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筝迟疑的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一下子拉开了嘴角,他低下头,一时又开心,又难过,想对着天空大喊三声,又感觉心里微微发酸。
马车窗帘隔绝了两人交流的视线,何筝放在窗户上的手却攥的微微紧了一些。
“你想知道,我可以跟你讲呀。”
他们终于到了地方。
原本何筝以为要去江上,还想着会不会热的像蒸笼,此刻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个湖泊清澈见底,整个像是镶嵌在山里面一块翡翠色的玉,清凉无比,空无一人的湖面停着一页孤舟,倒像是私人领地。
何筝被抱上船放下,好奇的扒着船身去碰里面的水,触手沁凉,哪怕在山中也是难得的很。
他立刻道:“这么好的地方,咱们以后能不能经常来?”
“路途奔波,今晚便住这儿了。”
仔细一想也是,这一路坐马车要走三个小时,来回六个小时就没了,他现在身子不便,方天灼又忙,能来一次已经不得了了。
“马车太慢了,如果有我们神仙的交通工具,到这儿最多半柱香的时间。”
方天灼立在船头,皱了皱眉,侧目道:“方才筝儿在朕手里写了什么?”
那会儿他正跟方天灼闹脾气,所以写的是“dog”,可这个说出来方天灼一定会很凶,何筝仰起脸,道:“是‘love’,是我们神仙里面其他种族的语言,意思是‘爱’。”
方天灼眉头深锁,何筝在船上铺着的小毯子上坐下来,仰着脸眼睛亮晶晶,道:“您坐这儿好不好?我怕我站不稳。”
船悠悠在湖上飘着,方天灼在他身边盘腿坐下,何筝扯着他的手又写:“这个呢,是‘I’,是‘我’,这是‘you’,是‘你’。”他合上方天灼的手,弯着眼睛道:“‘I love you’就是我爱你。”
方天灼眸子闪烁,很久都没有说话。
何筝也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很难理解,于是体贴的换个话题:“我给你讲故事吧,就钢铁侠的,他吧……”
提到自己喜欢的英雄,他开始滔滔不绝,两人漂在湖上,方天灼听的很认真,一直没有接话。
夕阳西下,翡翠色的湖面被霞光晕染上其他的颜色,何筝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意犹未尽:“铁人,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方天灼看了他片刻,何筝一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微微缩了缩:“怎,怎么了?”
方天灼垂眸,缓缓道:“没什么。”
一个英雄人物拯救世界的故事,让方天灼意识到,天外的那个神仙国度,只怕与他所理解的神仙有些不同。
他又看了一眼何筝精致漂亮的脸蛋,眼眸深不可测。
回去的时候,方天灼抱着他从船上飞到岸边,不出意外又看到他惊叹的目光,他将何筝放下,高傲的告诉他:“朕无需铁甲,也能飞。”
何筝顿时笑了,他扯着方天灼的袖子,仰起脸凑近他耳边,悄声道:“陛下好可爱呀。”
方天灼脸色一僵,横他一眼上了马。
何筝坐在车内笑的好开心,他发现方天灼行动起来倒是不害羞,可怎么就是听不了情话呢,一听耳朵就红的要命,让人想咬一口。
哎,明明都是当爹的人了。
他一边感叹,一边觉得自家陛下真是个宝藏,被被抱下车的时候地都不肯下,就这样抱着他脖子赖在他身上,软声在他耳边说:“宝贝要抱紧我呀,不要摔到咱们小宝贝了。”
方天灼一言不发的抱着他进了院子。
或许是因为新到一个地方,何筝情绪很亢奋,一直睡不着,他躺在方天灼身边,让着身边又冷酷又无情,实际情商却只有三岁的某人,忽然道:“陛下,我给您唱歌儿吧?”
方天灼一愣,侧目看他,他听过何筝唱歌儿,调子有些古怪,但还蛮好听,便点了点头。
何筝咳了咳,一只手在他手背乱摸,道:“听好啦,这首歌叫,威·风·堂·堂。”
方天灼颔首,问:“是行军曲吗?”
何筝眨眼:“嗯……差不多吧。”
那什么,几十亿精·子宝宝比赛谁先成为胚胎,也算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吧?
方天灼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气,坐起来道:“朕为筝儿抚琴。”
何筝急忙把他拉回来:“不不,我自己‘弹’自己唱就好了。”
方天灼意外:“筝儿还会弹琴?”
“当然会了,我少年班学过的,不过今夜……陛下就是我的琴。”
他笑的清新美好,方天灼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二日天还没亮,方天灼便出门练剑,一直到日头升起,天光大亮,何筝懒洋洋起床,他收剑站直,侧目看过来,何筝立刻开心的跟他打招呼。
方天灼把脸扭回来,挥手将剑投入剑鞘,他额头沁着汗珠儿,何筝喊他:“洗脸啦,陛下。”
等他洗完,何筝亲自拿着毛巾过来要给他擦脸,方天灼偏头躲过,拿过毛巾自己擦了,道:“收拾收拾,准备回宫。”
何筝立刻跟上他,眼看着就要抓住他的衣角,方天灼却突然施展轻功远远掠出去:“朕在前面等你。”
身形飘逸,语气淡漠,偏偏何筝看出来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去的路上,何筝臭流氓盯小姑娘似得,看着他笑,方天灼皱眉不悦:“何故一直盯朕?”
“我是一株向阳花,您就是我的太阳,盯着您是我维持生命的唯一方式。”
何筝舌灿莲花,方天灼保持沉默,心里却软的不行。
行到半路,何筝又道:“陛下,陛下,我累了。”
“躺着睡会儿。”
“要陛下抱着才睡。”
“……”方天灼眼观鼻鼻观心,驱马离他远了一点儿,何筝也不好意思大声嚷嚷,不满的哼了一声,缩回了头。
方天灼干起事儿来倒是不含糊,可一到嘴上就输得很惨,不过何筝也高兴,以后吵架,他肯定不是自己对手。
到了养心殿门口时,何筝已经迷瞪了过去,可方天灼一抱他就醒了,立刻搂住人家脖子:“你干嘛呀,不就对你唱首歌儿么?怎么就忍心对你的心尖尖爱答不理,我要伤心了难过了可怎么办?”
那是唱首歌吗?那分明是活撩,还不许人动。方天灼继续一言不发,何筝揉了揉眼睛,闷声道:“做都做过了,您还怕说呢?敢做不敢当。”
这什么用词?方天灼低喝:“闭嘴。”
何筝开心的建议:“您亲我一下就可以把我的嘴堵上了。”
方天灼低头看他,把他放在了床上,然后吻了吻他的嘴唇,何筝心满意足的笑,笑着笑着忽然发现不对劲儿,他张了张嘴,惊恐的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
方天灼道:“穴道一个时辰自然解开,卧寝不语,睡吧。”
何筝:“???”
你就这么对待你的心尖尖?
方天灼从他委屈的小表情里读到这番话,憋了一整夜的火儿顿时消散,他笑出声,摸了摸何筝柔软的头发,道:“筝儿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最惹人疼。”
何筝用力摇头,一把又抱住他的脖子,又亲又蹭,因为不能说话,越发像极了扒着主人裤腿撒娇的小狗,方天灼忍俊不禁,心软的一塌糊涂,恨不得就此将人与自己揉为一体。
何筝终于能说话了,他望着方天灼眼睛里盈盈的笑意,先是吐出了一口气,然后咚的一下撞了过来,在方天灼眼睛上砸了一下。
方天灼的笑容顿时被砸没,他摸着眼睛,何筝已经一骨碌卷起被子,蒙着脑袋滚……滚一下,没滚过去,于是蹬着脚笨笨的把自己挪到了最里头。
方天灼也吐了一口气,但他大人大量,断断没有跟何小人计较的理,只能带着一腔不开心离开。
何筝拉开被子看着他远去的声音,把脸在被子上蹭了蹭,又重新开心起来。
他决定教方天灼了解自己的世界。
他找人拿了笔开始画画,先画了钢铁侠,还上了色,又画了电视机、飞机、机动车、电动车、游戏机……等各种生活常见的科技产品,然后告诉他,这些都是他们神仙研制出来的法宝,分别具有什么特性。
他感觉自己像是幼稚园里的老师,在教方小朋友看图说话,每每想到这里,他就把没画完的另一张纸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描画男人的脸,看着他的面容在上面渐渐栩栩如生,傻乎乎看着,傻乎乎笑。
方天灼对于交通法宝非常好奇,问他是如何制成的,何筝表示是钢铁制成的,问他是如何启动的,何筝告诉他是靠燃油启动的,方天灼又开始问他内部结构图,何筝给他画了好多个四方格子,跟他讲:“司机在这里开车,这后面都是座位,有些是公交车,有些是私家车……”
方天灼又问:“主要配件是怎样的?”
何筝说:“四个轮子一个框子。”
方天灼眯了眯眼睛,“内部有何机关?”
何筝又不是学修车的,他说不清楚,就撒谎:“什,什么机关,内部有仙灵球,主要靠仙气驱动的。”
方天灼知道他黔驴技穷,便停止了追问。
转眼到了中秋节,宫里又开始忙了起来,何筝经人提醒,掰着手指头一数,才发现自己来了有大半年了,他最近身子越来越重,小皇子活泼好动,平均每一小时都要踹他五六下,何筝被折磨的相当痛苦。
哪怕他曾经是个游戏宅,可也断断没有说走不到五十步就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情况,可现在他几乎不能动,偏偏他还怕难产,早中晚都要各活动一次。
中秋佳节,方天灼喊了族人一同用膳,满满当当坐了一室,何筝如今还没举行封后大典,只能坐在他的左手位,这儿人太多,他只能端着姿态尽量不给方天灼丢人,可这顿饭吃的太久,他挂念着晚点陪兄长吃团圆饭,只能频频看方天灼,祈祷他让自己提前离席。
方天灼总算get到了他的心情,何筝急忙起身:“我身体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
方天灼如今学会了善解人意,何筝被扶起来离开,立刻直奔披泽的小厨房,一眼看到熟悉的人,顿时松了口气:“哥。”
男人转脸过来,眸色漆黑,看不出深浅。但天色过暗,何筝并没有注意到,他在何问初对面坐下,道:“爸妈今天吃月饼了吗?”
对方不语。
何筝后知后觉的抬头,“你,你不是我哥。”
“嗯。”
何筝条件反射的摸自己脖子,用袖子挡着把咬到嘴里的月饼吐了出来,还有拿起杯子漱了口。
对方平静的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才道:“他刚离开不久,月饼是他借我的手做的,没有下毒。”
没下毒何筝也不敢吃,他来的时候特别嘱咐下人在外面等,这里只有他和杀手哥,亲哥不在,他陡然觉得这天气十分寒冷,冻得他瑟瑟发抖。
杀手兄道:“受他所托,今日扮你兄长陪你观月,你可随意。”
何筝眼珠子朝两边看,总觉得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伺机而动,随时会取自己项上人头,他吞了吞口水:“我,我想回去睡觉。”
“不可。”
“……”骗人,不是说可以随意么?
“抬头。”
何筝根本不敢不从,乖乖抬头,神色不安的捂住自己喉咙:“干,干什么呀?”
“看月。”
“……”何筝盯着月亮,头抬太久,开始发酸,但他不敢低头,也不敢眨眼,杀手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杀稚儿,你不必紧张。”
“你,你还在为方天画办事吗?”
“方天灼暗中寻了四百名死士护你平安,方天画连你百尺之内之内都近不得,你竟还在忧虑此事,看来是不相信他。”
何筝条件反射的四周去看,瞪圆眼睛:“四百……八百只眼睛?盯,盯着我?”
杀手兄冷冷道:“盯得是我。”
何筝:“!”
夫壮怂人胆,何筝眼睛渐渐亮起,他像翻身的农民工一样在凳子上挺起胸膛,原本怂了吧唧的眼神里甚至染上了几分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