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一开机, 斯年就打给了陈之敬。
电话里陈之敬的声音仍残留着一丝愠怒。刚接电话时他有些警觉, 一直没说话, 听到斯年的声音才放松下来“……我在华学林办公室。”
“我马上过来。”斯年挂断电话就朝主楼走。
到办公室后,斯年敲了敲门,开门的是华学林。他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门里说道“……你们聊, 我出去逛逛。”
说完华学林对门边的斯年点点头, 把人让进了办公室, 然后一把拽着袁江的胳膊,压着人进了茶水间。
把茶水间的门一关, 华学林双手抱胸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胆子那么大敢惹我哥?”
“华少您不知道!斯年这次委屈大发了!”
那边袁江加油添醋的告林希音的状,这边进了办公室的斯年看着躺在沙发上,用胳膊遮脸的陈之敬,径直走了过去。
刚走到跟前, 还没来得及开口, 躺沙发上的人抢先问道“怎么回事?你手机落他手里了?”
斯年坐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轻声应道“嗯, 他跑到化妆间找我, 说了几句话……我走的时候没注意, 手机落化妆台上了。”
“操,”陈之敬低声骂了一句, 翻身坐起来, 搓了几下脸, 抬头问道,“手机要回来了吗?”
斯年点点头“要回来了。”
“最好还是换个号码, 不然谁知道他会做什么。对了,你手机里没什么特别隐私的东西吧?”陈之敬皱眉道。
斯年迟疑了一下“就只有和你的合影,还有聊天记录。”
陈之敬松了口气“那没事,他不敢把这些东西爆出去,他甚至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你,怕得罪我。不过私底下做些小手脚,爆点小料,把你的个人隐私泄露出去,甚至把私人电话贴上网这种恶心人的事他倒是干得出来。”
看到陈之敬脸上鄙夷的笑容,斯年沉默了一会,坐到他身边问道“他对你这样做过?”
“昂,”陈之敬应了一声,借了两年的烟瘾又开始在他胸腔里翻涌,让他非常想叼个什么东西在嘴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后来我把手机,马场的座机全换了,华学林也找他谈了几次后才彻底消停。”
说到这,陈之敬看向身边的斯年“你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吗?”
斯年点头道“他在1605放了台扩音器,1705应该有对讲机之类的道具。”
“操,他想得可真周到!”陈之敬咬牙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绝情了?”
斯年笑了“什么叫绝情?难道非得痛苦地在一起才叫情深义重?适时的放手有时候不光是放过自己,也是放过对方。强迫不再爱的人在一起,早晚会生恨,到时候造成的伤害远比适时分手要大得多。”
“如果硬要说错,你只错在没有意识到林希音对你的感情会那么深,甚至扭曲了自己。”
陈之敬叹了口气,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儒雅随和,气质温润,是很好的一个人。可是交往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偏执,管得越来越多。不准我去酒吧,不准我去见朋友,他甚至让我和李大斧绝交你敢信?我和李钺三十年的发小,打小打到大的铁瓷,他居然让我和他绝交!就因为李钺也是gay!他干脆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杀了好了!”
陈之敬越说越气,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压抑到无法呼吸的日子“刚开始我还能把这个当做他爱我的表现,一笑了之,可他越来越过分,想把我牢牢绑在他身边。我实在受不了,就提了分手。”
“分手后他很闹了一阵子,我每次都耐着性子和他聊,想尽力弥补他,但唯有复合我坚决不同意。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年,他才终于消停。”
“原本我以为都过去了,我早就走了出来,他闹够了也能开始新的生活,谁知道……”陈之敬苦笑一声,看着斯年,“抱歉,把你卷进来了。”
斯年揽过陈之敬的肩膀,吻了吻他的头发“没关系,也许经过这一次,他能想明白吧。失恋后伤心痛苦都在所难免,想要挽回爱人也是人之常情。但要是因此失去了自我,一直在过去的记忆里徘徊,只会辜负自己的人生。”
陈之敬抬头亲亲斯年的下巴,笑道“经验之谈?”
被甩了好几次的斯年也笑了,吻上陈之敬的唇,呢喃道“经验之谈。”
来自恋人的抚慰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陈之敬被亲着亲着就动了小心思,想把斯年往身下压。
斯年怎么好意思在老板办公室胡作非为,耳朵都快冒烟了,自然是拼死不从。
两人正较劲呢,袁江突然大叫着冲了进来“不好了!华少去找林希音了!”
沙发上的两人一惊,看到他们俩的袁江更是震惊,甚至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我、我是……那个、那个林……华……不是,我呸!我我我我出去了!打扰了!”
一阵风似地冲进办公室,又一阵风似地跑出来,袁江一路狂奔到茶水间脸涨得通红。
他看到了什么!斯年居然被压在下面!!他一直以为陈少是嫂子结果他是大哥吗?!感觉自己再也无法直视斯年了怎么办!!!
仍保持着刚才姿势的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同时开口道——
陈之敬“他好像误会了。”
斯年“你不去看看吗?”
两人“……”
陈之敬一头雾水“看啥?”
斯年满脸茫然“误会什么?”
两人“……”
陈之敬怒而扒衣“算了不管了!你就乖乖从了我吧!”
斯年“……!!!”
陈之敬到底还是没有得逞,斯年脸皮太薄,武力值又比他高,认真起来他只有跪的份。
两人整理着因刚才的胡闹弄乱的衣服和发型,陈之敬懒洋洋道“放心吧,华学林只是去敲打一下林希音,不会把他怎么样的,除非我开口。这样也好,至少让他明白,什么事做得什么做不得。”
说着,陈之敬站了起来,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仍坐在沙发上的斯年“林希音说的话大多都是屁话,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能保证现在和你在一起,却不能保证永远在一起。”
斯年笑了,抬手拉住陈之敬垂在身侧的右手,轻声道“这个世界没什么东西能保证永远,连宇宙最终都会消亡。重要的是当下,我们在一起,并享受着这一刻。”
“说得对,我他妈可享受了!”陈之敬大笑着一个用力把斯年拉了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就亲了上去。
两人正吻得难分难解时,华学林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这他妈水都过了三秋了还整什么幺蛾子,好好过日子不行吗……对不起,打扰了。”
再次被人打断亲热的陈之敬恨不得冲出去踢华学林两脚,暴躁得直跳脚“操!这地儿风水也太差了吧!走,咱们回马场!”
斯年闷笑着点点头,跟着陈之敬离开了华娱。
在没人注意的演播大楼某个办公室里,林希音一直注视着华娱停车场的出入口,直到看到一辆阿斯顿·马丁驶出那里,雕像一样的男人才离开落地窗,抬手拉上了窗帘。
之后两天风平浪静,斯年既没收到骚扰电话,外面也没流传关于他的小道消息。
倒是出差归来的华书仪知道这事后又炸了一回,差点没堵上门去骂林希音,被斯年死活拦住了。
斯年觉得,既然林希音知道了好歹,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他也没必要再计较这事,毕竟说起来,最痛苦、最可怜的还是一直困在过去的林希音。
只可惜感情这事最是强求不来,那些说什么靠本事撩对象的,都忘了一个先决条件——得对象肯让你撩,你才撩得动。否则即便是花样百出,撩得虎虎生风也没用。
若是以前,甚至半年前的斯年,听到林希音的那番话也许会退缩,至少也会埋下阴影。可现在他的心境已与从前截然不同。
斯年站在跑道边,看着陈之敬和骑师商量着训练计划。他手里牵着光阴似箭的缰绳,任那匹顽皮的白色小马驹一会闻闻他的头发,一会嗅嗅他的手,被闹得实在烦了,就抬手摸摸它的鼻梁。
等到和骑师说完了正事,他立刻和光阴玩了起来,一人一马奔驰在跑道上,如同一道划过斯年心间的闪电。
光阴似箭刚满周岁,身体还未成年,陈之敬只骑着它跑了一圈便停了下来。把马交给骑师,他笑着走向斯年。
“你在那看了这么久,觉得好看吗?”
斯年唇角扬起一抹微笑“好看。”
“什么好看啊?”陈之敬隔着栏杆凑近斯年,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我好看,还是光阴好看?”
斯年看着眼前恣意飞扬的男人,感受着胸腔里越来越强劲,仿若春天勃发的种子般的感情,轻声道“你好看。”
陈之敬抓着栏杆痞痞地一笑“回答正确,以资鼓励。”
说完,他仰头吻上了斯年的唇,在蓝天白云马儿嘶鸣的秋季,带来了丰收般的喜悦——
与你相遇,不甚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