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筝的提议正对方天灼的胃口,他唇角微弯:“可。”
何筝满心不安的扯着他的手去对面,小声说:“你们不要动手好不好?”
“嗯。”
“我,我先敲门,您站这儿,行吗?”
方天灼道:“好。”
何筝整理了一下衣摆,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忽然一僵,又转过来看方天灼:“今天好像不太合适……要不改……”
“吱呀——”
对面房门被拉开了。察觉方天灼表情变幻,何筝猛地转过身,对着何问初露了个大大的笑容:“哥……”
何问初抱着剑,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他,何筝小心翼翼的缩肚子弯腰,还想把自己这一身小裙子藏起来,可除非地下突然裂缝,他哪里藏得住。
何问初捏紧了手指,阴冷道:“过来。”
何筝急忙抬步,后方却传来方天灼的声音:“站住。”
何筝又下意识停了下来。
何问初冰冷的目光越过他与方天灼撞到了一处,忽地眼神一利,“锵”的拔剑,一跃而起,动作太快,何筝呆滞的仰起脸,看着头顶哥哥翻飞的衣角,一转身,两人已经战到了一起。
他慌了:“听我一句,别别别打架啊,陛下,相公,我哥打不过你的,你让着他点儿……”
何问初被那句“相公”刺激的额头冒起青筋,方天灼身影疾闪,躲着他的剑锋,嘴角弯了弯,声音悠然而温柔的回应:“朕知道了。”
“哥你别那么狠,别真伤着他……”这两人从地上打到屋顶,何筝在下头跟着跑:“你们下来吧,有话好好说,哥,他没欺负我,衣服是我自己要穿的,真的,哥你别生气……”
何问初眼中划过一抹杀意,剑锋更利,招招都往致命处刺,冷道:“狗皇帝,别以为你能嚣张多久,何筝我早晚会带走,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方天灼从容的脸凝上一抹狠厉,他摸上腰间软剑,语气危险:“你敢。”
何问初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他的逆鳞,他眸子一闪,陡然愉快起来:“你的何筝是何相国的儿子,这位是我何问初的弟弟,他不属于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方天灼纵然再能耐,也只能在这个封建糟粕的世界称王称霸,他一旦走了,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
软剑蓦然被抽出,方天灼眼中戾气大盛:“那朕就先杀了你。”
何问初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嘴上继续刺着他:“你觉得你杀得了我吗?我跟何筝一样,来的都只是灵魂,你杀了我,我还会寻找下一个宿主,而何筝会因为此事恨你,你这辈子都别想他会乖乖留在你身边。”
方天灼瞳孔收缩,剑身碰撞迅速。何筝被下人追着扶着,气喘吁吁的从院子里跟了出来:“陛下,不要打了,他打不过你的,哥你别再打了!我有话跟你说!”
方天灼眼神涌出狂怒,衣袍无声鼓起,头发无风自动,何问初意识到他当真要对自己下杀手,立刻凝起内力反击,手上剑式不停,冷道:“我已请众仙家做法,不日之后,你就再也听不到他讲话了。”
身旁树木摇曳,方天灼左手翻掌,右手持剑:“尔敢!”
树叶狂舞,空气扭曲,何筝被侍卫扶住,下意识抬袖挡住这要命的狂风。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抹脸去看,只见何问初的剑正插在方天灼胸前,何筝听到自己强烈到几乎要窒息的心跳,他一时大脑缺氧:“方天灼,方天灼,何问初你……”
他眼前一片漆黑,身子摇晃着倒了下去。
何问初皱眉,抽剑带出血迹,骂道:“不要脸。”
他一跃而下,一把扶起何筝,后者悠悠醒转,一眼看到方天灼撑剑落地,他推开了何问初,急忙跑过去:“陛下,你怎么样?”
方天灼瞥了一眼何问初,虚弱道:“他先动的手。”
“你有没有事?”何筝去摸他胸口的伤,“来人,去请太医,快去!”
何问初狠狠凝眉:“你瞎急什么,他自己朝我剑上撞的,有分寸的很,又不会死。”
何筝看向方天灼,后者忽然咳出一口血,何筝一惊,急忙扶抱住他,怒道:“他撞你不会躲啊?你是拿着冰棒棍儿耍帅的三岁小孩吗?”
何问初不悦:“注意你的态度。”
“我待会儿跟你算账。”何筝捂住方天灼的伤口,跟着带下去先止血,方天灼躺在床上,他这次伤的倒是不深,剑没穿透,可即使这样那伤口看着也很吓人。
何筝看着他苍白的脸,问:“你躺一会儿?”
方天灼看了一眼靠墙冷冷瞧着自己的何问初,何筝急忙站起来挡住:“别,别治他的罪,我会骂他的……”
方天灼垂眸,一言不发。
何筝舔了舔嘴唇,何问初忽然过来抓住了何筝的手臂:“你怕什么,他治罪就治罪,我又不是没别的办法过来看你。”
“你别说话了!”何筝把他甩开,道:“陛下,您好好休息一下,不要乱动。”
他扶着方天灼躺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何问初又把他拉了起来:“你着什么急,他之前欺负你的事你都忘了?我没把他刺穿都算好的。”
何筝抿嘴瞪他,何问初握着他的手臂,上下打量他:“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以后我是不是该叫你筝妹儿?嗯?”
何筝一脑袋砸了过来,何问初鼻子顿时被砸红,殷红血迹溢出,他捂住鼻子仰起头,再慢慢低下来的时候,眼神忽然变了。
何筝:“!”
把假哥哥砸出来了,他立刻跑过去挡在床边,紧张不已的望着对方,“何,何问初……”
假哥哥眯了眯眼睛,缓缓走了过来,何筝担心他对失血过多的方天灼下手,蓦然又站了起来:“哥哥,好哥哥,对不起,我给你揉揉……”
他伸手去摸对方的鼻子,被他一把拍掉了手,眉头深锁的越过他去看床上合目的方天灼,何筝踮起脚尖想挡他,可身高实在不够,只能张开双手挡着。
假哥哥静静看着他,“让开。”
何筝摇头:“你杀不了他,哥哥,你也算是我半个哥哥了,我是真的为你好,你走吧。”
身后的方天灼缓缓坐了起来,他跟假哥哥四目相对,忽然丢过来了一样东西:“这是入宫金牌,你可以随时来找朕。”
“陛下!”何筝惊了,假哥哥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何筝不安的回来看方天灼:“您,您真的没事吗?我哥哥不是故意的,肯定不是……”
方天灼伸手,何筝乖乖坐在他怀里,听他道:“如果今日伤的是你哥哥,你会觉得朕不是故意的么?”
“你武功比他高……他说是你自己撞上去的。”何筝问:“是吗?”
“是。”
何筝没有问为什么,他默默抱紧方天灼,道:“别这样了,陛下,我刚刚以为您要死了……别再刺激我了。”
他摸着肚子,疲惫不堪:“下次见面不要再打架了,他要是再拔剑,您就躲我身后,拿我当靶子,他肯定就不敢了。”
方天灼道:“你哥哥,很爱护你。”
“嗯,他是个好哥哥。”何筝顿了顿,仰起脸道:“您也是个好相公。”
他清楚,方天灼原本可以杀了何问初的,可他没有,甚至还甘愿受了一剑,或许是安抚何问初的护弟心切,或许是又在耍心机算计自己,但何筝不想在乎了,他只知道,方天灼受伤了,他心疼到晕厥过去,再也不想见到了。
“陛下。”何筝说:“请您在任何时候都要好好保重自己,请您在自己不受伤的前提下尽量的对一些人手下留情,可以吗?”
方天灼沉默了很久,也没有回答他,而是道:“没什么事,便回宫吧。”
马车上,方天灼的脸色一直不太好,他上次受伤何筝没怎么伺候过,所以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熬过去的,如今在身边才知道他并不是传说中那样强大,哪怕比让人身体素质强一些,哪怕比常人好的快一些,可该受的罪,却一样没少受。
但他相当能忍,即便脸色苍白,被马车颠的冒冷汗,也依然能一言不发,神色淡淡。
回去之后,方天灼便发起了高烧,何筝坐在床前愣愣看着他,一直觉得方天灼武功天下第一,又是天选之子,主角光环强大,可原来他也有脆弱的时候。
肚子突然被小皇子踢了一脚,他回过神揉揉肚子,重新为方天灼换了冷水帕,摸了摸他的脸,心里第一次有了方天灼也可能会死的想法。
哪怕一再的告诉自己,他跟别人不一样,这个想法还是不停的冒出来。
“善首。”南门良悠悠走近,道:“您都颠簸一路了,这还怀着身子,陛下就交给奴才吧。”
何筝没有拒绝:“我就睡旁边。”
他在一侧小榻躺下,又看了一眼方天灼,心情略略沉重。
今天他们俩打了那么久,也没来得及跟哥哥说话,更没来得及让他们真正认识一下,不过如今哥哥已经有了进宫的牌子,想见面应该容易多了。
可何筝又想到了方天画,假哥哥……可别把方天画引进来了啊。
怎么这么多破事儿啊。
何筝疲惫至极的睡过去,醒来时正是半夜,他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看到南门良正撑着脑袋在方天灼床头打瞌睡。
何筝走过去给他盖了薄毯,后者立刻惊醒:“哎哟善首啊,陛下退烧了,奴才就打了个瞌睡。”
“你下去休息吧。”
“不成不成,奴才走了,陛下就睡不稳了。”
“你们倒是情谊深厚。”
南门良笑眯眯道:“陛下信奴才,但奴才到底只是奴才,若有一日大敌当前,奴才就是可被随时丢弃的垫脚石。”
这种事,方天灼倒是做得出来,何筝道:“那你还忠心耿耿?”
“奴才的命是陛下给的,自然要为陛下当牛做马一辈子。”
何筝是搞不懂他们这些人的,他道:“你有话想对我说?”
“哎。”南门良恭敬的行了个礼,何筝没好气:“坐下吧。”
“奴才只是想告诉善首,相比奴才这个随时可以用来垫脚的忠仆,您这个善首,可是陛下愿意一再舍命相护的。”南门良悠悠道:“陛下自幼坎坷,甚少有开心的时候,可遇到您之后,就不一样了,奴才看得出来,陛下心里有您。”
何筝皱眉,道:“说人话。”
南门良道:“奴才以脑袋担保,陛下值得善首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