晚我把他骗到了404病房,勒死了他,还伪装成了自杀的样子。啊,不行了,想到那家伙吐着长舌头失禁的傻样,我笑着都要**了。】
【20XX年11月3日,那个胚胎终于发育成熟了,长成了一个三颗头的怪胎,可惜没有什么战斗力,派不上用处。它今天一个劲地嗷嗷直哭,大概是因为好久没有喂食的缘故,废物就该活活饿死,但那哭声太让人心烦了,我该好好哄哄它。所以,我就把它扔进了院子后面的下水道里。啊,不行了,想到它在那堆恶心的污水里拼命挣扎的样子,我就要**了。】
【20XX年12月8日,我搜集的作品越来越多了,都是那些失败的试验品。我真是个天才,全部以假死完美善后,根本无需担心家属会来找我的麻烦。就算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用安装在人头模型眼睛里的摄像头偷偷地观察这些裸露的**,依然让我无比兴奋。啊,不行了,想到那美妙的景象,我又要**了。】
言少清的心里一阵恶寒,为什么每篇日记都要以**了结尾,这所医院的院长是有多么心理扭曲。之前他还觉得周子文变态,现在想想,简直连院长的一根毛都比不上,怪不得只能当个副。
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摄像头?这屋里居然还装了摄像头!
言少清有些僵硬地抬起头,看向了对面柜子里摆放着的那个人头模型,乌黑的玻璃眼珠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那眼球微微向左转动了一下,又猛然转了回来,毫无生气的目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两道闪着寒光的锋利剑刃。他心里咯噔一声,瞬间就沉了下去,仿佛被灌满了冷铅。
威荣那个家伙,说不定从他进入这间屋子开始,就一直在通过这些摄像头偷看!
东楼的院长室里,俊逸的嘴角露出了一抹阴寒的笑意,微微翘起的眉头燃烧着低温的怒火,坐在黑色皮质座椅上的那个人紧盯着眼前的屏幕,发出了似笑似嗔的喃喃低语,“呵,你可真是个小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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