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允身子骤然一僵, 几乎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然而那股子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气息尚萦绕在耳畔, 不可能是假的。
“我——”
在便宜师父面前素来伶牙俐齿的少年难得打了下磕巴, 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两只乌眸中却仿佛沉满了星子, 熠熠发亮的望着上方的高大人影。
一辈子……都别想逃走……究竟是什么意思?
少年忽然心跳如鼓, 有什么东西迅速从心底破土而出, 因速度太快, 他只匆匆看到一个模糊的掠影,却无从捕捉那究竟是何物。
是收留他的意思么?
不嫌弃他这个行走的麻烦, 以及那个敏感可恶的前朝太子身份。便宜师父的意思是, 即使他成亲了, 也不会丢弃他, 给他留一隅安身之地么。
可他并不能开心起来。因为他不想和别人分享便宜师父。而且依照卫老夫人的说法, 那个可恶的便宜师母,才是要陪伴便宜师父一生的人。
而他, 不会煮饭, 不会烹茶,不会缝衣服, 也不会照顾人,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呢, 如何去和那个可恶的师母竞争。
少年越想越伤心,眼尾渐泛起微微的红色。
“我有手有脚, 不会赖着师父不走的。”
“师父放我下来吧。”
顷刻,少年肩膀微微颤抖, 倒比平常都更加平静的道。
飞蛾不一定能扑到火,有些人,也是注定要踽踽独行的走完这一生的,何况他的一生,并不会多长。也许三五个月,也许一年两年,不会再多了,闭上眼睛,很快就可以熬过去的。等蛇纹真的侵蚀进了全身肌肤,他还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不必再见任何人。
穆允漫无边际的想。
只是卫昭却没动,反而更紧的抱住了怀中人,目中似有幽火跳动。
……
听说小殿下独自去了后院,不准任何人跟着,高吉利吓了一跳,连忙带了两个家将来找,结果刚进门就见到了更受惊的一幕,吓得高吉利险些没直接绊倒。
但高管家毕竟是高管家,在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最后一瞬,还是坚强的稳住了肥胖的身躯,并迅速转过身,淡定的同家将道:“快走,殿下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咱们……那个不宜打扰。”
由于天色已晚,后院门又被高管家胖躯挡得严严实实,两名家将并不能看清院内的具体情形,但两人对于高吉利在府中的地位还是很认同的,既然高管家说不宜打扰,那便是真不宜打扰了。否则惹怒了小殿下,他们可担不起那后果。
一人抬了抬手里的托盘:“那高管家,这补汤怎么办?”
高吉利小心翼翼的把后院院门掩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两人走远了,方擦了把汗,道:“无妨,先搁厨房热着,晚些再给殿下喝。”
并再次嘱咐:“那个,记得告诉大家,今晚若无事,都尽量别来后院这边。”
家将口中应是,心中却犯嘀咕,这大晚上的,小殿下究竟躲在后院里做什么重要事,竟连守卫也不许靠近。
等两名家将离开,高吉利仍不放心,于是远远立在门外守着,一防有闲杂人靠近,二怕小殿下万一有个什么急事,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
……
院内,卫昭将怀中扑腾不止的少年放到花架下的一处石凳上,见少年红着眼,还要挣扎,显然并未参透自己话中深意,唇角一勾,索性一手固住少年腰肢,另一手将少年双臂反剪到身后,欺身压下,直接用嘴堵住了少年未滚出喉的话。
穆允显然未料到卫昭竟有此动作,脑中轰得一声,猝然睁大眼睛,手脚不知不觉已停止了挣扎。
少年显然青涩,对这类事一无所知,既不懂迎合,也不懂反抗,卫昭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撬开少年唇齿,长驱直入,舌尖灵活的在充满津液的腔内游移挑逗。
大约是忍了太久,卫昭这一吻缠绵而霸道,几乎恨不得将少年吞吃入腹。两人唇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呼吸交缠,气息相连,他如同艰苦跋涉千里万里终于品尝到甜蜜禁果的苦旅人一般,饥不可耐却又小心翼翼的品尝这来之不易的果实,恨不得将它的每一滴汁液都吮吸干净,恨不得将它的每一寸果肉都辨出个酸甜苦辣。
少年不得不高仰起头,随着他动作,几乎整个上半身都被压在身后的石案上,身体却悬在半空,因双手被制着不得挣脱,只能靠腰肢艰难撑着石案边缘。少年雪袍渐散落,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和一片莹白如玉的肌肤,如秘夜幽昙,在暗黑的夜色里格外刺眼。卫昭呼吸粗重,目中炙热火光跳动,立刻放弃那片已然被他啃噬的微微发肿的唇瓣,转而攻掠少年颈侧,暴雨梨花般落下一个又一个深刻痕迹。
少年身体终于支撑不住,从石案重新滑落回石凳上,胸口依旧在抑制不住的微微起伏,乌黑的星眸亦颤抖着,含着濛濛水汽,双目通红的望着卫昭,有震惊,更有无措。
四目寂静相对,连空气都变得有些燥热。
少年面上热潮未散,耳根红透,动作有些慌乱的掩住雪袍,显然不知该如此面对眼下境况,起身就想逃走。只是还没走两步,就被卫昭从后固住腰肢,重新按回了石凳上。
卫昭替少年将与乌发缠在一起的发带重新拨到耳后,柔声道:“殿下可否听臣说两句话。”
穆允无措睁大眼睛,心想,他都快要晕过去了,哪里还能冷静下来听人说话。可卫昭声音虽温柔,神色却比平日任何时候都郑重,他隐隐觉得,今夜于他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夜,于是便忍着胸腔内的窒闷之感,乖乖点了下头。
卫昭显然极满意他的乖顺听话,连那双素来幽深的凤目也覆了层温柔光泽,道:“臣知道,殿下今日生气,是因为从臣祖母那里得知了臣要成亲的事。”
听到“成亲”二字,少年脸色果然唰得一白,臭了下去。
这个小家伙呀,都到现在了还是什么都没明白,幸好遇到的是自己,若是遇到别有用心的坏人,还不知要吃多少亏。
卫昭忍不住伸指刮了刮少年鼻头,道:“臣是要成亲,不过,却不是与画像上那些女子。她们,并非臣的意中人。”
“臣的意中人,身份高贵,相貌俊美,像白玉一样耀眼,臣与他身份悬殊,恐怕……高攀不上他呢。”
少年本还在生闷气,拿脚尖踢石子泄愤,忽听卫昭如此说,便惊讶抬起头,本能的开始为便宜师父打抱不平,并在心里将那个不识时务的女子狠狠骂了一通。
他这么好的便宜师父,他珍惜还珍惜不过来,那个眼瞎的女人,竟敢嫌弃便宜师父身份低微,她是公主还是女王啊。
“她、她到底是谁?”
少年握紧拳头,眼睛里已经有小火苗在跳动。
卫昭却静望着他,只笑不语,眉角眼梢如春风乍薰,寒冰消融,漾起层层叠叠的暖意,那双狭长凤目亦温情款款,仿佛藏着千言万语。
穆允心跳突得漏了一拍,忆起卫昭方才对他所做种种,忽地明白什么,一下子愣住。
是啊,这帝京城里既无公主,也无女王,不可能有女子比便宜师父身份还高的,除非是……
少年呼吸莫名急促起来。
卫昭已半跪下去,慢慢拢住少年微凉的双手,笑意从唇角直漫进眼睛里,轻声道:“臣看重的这个小家伙,除了身份高贵,还十分的娇气,十分的爱与臣耍脾气,臣真是恨不得把心肝都挖出来给他瞧瞧。”
“殿下觉得,他会明白臣的真心么?”
少年眼睛迅速被水色所覆盖,愕愕望着卫昭,好久说不出话。
卫昭低下头,轻轻在少年手背上落下一吻,道:“看吧,臣就说,他嫌弃臣的身份,是绝对看不上臣的……”
“不!”
“不是的!”
少年仿佛终于回魂,眼眶一热,肩膀狠狠颤抖了下,顺着两人姿势,伸臂紧紧搂住卫昭颈,语气异常坚定的道:“他不嫌弃,他一点都不嫌弃,他、他简直要高兴死了!”
“是么……”卫昭唇角悄悄一勾,在少年惊呼声中,直接托起少年腰肢将少年抱了起来,与少年额抵额,低声笑道:“臣与殿下一样,也要……高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