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航默默看了眼餐桌对面直勾勾望着他的两双眼睛:“是的, 我要结婚了。”
季女士彻底崩溃了,也不管自己身后还有一大群下属听着墙角, 扶着门框便开始冲电话那头嚷:“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妈啊季航,我儿子要结婚了我连个前情提要都拿不到???”
季航镇定地咽了口口水:“其实……有前情提要,今天早上还上热搜了来着,就是您知道的稍微晚了,一点点。”
季女士:“……”
季女士:“…………”
虽然这个会是在加拿大开的,但会议室里有一大半都是华裔,剩下的一小半也因为他们老板是中国人,多年下来多多少少也跟着学了点,这会儿一桌人光看他们老板捂着脑门的背影都能感受出她心态的崩裂。
季航听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小声试探道:“您不是一直催我结婚, 怕我跟我大表哥一样吗,上次视频给你看过了的,阮绎。”
季女士捂着胸口有点缓不过神,双眸无神地喃喃道:“我是催你结婚, 但我没让你一声不吭就直接通知我要结了啊……你见过人家父母了吗?人家父母知道你们俩谈恋爱的事吗?不对……我都不知道你们俩谈恋爱的事,上次不还连白都没表???”
说着说着季女士的暴脾气就又上来了, 音调越来越高, 她身后那群下属完全有理由相信如果这个时候给她跟前摆张桌子,她一定能把那桌子拍得震天响。
这么一连串问题砸下来,季航艰难地眨了眨眼, 选择了其中最容易回答的一个回答。
季女士怒火正高涨着就听自家儿子在电话那头一字一顿道:“见过小绎父母了, 现在就在我跟前。”
其实不只是他妈, 季航自己的内心也是崩溃的,虽然没开免提,但他妈那个嗓门一喊,简直比开了免提效果还好。
天知道他这会儿一边听着他妈的怒吼,一边还得顶着阮绎爸妈审视的目光到底是有多煎熬。
季航话音落下,电话那头立时便静了下来,季航再听到那边出声,音量已经可以称作是耳语的程度了。
季女士用气音小声冲着自家儿子问:“就在你跟前?开免提了吗?我刚刚说话那小孩爸妈能听到吗?”
季航哽了一秒,然后顶着眼前三双因为忽然听不见声音而疑惑的目光答的很含蓄:“没开,现在不能了。”
但你要是再吼下去,老底都要掉光了。
季女士呼吸一窒,果断扭身对那帮等着继续吃瓜的下属们交代:“散会,等通知,我电话打完了再继续。”
在自己下属面前可以为所欲为,毕竟就算丢了人也没人敢说,但在亲家面前绝对不可以。
全会议室所有人只见他们老板扔下那句话,便出门拐进了隔壁的空会议室,先前凶神恶煞的模样已经全然不在。
隔壁会议室关上门前,他们只来得及听到他们老板言笑晏晏地一句:“您好您好,原来两位都在啊,哎呀真是,都怪小航没有提前给我说……”
这得是已经接上那边开始视频通话了。
行吧,跟了他们老板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就是开会开到一半,转去跟亲家公亲家母开会了吗,小场面。
隔壁。
几番客套的寒暄过后,季女士看着视频对面仪态堂堂的两位腰杆不自觉挺得更直了,自尊心作祟,各方面都不能输。
季女士笑容可掬道:“不好意思啊,刚刚在开会,一点准备都没有,我和季航他爸爸一样,也姓季,季豫,犹豫的豫。”
果不其然,对面很快给出了反应。
阮成建看着对面画风雷厉风行的女人有些意外:“季总?久仰。”
周尚青唇边绽出一抹笑,熟稔地开门见山道:“阮成建,周尚青。”
“这么巧吗?”季豫愣了一秒过后也立马跟着笑了,“上次因为那个事说要见但没见着,这会儿竟然因为两个孩子见着了哈哈哈。”
然后就是他们商场上特别官方的大型认亲现场,商务人士模式全开,季航和阮绎很自觉地自己靠边玩泥巴去了。
从他们聊天的内容迅速从儿子结婚偏向商业项目的那一刻起,两人便默默举起了手里的碗筷。
他们早上起床起就一口东西没吃,要早知道让他们“见面”是这么个情况,那从今天一开头就该给他们把视频开上,哪还等得到这饭菜都放凉。
几位家长在客厅里对着手机聊,阮绎和季航也在餐桌上聊。
阮绎肚子早就饿了,这会儿拿上筷子就往嘴里扒拉了两口饭:“你妈原来跟你爸一样也姓季吗?”
“嗯。”季航则是首先冲着在他鼻子底下摆了良久的腰花下了筷子,耳边长辈们聊天进度已经推到具体融资数额了,“我估计他们这没个一个小时聊不完。”
好端端一个自由恋爱,愣是被他们这聊成了商业联姻,也是绝了。
两人皆是习以为常地摇了摇头,反正只要他们俩处着的事黄不了,怎么着都行,谈恋爱还是结婚都没什么区别。
季航始终提在嗓子眼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吃着吃着就又有心情开始跟阮绎贫了。
他握着筷子夸张地深吸了两口气,气运丹田,然后凑到阮绎耳边低声道:“我觉得我又是原来那个我了。”
阮绎嗤笑,想着昨天晚上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的人眼皮都不抬一下:“是吗,要是这么吃两口就能恢复过来,那人家卖药的生意还怎么做啊。”
季航仗着家长全都转移到客厅沙发,餐桌上只剩了他们俩胆子一下又肥了,吃个饭也不安生,侧着身子蹭到了身旁人身上,任由自己湿乎乎的鼻息全喷在阮绎白皙的耳根上:“乖宝你试试就知道了呗。”
阮绎坐得正,行得端,一接收到某人又开始躁动的荷尔蒙便嫌弃地看了他下半身两眼:“先前对着我妈说话连舌头都捋不直的怂包到底是谁,别骚。”
季航立马被阮绎这盆冷水泼醒了,缓缓正回了身子,继续郁闷地开始吃他的爆炒腰花。
这个插曲发生在餐桌座谈会还没开始前,两人硬着头皮坚持要回房间换身衣服的时候。
周尚青那时候是气得狠了,想给两个小孩紧紧发条,前脚刚答应完两人回去换衣服,后脚就抬脚要跟进主卧看看,吓得阮绎和季航堵在门口怎么都不敢开门。
那被单、被褥什么的都还堆在地上,垃圾桶也没倒过,证据确凿,他们说是换衣服,其实就是想去销毁证据,这哪能让周尚青进门参观。
从打眼见到周尚青和阮成建起,阮绎就猫在季航背后闭麦了,谁叫昨天晚上某人一点不知道节制,给他身上弄得乱七八糟全是见不得人的斑斑点点,这也算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了。
季航背着背上的小山包,只能以一己之力抵抗来自小山包爸妈的攻击,被周尚青逼在墙角腿都要抖了:“阿、阿姨啊……要不咱们还是别看了,阮绎也是大孩子了,得有自己的隐私了……”
周尚青面色不善:“我看他没什么隐私,最大的隐私就搁我跟前杵着,还有什么不能看的?”
季航:“哈哈哈……”
这个句式莫名有点耳熟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给阮绎说过,但他明明记得这是他为数不多不塑料的一句情话,怎么到了阮绎他妈嘴里就那么渗人呢……
好在周尚青他们到底还是疼阮绎的,不至于真让自家儿子下不来台,也就是想吓唬吓唬,把人怼在墙角挖苦两句是想让这臭小子以后“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清楚,不能仗着年轻火力旺就这么折腾人不是。
也是说到这个,阮绎才握着饭碗后知后觉地想起:“你是不是不会用洗衣机啊,你把床单被套全扔洗衣机里到底按了‘开始’没。”
他对季航在生活起居上的five程度真是一点不敢高估。
但季航小公举的嘴巴顿时就噘起来了:“我按‘开始’了,我会用洗衣机的好吧,不然我一个人在江市怎么活下去的啊!”
阮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道:“其实自从你第一次来我家起,我晚上做梦就总会想到你。”
闻言,季航脑袋上的狗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心里又美了,一双眼睛晶晶亮,原来他们家乖宝那么早就开始梦到他了吗!一定是因为他优秀的肉体!
可阮绎却忽然道:“主要是我的良心特别的谴责,一到夜深人静就会质问我,生怕你一个人死在江市了也没个人知道。”
阮绎:“所以你在江市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活下来的,一直是我心里一个很大的疑问。”
季航:“……”
季航:“…………我怎么被你说得跟生活不能自理的孤寡老人一样。”
阮绎笃定:“我看也差不多了。”
季航小公举彻底闹情绪了,放下碗筷便盯着身旁人道:“我本来不想揭穿你的,但如果乖宝你一定要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阮绎自认问心无愧,对季航的威胁简直不屑一顾,好整以暇便抱着胳膊靠到了椅背上:“来,你揭。”
航三岁挑眉:“我从你衣柜找睡衣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阮绎脊梁骨猛然一僵。
季航再次凑到阮绎跟前,沉着嗓音笑的蔫坏:“我就说那旗袍应该早就到了,怎么乖宝你这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原来是因为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