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后续:两个世界

“是这样, 爸妈, 我那个皇帝男友他……他会生宝宝。”

他妈抬起眼睛,他爸一脸震惊。

何筝一本正经, 胡说八道,道:“是这样的,那个世界跟我们这里不一样,有的男人可以生宝宝的, 你看这种穿越时空的事儿都发生了, 这有什么好稀罕的, 反正我又不是傻子,他要是对我不好,我肯定不会说他好的。”

他爸妈表情显然不信, 何筝没办法,只好道:“反正孩子就是我们的嘛, 我亲生的,也是他亲生的, 就, 就这样。”

他爸沉默了片刻, 没有再追问, 道:“那你说说, 他怎么对你好的?”

“我就不说了吧……”何筝道:“说你们俩吧,身体怎么样?还有我哥,什么时候结婚啊?”

他跟父母说完,又跟何问初道:“后来一直到我结婚你都没来过, 那段时间我可想你了,你是不是去不了了?”

“嗯。”

何筝没有再吭声,重新扬起笑容专心听父母说话。

当天晚上,一家三人一魂吃罢饭在街上一边溜达一边说话,又一次听到老妈的抱怨喝唠叨,何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

他之前一毕业就想要一套房子就是因为不想被父母管,后来实习期自己偷偷摸摸打游戏到深夜,通宵也没人管,再后来自己网络主播有了起色,日子就过的更加爽歪歪了。

不过他虽然不喜欢被管,但也从来不跟父母顶撞,顶多就是被训的时候说几句软化糊弄过去,这会儿他感觉到了父母的真心,也就笑眯眯的听着,他爸还笑着说他长大了。

哪里是长大,是真的太想了,虽然说离家久了就会知道父母的好这句话听上去很俗气,但是却非常的真情实感。

天知道他有多想爸妈。

他叹着气说:“真想带他还有宝宝跟你们见见,你们小孙子,他刚出生没几天就会转脑袋了,宫里头的人都夸他聪明呢。”

他爸笑他:“那是奉承你们呢。”

“才不是。”何筝反驳道:“我们宝宝就是特别聪明可爱,因为他就两个爸爸都很聪明!”

这话听在父母耳朵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他们对于何筝那个男朋友能不能生孩子还存疑,心里始终觉得那孩子肯定是方天灼哪个后妃生的,但又不忍心戳穿何筝的谎言,只能默默心疼他。

养心殿的烛火烧了一夜,道士睁开眼睛,便看到那九五之尊依然静静的坐在床边,姿势都没怎么变,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床上的人。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屋内依然十分安静,南门良小心翼翼的凑近他:“陛下,改收拾收拾,上朝了。”

“朕身体抱恙,让人都散了。”

南门良不敢劝,转身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朝堂之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议论纷纷,却摸不着头脑,丘太师和何相一同转了步子前往养心殿,站在下方等着通报探视,很快有小太监跑出来对他们笑:“二位大人请回吧,陛下不见客。”

何相忙问:“怎么突然病了?”

丘太师也担忧道:“严不严重?”

“只是偶感风寒罢了,牢二位大人担忧,过些日子就该好了。”

如今春寒乍暖,感染风寒也是有可能的,不过方天灼身体一向强健,怎么会说病就病,说是何筝病了倒是还有可能。

内室落针可闻,隔着屏风,御膳房的下人们小心翼翼的把饭菜放在桌子上,忽然一声巨响,一个宫女陡然脚下一绊,下巴狠狠磕在了桌子上,手里的托盘掉在了地上。

南门良两步上前,眼神鬼气森森:“你这笨手笨脚的狗东西,来人,拖出去重打……”

“杀了。”

宫女一声高喊,“陛下饶……”

“嗤”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屏风,在宫女额前留了个血窟窿,众人噤若寒蝉,只听到那男人低低说了一句:“吵。”

太监们无声的将宫女拖走,并迅速用抹布将地上的血迹擦干净,道士默默蜷缩在自己床上,思考着何后一走三天,是不是日子有些久了。

不都说暴君已经立后从良了吗?早知如此,自己又何必上赶着求财……不,不上赶着,难不成让方皇求他?只怕会死的更快。

南门良屏住呼吸走过来,男人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小宝贝,正被他拿兔子娃娃逗着,那兔子长了两只可长的耳朵,在小家伙面前晃来晃去,诱的他不断伸手去抓,抓不到就冲方天灼蹬腿挥爪,凶巴巴:“咿呀!”

方天灼温柔的把娃娃递到他手里,他立刻垂下了纤长浓密的睫毛抓着玩,时不时要给方天灼看:“哦呜。”

方天灼便淡淡的扯开嘴角,似乎在笑。

南门良细声道:“陛下,早膳已经备好。”

“嗯。”

他没说吃,南门良也不敢劝,因为知道劝也无用。

小皇子忽然揪着兔耳朵,笨拙的转脑袋去看何筝,攥的紧紧的抬爪爪:“呀!”

他在试图给何筝看兔子。

可何筝一动不动,睡得相当安稳。

小兔子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可对于小皇子来说还是太大了,他保持着递给何筝的动作一会儿,又抱回来,圆眼珠盯着何筝的侧脸,然后又抓着耳朵递过去,用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奶声奶气:“啊!”

何筝还是没有理会。

小皇子愣了一会儿,再次把兔子抱回来,似乎沉思了一下,然后扬起小脸儿去看方天灼,发出疑惑的小奶音。

方天灼于是轻轻把他放在了何筝身边,小家伙如今已经学会翻身,尽管非常吃力,他趴在何筝身边,笨笨的抬起爪爪来抓何筝的嘴唇,然后被他家父皇又抱了回来:“不可以欺负爹爹。”

小皇子扭着软乎乎的腰,试图从父皇手里脱离出去,他闹腾着,用力甩着小胳膊,“呀,啊!”

“乖一点。”方天灼抱着他,柔声道:“爹爹睡着了。”

小皇子不依,他手脚还很软,被方天灼铁钳一样的大手托着腋下,挣扎着朝何筝扑腾,但哪里能扑过去。

他扭啊扭,小脸儿涨得通红,发现自己弄出那么大动静何筝都不醒,眼泪慢慢涌上眼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方天灼垂眸,双手把他抱在怀里,小家伙攥着小拳头张开嘴哭个没完没了,方天灼渐渐皱起了眉。

南门良感觉这孩子若不是何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只怕已经被掐死了一百遍。

他哭,方天灼就任他哭,也不哄,小宝贝汪呜呜呜哭了一会儿,发现父皇只是看着自己,心里更委屈了,嚎到嗓子都开始破音,然后慢慢睡着了。

方天灼接过南门良及时递过来的软毛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平静的放回了小床内。

他又一次看向何筝,平静的眼中渐渐起了波涛,他垂下眼睫,压下那一股股涌上来的愤怒,攥住爱人的手,感受到他稳定的脉搏,轻轻把额头抵了上去,然后轻轻吻了吻他的手指。

那细白柔软的手指被他抓起来贴在脸上,他又望了何筝一会儿,忽然欺身过来吻他,他吻的认真,轻柔,但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你会回来的,对吗?”

他问,自言自语:“筝儿说过,不会再骗朕了。”

可他却难免的想到了曾经无数次想要逃离他身边的爱人,他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嘴,把什么事情都能说的天花乱坠,尽管演技拙劣,但他骗他,总是一骗一个准。

朕不该放你走。

他后悔极了。

他应该在何筝涌出这个念头之后,就把他关起来,关到他只能依靠他,要什么父母兄长,他们只要有彼此就够了。可何筝却仿佛能够猜到他下一步想做什么,他提前把话都说的明明白白,仿佛真情实感,他会把眼泪作为武器,哄的他心软。

他把自己的情绪拿捏的太到位了。

永远知道根据自己的情绪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争辩,一个说,他不会回来了,因为这个世界里没有他喜欢的东西。另一个说,他会回来的,他说过,这个世界哪里他都不喜欢,可这里有朕。

他是个骗子。

他不会再骗朕了。

他会,他的谎言层出不穷。

他答应过朕,会回来的。

一个小骗子说过的话,怎么可以当真?

他喜欢朕。

那又怎么样,爱情不是一切。

他是朕的一切。

他有相处二十几年的父母和兄长……

朕有小皇子。

你真可怜,方天灼,你看你,像不像曾经给王皇后下跪时候的样子,会让你卑微恳求的东西,永远都是假的。只有你自己抢来的东西,才是真的。

……他说过,两个人在一起,要给出彼此足够的空间。

如果你一开始给了他空间,你猜他会不会跑的远远的?

现在不一样。

你觉得他更爱自己,还是更爱你?

……

方天灼静静盯着何筝,他想,如果何筝真的爱他,那么他就会提前回来的,他一定会提前回来的。他应该知道朕离不开他,朕不能没有他的。

他催眠一样,就这样相信了自己的话。

他相信,如果何筝爱他,那么他就会提前回来,否则,他便是不爱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个夜晚,方天灼依然没有睡,小皇子半夜又闹了起来,他转脸看过去,眼中的狠厉一点点的溢出来。

这个孩子,不是何筝自愿要的。

他一点都不喜欢生孩子。

那么,他对小皇子的爱又怎么会是真的呢?

他将小床拖到了身边,每涌出一个想法,心里便被砸入一颗钉子,深深的植进去,仿佛再也拔不出来。

何筝难得跟父母相聚,畅谈一整夜之后,父母先支撑不住,要准备睡了,他便也带着困倦的何问初一起躺在了床上。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遍地浮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看到一队官兵闯入了民宅,强抢民女,强暴民妇,他看到他们将很多人从屋内拖出来,百姓们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刚懂事的孩子张着惊惶的双目,一个太监阴阳怪气的喊着:“谁家人口齐全,就得抓几个出来杀了,不过陛下仁慈,许你们自己说死哪个,哪个先来?”

没有人说话,太监笑眯眯的道:“总归是要死几个的,这么拖着也没意思,你们要是不选……咱家可就帮忙选了。”

他的手指轻轻的,指向了睁着圆眼睛的孩子,那父母立刻把孩子推到身后,爬出来把腰包里的钱袋子递出来:“公公,这些是我们全部的家底,求公公放过我们,求公公饶命!”

那太监一脚踢了过去,“咱家饶了你们,谁来保咱家的命?”

长·枪·灌·入胸膛,血流满地。

奶娃娃在襁褓里攥着小拳头哭喊,引来猛兽,一口吞下。

路边白骨成堆,蛆虫附在新倒下的人身上,赶路的行人头也不回。

画面一转,他见到一个看不清脸的白衣少年,挥剑砍下了谁的人头,一脚踢远。

有人笑眯眯的道:“这已经是太子殿下亲手斩杀的第四批起义军了,此次回去,陛下定有嘉奖。”

那少年扬起唇角:“敢于父皇作对,真是不自量力。”

他忽然转头,剑气挥出,劈裂了一块门板,露出躲在后方的母女,她们浑身发抖,母亲痛哭:“殿下饶命,我们家就剩我们娘俩儿了,求太子饶命!”

少年歪头思考,那女儿忽然开口:“爹爹说了,陛下没了妻子,便要杀天下人之妻,太子没了母亲,便要杀天下人之母,母亲,你跟他求饶,定是无用的。”

剑刃划过,头颅滚落,少年合剑入鞘,似笑非笑的望着瞪圆眼睛的女孩:“你爹爹说的极对,只是如今,你有一样比不过孤。”

“孤的母亲好好的睡着,而你母亲,死无全尸。”

他翻身上马,张扬大笑,丝毫未曾觉得自己做的不对。

哺乳的母狗躺在地上,胸前围着一堆吃·奶的奶狗,少年举起长弓,利箭刺穿了母狗的头颅。

画面又是一转,他看到了一个无比内室,这里什么都没变,镜子也好,屏风也好,桌椅摆设也好,而那熟悉的身影,静静的坐在床边,只是头发已经花白,他握着一只细白的手,低低的说:“瞧,你骗了朕一辈子,可千万,别朕抓到你啊。”

何筝蓦然张开了眼睛,大口呼吸,浑身冷汗直冒。

梦里的场景实在太真,真到就好像真的发生过。

他有点儿慌。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蓦然爬了起来,陡然一眼看到了一侧带着青锈的镜子,这个……不是养心殿内室里的那个……

他下意识走了过去,完全没发现哥哥的身体依然躺在床上。

镜子,对,这个镜子他听哥哥说过,是一台古铜镜,很有些年头了。那书是现代人写的,如果写的时候借用这个世界的真正古董摆放,也是极有可能的。

他试探的伸手去摸,陡然被一股吸力吸了进去,再次张开眼睛,便对上了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

男人的双目在那一瞬间亮起了光,那光细细碎碎的蔓延着,使他双目像是盛下星河的宇宙。

他居然提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