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都,都要结婚的人了,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他平日里说那些腻腻歪歪的甜言蜜语时没见他害羞过,可偶尔方天灼说上两句真心话,他倒是羞不可抑了。

他伸手,何筝乖乖把自己的手递过来,被他扯到了怀里:“朕与筝儿一般,想到明日大婚,便睡不着。”

“让南门给你搞点儿安神香。”何筝道:“你过来了,小皇子呢?”

“有人看着。”方天灼爱不释手的抚着他的长发,何筝担忧的问:“谁在看着?会不会有事?”

“南门。”方天灼答他,道:“今夜幽会,可否不谈孩子?”

何筝忍不住想笑,镇定道:“干嘛不谈孩子啊,之前我不愿意生,还不是你硬塞进来的?现在知道责任有多重了,不想谈了,你当初干嘛去了?“

“朕并未嫌责任重。”

“那你就是讨厌他?我生的你还讨厌啊?”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许我说他?”

方天灼拧起眉,自从小皇子出生之后,他心里就总有一股不舒服的感觉,他的好心情一时荡然无存,转身道:“朕回去了。”

“也好,你陪小皇子身边我才能放心。”

方天灼脚步顿了顿,转身一言不发的坐在了何筝的床上。何筝瞧着稀罕,走过去扯他:“怎么啦?生气啦?还赖我这儿不走了?陛下?甜灼?心肝儿?”

方天灼掀起睫毛看过来,一把将他拽到了怀里,语气低沉:“今晚,不许谈小皇子。”

何筝翘着嘴角戳他的脸,软声道:“为什么呀?陛下,你是不是吃醋了?是不是?是不是?”

方天灼冷下脸,何筝把作乱的爪子收回来,眨巴眨巴眼睛:“好吧,不谈他。”

方天灼脸色缓和,何筝陡然凑到他耳边,用气声笃定道:“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在吃醋!”

“……”

何筝忍俊不禁的笑。

宫里日常服侍他的宫人里头,至今没几个敢把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的,哪怕是南门良,也都是垂着脑袋跟他讲话。平时跟他一起出门,旁人要是多看他几眼,他就要阴气沉沉,吓得人退避三舍。

何筝抱紧他的脖子,道:“好了,别生气,说正经的,我其实有点害怕。”

方天灼垂眸:“怕什么?”

“就……那个,洞房,我怕……再中了。”他眼神闪躲的低下头绞手指,方天灼不许他吃避孕小丸子,那他这样的体质下,要怎么防止自己不会怀孕?他真的不想再生孩子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生了。

方天灼略略反应了一会儿,轻轻环紧他,许诺道:“朕不逼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何筝郁闷道:“我也想跟陛下快快乐乐的入动房啊,我想的,想的!”

方天灼被他那两句加重的“想的”弄的心脏酥麻,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何筝气的揪手指:“可是你居然把我的小丸子毁掉了,你居然毁掉了!”

方天灼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是药三分毒,你身子虚,用久了容易出问题。”

“那可是鼎鼎有名的罗神医……”他眼神一肃,何筝就缩头:“罗、太医,医术那个,精湛,不会害我的。”

方天灼掐了掐他的脸,道:“吃进嘴里的东西,要斟酌一些。”

何筝微微憋红了脸:“那你说怎么办?反正我不管,要是这个措施不搞好,我,我就不洞房!”

方天灼凝眉,何筝斩钉截铁,听他缓缓道:“朕已命人另外做准备,总之,那物你就不要再想了。”

“什么准备?”

“朕亦不会害筝儿。”

“我可没说你让我生孩子是害我……”

方天灼不愿多说,把爱人放到一旁,道:“朕先走了,你早些歇息。”

何筝原本没盼着他来,如今来了却要走了,竟然又有几分舍不得,他闷闷不乐:“你走了我就不理你了。”

方天灼停下来,无奈的看向他:“筝儿想要朕怎样?”

“你先跟我说你做了什么准备,可以避·孕。”他眼巴巴的看过来,方天灼却有些难以启齿,他背过身去,过了一会儿,才道:“朕命人另行制药,为朕食。”

何筝从床上跳下来追到窗口,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愣愣的反应了一会儿,陡然恍然大悟。

原来避·孕小丸子还可以方天灼吃啊!!

他赶紧伸手把自己的窗户拉下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再上扬,扬的高高的,笑出声。

一瞬间对明天的大婚之夜充满期待!

他爬到床上躺下来,屋内似乎还残留着方天灼留下来的味道,他闭上眼睛,想着方天灼说是药三分毒,不可常食的话,那药对自己身体不好,对他身体就好了吗?

何筝一下子坐起来,心里有些担忧,还有一丝无法抑制的甜蜜。

他一直折腾到天将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感觉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大婚之日,他也不敢喊着要多睡,爬起来洗漱之后换衣裳,坐在镜子前的时候,已经精神了很多。

其实身体还是很困,可他这会儿的精神却相当好。这喜服赤红,衬着他肤白胜雪,何筝戴上了金冠,这冠大抵也是专门为他定做设计的,并不女气,却相当华贵大气,衬着一张脸精致至极,犹如天上不小心落下来的神仙。

何筝自己瞧着都有些心动。周围的几个宫人更是几乎目不转睛,被南菁咳嗽着提醒了一下,才仓皇的把头垂下去。

何筝站了起来,道:“走吧。”

“皇后等等。”南菁飞快的找了块红布过来要给他朝头上盖,何筝急忙去躲,道:“盖,盖什么盖,我又不是新娘子!”

要不是因为自己骑马技术不太好,他还想骑着高头大马跟方天灼结婚的。

南菁神色为难:“陛下说了,其他的无所谓,盖头一定得盖。”

何筝伸手接过来,皱着眉:“他真这么说?”

南菁低着头道:“奴婢不敢撒谎。”

臭方天灼。何筝捏着那盖头,刚才因为自己的俊俏而得意的心情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他不太高兴道:“那你们可要扶好我,我待会儿……”

“朕来扶你。”门外忽然传来声音,何筝愣了两秒,房门被打开,众人伏地跪拜,一身赤红的方天灼走进来,目光紧紧的盯在了他的脸上,何筝赶紧拿盖头朝自己脸上扑。

以前他瞧着别人结婚的时候,心里头总是对婚姻有一点儿敬畏,如今轮到了自己,他才发现原来结婚可以这么接地气,至少他现在看到方天灼出现,没觉得有距离感。

“陛下怎么过来了?”

方天灼握住他的手,道:“朕的皇后,朕要亲自接上喜辇,一步都不让外人代劳。”

何筝手心有些出汗,他听到喜气洋洋的声音响起,陡然发现从自己的门前铺出去了一层赤红的地毯,龙凤呈祥的袍子拖在红毯上,红毯两边的人挨个跪下去,他们喊:“恭贺皇上大喜,皇后大喜!”

那声音连绵着,从他踩上红毯的那一刻开始,从人们跪下开始,不绝于耳。

他眼前只有一片赤红色,略略抬起一点头颅,可以看到方天卓牵着他的手,修长,有力,沉稳。他配合着何筝的脚步,走的很慢,每一次抬腿都跟他保持着同频率,每一次跨步都跟他保持同一条线,没有超出一步,也没有落后一步。

在齐声恭贺之中,何筝看到了相府高高的门槛儿,这么高的门槛子,方天灼托紧了他的手,两人同时跨过,龙凤衣袍飞起,略过红毯,外面是排成队的御林军,他们的声音更为浩大:“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他们拱着一个足足有三米多宽的龙凤喜辇,那辇车体积庞大,足有两人多高,垂着红绸沙曼,缠着金龙,飞着金凤,缀着哗啦啦的碧玉配饰,纯金翡翠,每一块掰下来都价值不菲。

何筝看不到那喜辇,他只知道自己一直被牵着,在很多很多人的跪拜之中,缓缓被送上了辇车,他端坐着,很快,身边来了一个人,那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熟悉的男人,坐稳之后,他伸手,握住了何筝的手。

在辇车启程的唱诵之中,车子缓缓掉了个头,敲锣打鼓与唢呐纷纷换了个调子,同样喜气,却蕴含了几分的端庄。

禁卫军拦在路的两侧,随着辇车前行,两旁百姓同样跟着跪下,朝拜,呼喝,道喜,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辇车前后方的宫女们撒着铜钱鲜花与果糖,但辇车离开之前,无人敢上前去捡。

前方是开道御林军,后方是保驾护卫营,拖拖拉拉的一长串队伍,一直到前方队伍的尾巴都不见了,禁卫军才撤开防线,训练有素的跟上去。

百姓才涌上路面,拾取果糖。

辇车前方,依然坦荡而肃目,一直到行到宫中,那山呼海啸的朝奉呼喝都未曾停止,何筝愣愣的坐着,发麻的头皮渐渐的恢复平静。

他没有想到,皇帝结婚居然是这样的,整个皇城的人,每一条街,都跪满了,喊满了。

接着,他继续被方天灼牵着,踏着红毯走上长长的阶梯,这个阶梯,从何筝的视线看去,一眼看不到头,宫女们弯着腰跟在他们脚边提着衣摆。

这条阶梯终于走到了头,他们站在高台之上,祭祖,烧香,然后,分别牵着红绸两端,弯腰叩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何筝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这一刻,他无比庆幸,方天灼给了他一个盖头,不至于露出这种窘态。

泪水在他弯腰的一瞬间,在地上留下一小块水渍。

“夫妻对拜——”

他们面对着面。

那一向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缓缓的,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折下了坚硬不屈的腰。

何筝直起身子,看到方天灼比他慢了一步直起来。

他看不到对方的脸,也不知道这是否代表着什么深意,耳边忽然鼓声阵阵,礼颂的太监高喊:“礼成。祝,帝后千秋——”

千军跪地,百官朝拜,太监宫女们将头磕在地面,万众高呼:“帝后千秋!”

这场婚礼是真的够折腾,何筝一回到殿内就立刻瘫在了床上,顺意急忙喊他:“皇后坐直,注意礼仪,祖宗们都看着呢。”

哪里来的祖宗们。

何筝后知后觉的想到今天他跟方天灼一起请皇室的列祖列宗回来观礼,可祖宗们也不至于来观看他们入洞房吧?

何筝被迫坐直,顺意和南菁便重新关上了门。

这殿内只有他自己,何筝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打瞌睡,直到吱呀一声轻响,他才猛然一个激灵醒过来,看到了自己看了一天的靴子,他立刻笑了起来,一把掀开盖头直接扔掉了。

早上太匆忙,他根本没来得及好好看方天灼,如今这一下子拿掉遮挡物,他有一种被惊艳的感觉。

“这么盯着朕做什么?”

“陛下怎么穿什么都好看啊?”何筝站起来,双腿突然一软,一下子扑到他怀里,他也没急着离开,站直之后用力抱紧了方天灼:“你穿这身喜服的样子,可真像极了我的意中人。”

“哪位意中人?”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何筝又耍小机灵,用鼻子蹭一下他的脸颊,软声道:“你今天累不累?”

“尚可。”方天灼拥着他在床上坐下,道:“筝儿可是累坏了?”

“本来是很累的,可是刚刚抱你一下,一下子就不累了,嘿嘿。”何筝傻笑之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下头,感觉方天灼慢慢凑了过来,忽然先一步怼上了人家嘴唇,然后猛地一下子扑上去,捧着方天灼的脸亲的两人都呼吸不稳。

何筝亲完,立刻缩回去坐直,深呼吸,道:“不行,我得克制。”

方天灼眸色流转,唇角弯的有几分勾人的意思:“筝儿不必克制。”

“……”何筝舔了舔嘴唇,心想,这可是你说的。

……

“陛下,陛下?你开心吗?”

“嗯?”

“我很开心。”

“……”

“对了,你知道我上回去寺里,第三个愿望是什么吗?”

“不知。”

一阵嗤嗤的笑声,男人被他笑的声音也带上笑意:“说来听听。”

“我呀……我希望我们一家三口,一切顺利,万事如意!“

”对了,宝宝呢?我两天没见他了……哎呀我腰软了,真的软,你先松下手,松下嘛……我就去看看,保证不抱他过来!”

一刻钟后——

方天灼面无表情的戳了戳夹在两人之间的小灯泡。

小灯泡:“啊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