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润经过上次的事如今对何筝已经是刮目相看,恭恭敬敬的跟他道了谢。
其实在何筝当时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心中是不以为然的,直到后来他真的在平叛之后看到了一个西方行来的青衣老妪,对方栽倒在路旁。
贺润担心是平民亲自下去查看,可电石闪光间却突然想到了何筝的话,遂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果然就在他凑近的时候,青衣老妪忽然动手,将一把淬毒的匕首朝他心口刺去!
后来他制服了对方才发现,那匕首上的毒几乎无药可解。
为了杀他,方天画可谓下足了功夫。
何筝跟他客套了一下,几个人目视着他被方天灼带了进去。
他跟这些人不同,只要有方天灼的宠爱,就可以活的像现代人一样,但这一刻,何筝心中却突然涌出一股冲动,他也想学东西,想更好的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找到自己的尊严和定位,就像这个船上的所有人一样,而不只是方天灼的附属品。
方天灼心情似乎不错,亲自把他送回了房间,掀起薄纱看着他帽子下的容颜,温声道:“有什么需要就吩咐顺意。”
何筝立刻点头。
方天灼似乎要离开,但却并未离开:“怎么,有话想对朕说?”
何筝仰起脸,顿了顿才道:“复扬公子怎么也过来了?”
“作为春猎头筹的奖励,他自己希望出来历练历练。”方天灼的语气有一瞬间让何筝觉得他们在讨论两个人的孩子:“小孩子长大了,是该多长长见识了。”
何筝甩掉这种诡异的想法,道:“他才十六岁,算大么?”
方天灼很意外他会有这种想法:“朕十一岁便被流放出京,十七岁已行遍天下,他这个年纪,若是按例成亲,都已经做父亲了。”
何筝后知后觉的点了点头。
回想自己在现代,二十三四了老妈还隔一段时间来为他整理一次房间,老爸也时不时跑来跟他谈谈人生,老哥更是动不动打钱接济,何筝恍惚觉得只会打游戏的自己就像个废物。
不,在没有电子游戏的古代,他本身就是个废物。
他心情突然低落,方天灼伸手摘了他的纱帽,把他抱起坐到了椅子上,搂着问:“朕的筝儿这是怎么了?嗯?”
何筝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委屈和无助,但面前的人不是他爸不是他妈也不是他哥,他强行压下这股冲动,慢慢摇了摇头,抿嘴一笑:“对了,我怕船上无聊,带了小木块上来,陛下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刻麻将。”
方天灼轻笑:“是我们刻,还是筝儿看着朕刻?”
何筝:“……”
不敢说话。
方天灼摸着他的头发,忽然又凑过来吻他的唇,他先是亲了一下,又觉得不够,亲了第二下,眸子望着何筝精致绝伦的脸,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于是单手捧着他的脸,深深的吻了上去。
“朕晚些时候来陪筝儿。”
“嗯。”
何筝送他出去,然后把门关上,心情闷闷的走到桌前。桌上笔墨纸砚都在,他看了两秒,吸了口气,态度十分认真的坐了下去。
不要在这样荒度人生了,在这个狗屁没有还随时可能会因为得罪皇权被砍头的时代,多学一些东西,保住狗命很重要。
何筝喊了顺意过来研墨,态度认真的练着字,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停下,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抬头看了看窗外缓缓倒退的风景,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憧憬。
等离开了方天灼,就找个乡下小地方去当个教书先生吧,顺便学习陶渊明先生去种田,归园田居之中描写的那些生活,还是十分让人向往的。
何筝打定主意,决定多读书,读好书。现代的时候他也有教师资格证的,他爸总说技多不压身,逼着他硬考的,奈何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考上了也只想夜以继日的打游戏。
后来他哥劝说游戏行业的发展前景不错,而且何筝自己也想过,等以后年纪大了不想打游戏了,就找个游戏公司去做策划,他从小就很有美术天分,小时候很爱画,画出来很有灵气,只是后来上了大学,人就懒了。
他真的很喜欢游戏啊。
何筝吃了午饭,到窗前趴了一会儿,凝望着两旁绵延起伏的大山,幻想着离开方天灼之后的美好生活,忍不住乐出声。
他幸福的感叹了一声,又突然想到自己的肚子,伸手摸了摸,默默祈祷这段时间方天灼并未成功。
接着他又想到了自己的脸。
如果离开方天灼,真的不会落在别人手里吗?不确定,何筝呆呆想了一会儿,最终打定主意,等以后离开方天灼,就立刻把脸刮烂!
一直到了晚上,何筝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跟方天灼睡在一个房间的。
他呆坐在床上,看着对方检查他的字,最终给出一句:“今日看来是下了功夫的。”
“……”敢情,方天灼能看出来他之前的漫不经心啊。
何筝立刻转脸看了看床头的白虹鹤琅,想着自己的一百个脑袋,心中稍微安定。
男人放下了那些字,转身走过来,也瞧见了他的脑袋,问:“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当然是怕万一犯了错脑袋不在不能赊账啊。
何筝不吭声。
“罢了,休息吧。”
他放下了帷帐。
何筝每次昏昏沉沉的睡去之前都在祈祷不要怀孕。
在船上,他很少出门,他不晕船,除了练字就是看书,有不懂得就问方天灼,后者倒是疑惑他怎么突然开始用功了,但也未曾多问。
这日船靠岸补给,大家都下船准备去吃些好的,何筝刚戴着纱帽钻出船舱,忽然就对上了罗元厚的视线。
妈耶。
跟罗元厚在一个船上他真的非常慌,不光是因为害怕方天灼追究往事,他更怕罗元厚那么喜欢何筝,会为此做出什么事。
别找我别找我。
何筝默默念叨着侧身等着方天灼出来,纱帽之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可罗元厚还是几乎无法移开视线。
贺润提前出来,快步走开推了一下罗元厚,硬生生将他扯下了船,含笑道:“这城中有一家甜米糕十分可口,我与罗大夫一同去买来给公子尝尝。”
何筝笑道:“多谢二位。”
出门在外,大家不便泄露身份,贺润对何筝点了点头,一直扯着罗元厚走远了才放手,低声道:“如今陛下连脸都不让善首露了,你怎可那般盯着他。”
罗元厚神情带着压抑的痛楚,镇定道:“方才,一时逾矩了。”
“陛下为何让你跟随,难道你未曾看出来吗?”
是啊,方皇是故意的,他在等,看罗元厚何时会忍不住,等到那一天,就是算总帐的时候。
“我曾,计划帮他逃跑。”
这件事贺润已经在听说何筝坠崖的事情时隐隐有所察觉,但真的听到之后还是难免倒抽一口冷气。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我害了他。”罗元厚叹息,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痛苦,辗转反侧。何筝没有逃出来,他很怕方皇会暗中折辱他,更怕何筝不堪受辱会想不开。
他的心每天都在煎熬撕扯,支离破碎。恨极了不顾一切研究生子药的自己,他以为会是别人……毕竟,何筝可是相府的二公子啊!
怎么能想到,何相国如此心狠手辣,自己的亲生孩子都可以随意牺牲。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贺润凝眉道:“他身负皇室繁衍重任,陛下心中又十分喜爱,断断不会动他。可你就不同了,上船近半月,他一次门都未出,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他在躲我,怕我。”
“你知道了还那样看他?”
罗元厚道:“只要能救他出火海,豁出我这条命又如何?”
“但你这条命哪怕豁出去了,也未必能救他。”贺润沉声:“还不如远远看着,若是哪日他遭陛下厌弃,也可护上一护。”
“你也知道帝王之恩不会长久,可他若是生个龙嗣……”哪怕再不受宠,也定然是逃不掉了。罗元厚握紧手指,心如刀绞。
贺润平静道:“那是他的命。”
所有人都应该接受自己的命运,在这个世上,想要活着,就要遵守规则,而方皇本身就是规则。
没有人可以违抗。
除非去死。
贺润走到小摊前,含笑道:“一斤甜米糕,多谢。”
他们前去提前说好的酒楼会合,罗元厚突然道:“若是你一生挚爱被他抢去,你会如何?”
他凝望贺润,贺润也凝望他,须臾道:“这世上的一切都是他的,你我也是。”
罗元厚笑了:“我以为贺将军是威风凛凛,叱咤风云的英雄,竟也是胆小鼠辈。”
贺润摇头,他身在朝堂多年,与悬壶济世游走天下的罗元厚看法不一:“这是生存之道。”
“那便无计可施了吗?!”罗元厚心知他说的是事实,一股愤怒涌上,几乎癫狂。
“你可以不畏生死,但等你死去,他若是遇到危险,便无人敢管。”贺润道:“我建议你把命留到必要的时候使用。”
罗元厚抿唇。
心脏怦怦跳动,心有不甘。
贺润眯眼看天,不愿再多费口舌:“该回了。”
何筝除了苦,什么味道都爱吃,辣的酸的甜的咸的,只要味道正常,没有不能下嘴的,可以说十分好养活了。
在接到小米糕之后,他便立刻迫不及待尝了一口,姜复扬吞着口水盯他:“好吃吗?”
何筝眼珠转了转,道:“难吃的很。”
姜复扬不信:“给我也尝尝。”
“这是专门带给我的。”
姜复扬舔嘴唇,到底是小孩儿,闻着那香味就止不住:“我就吃一块。”
“你这个大英雄,跟我这个以色侍人的东西抢吃的,害不害臊?”
姜复扬:“???”
他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面的确说过这种话,不过这都过去多久了?!
他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你怎么这般小心眼!”
何筝弯唇,这辈子比记仇,他就没怕过谁:“想吃?”
“……”姜复扬张不开嘴。
何筝故意把声音浑厚起来哈哈嘲笑两声,然后扬起下巴,不可一世:“来,给本公子说两句好听的。”
“……”
这话,好像也有点,耳熟。
“给他一块。”方天灼终于大发慈悲为他主持公道,姜复扬立刻坐直身体,还未得意,就听他接了一句:“听话,别跟小孩一般见识。”
姜复扬:“?”
陛下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