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年上午只有一个通告, 原本计划收工后就去马场, 结果却被陈之敬取消了。说他太过敏感也好, 想太多也罢,斯年总觉得陈之敬是遇上什么事了。
不过心里再担心,斯年也知道这种临时导致计划变动的事通常属于不可抗力, 而成年人的不可抗力太多都不怎么愉快, 追问得太多反而会给人徒增压力。
因此他也没有多问, 微信嘱咐几句后便让司机改道回寰宇国际。虽然最近几天通告量减少了许多,不用再脚不沾地连轴转了, 不过只要不堵车,从寰宇国际去马场比泉山坊要近一些,他便没有挪窝。
到家后,平时环绕在身边的人纷纷离去, 两百多平方的房子里只剩下斯年一个人。若是平时, 孤独感怕已如约而至,可现在的他非但没有感觉到往日的寂寥, 反而难得的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 坐在落地窗前看着现代化都市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回忆着昨天的点点滴滴,一会儿脸红, 一会儿微笑。
等到中午, 他心情很好的亲自下厨, 做了两个小菜,但没有吃主食。啤酒的热量已有些超标, 再吃主食怕是要在跑步机上跑一下午了。
年龄渐长,新陈代谢下降,为了维持身材,要不少吃要不多动。虽然斯年不是易胖体质,运动量也算充足,可既然入了这行,良好的身材管理也算是一种负责吧。
吃完饭,收拾好厨房,斯年打开电视看起新闻,手里却捏着手机,时不时翻看一下自己和陈之敬那还显得有些可怜的聊天记录。
就在斯年看着聊天记录抿嘴微笑时,电视上播放的一则娱乐新闻里,“俞淼”二字如同利剑般插入他耳中,让沉迷聊天记录的男人愕然抬头。
[……俞淼已与美国传媒大亨亨利·亚当斯协议离婚。按照两人的婚前协议,俞淼将分得传媒大亨近一亿美金的财产,其中包括二人位于佛罗里达州……]
斯年定定看着屏幕上风韵犹存仿若二八少女的女子的照片,没等新闻播完就直接按下了遥控器,将频道切到了音乐频道,屏幕上的男子正在深情演唱一首有些年头的老情歌。
[白天和晚上都是冬夜,悲伤的到来我从不拒绝……]
斯年以为自己会因为这首应景的歌,想起五年前的痛苦回忆,却没想到记忆是复苏了,感觉却脱了节。就像是隔着玻璃看别人演的默剧一样,他冷眼看着记忆中的男人活得乱七八糟。
时间和新恋情都是抚平创伤的良药,再痛苦的过往,终有一天能平静以对。斯年看着陈之敬最后发来的消息,释然地一笑。
陈之敬好,下次弥补你[亲吻]
看了会电视,又看了会书,正想要不要泡壶茶打发时间的斯年,突然接到了陈之敬的电话。
“喂,之敬?”
“斯年……”电话里的陈之敬叹息般叫着斯年的名字,仅一个与平时截然不同的语气就让他的心悄悄地提了起来,“你……现在在哪?”
“现在在寰宇国际。”斯年轻声答道,似乎怕声音稍重一点,就会给电话那头的人平添一份压力。
陈之敬烦躁地扒拉了一下头发“我能过去找你吗?方不方便?”
“当然可以,”斯年不自觉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气依旧温柔和缓,人却躁动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我一个人在家,没什么方不方便的。”
陈之敬松了口气“那你把门牌号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好,正好我要准备晚餐了,你想吃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就想见你。”陈之敬坐在车里,身心俱疲地叹了一口气。
“……好,我等你。”
一个多小时后,陈之敬按响了斯年家的门铃,待门打开后,他冲门里的人一笑“有酒吗?”
斯年仔细打量着陈之敬的脸色,点点头“有。”
“那就好。不过在喝酒之前,能先给我个拥抱吗?”陈之敬靠在门框上,痞痞地一歪头。
斯年没有说话,只是张开了手臂。
几秒钟后,埋在斯年肩膀上的陈之敬闷闷地开口道“也许还要加个吻……”
斯年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如陈之敬所愿的吻上了他的唇,而接下来发生的事,便是顺理成章的了。
在整个过程中,斯年极尽温柔之能事,将陈之敬紧紧搂在怀中,带着他用一种缓慢而坚决的态度,一步步冲上巅峰。
在攀越上顶峰的一瞬间,陈之敬甚至有一种错觉,他并没有躺在实木地板上,而是被云朵温柔地托起,漂浮在天空中。
结束后,陈之敬披着衬衫,什么也没穿地坐在落地窗前。穿着居家裤赤|裸着上身的斯年拿着一打啤酒走了过来,在他身后坐下,把人揽进了怀里。
陈之敬毫不客气地靠着身后的人,有些不满地打开一罐啤酒“只有啤酒吗?没有稍微烈点的?”
斯年环着怀里人的腰,像只大树袋熊般蹭了蹭他的头发“只有这个,要不我下楼去买?”
不想人肉沙发走掉,陈之敬咋了下舌“算了,凑合吧,”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把罐子凑到斯年嘴边,“喝吗?”
斯年低头,就着陈之敬的手喝了一口。酒液溢出了一些,撒到了陈之敬的身上,他也不介意,拿回罐子又喝了一口。
两人就这样看着夜景,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着微苦的酒液。一个没有倾述的想法,一个也没有多问,仅仅是享受夜色,享受彼此的体温。
许久之后,陈之敬突然问道“假如我一直这样,没有出息,玩着入不敷出的马场,当一个众人口中的纨绔子弟,你会怎么想?”
斯年轻轻一笑“那我要是继续这么原地踏步,演技始终停滞于此,最后沦为靠走穴挣钱的过气影帝,你会怎么想?”
陈之敬哈哈一笑“你还有脸啊!”
斯年的声音也染上了笑意“你还有钱啊。”
陈之敬闻言,转头看着斯年“那我们不是天生的一对?”
斯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点点头“地设的一双。”
“噗!哈哈哈哈!”陈之敬笑得直不起腰,连带着斯年一起倒在了地上,“没、没想到你还挺幽默的。”
“我也没想到。”还搂着腰不放的斯年,看着怀里的人转身看着自己,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闪发亮。
“我很难受,斯年。我觉得自己是为家人牺牲,是为了维护这个家才这样委屈自己。但今天我发现,我其实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我不想占我哥的便宜,又被人挤兑得不能去我爸的公司,想自己开公司又被我妈几句话劝退,实际上还是害怕承担风险。”
“我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样子,把自己一事无成的原因归咎于他人,然后心安理得地躲在马场……我啊,真的是太没出息了。”陈之敬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快,他便把那难得暴露出来的脆弱掩盖在了自嘲之中,只有眼尾的一抹红还记着他刚才情绪上的失控。
斯年没有立刻出声安慰,等到陈之敬情绪稍微平稳之后,才开口道“没有人是完美的,我们都有各种各样的缺陷,这样的我们却要满足来自父母、自己,乃至社会的期望,压力可想而知,想要逃避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我们已比大多数人幸运,吃喝不愁,甚至算得上奢侈,要是一点烦恼都没有,让别人怎么活?”斯年温柔地吻了吻陈之敬的眼角,“消沉也好,自责也罢,情绪发泄之后就振作起来,找个机会和你母亲好好谈一下吧。”
“也许很痛苦,甚至会失败,但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有一天能把你的真实想法传达给她,也能看到她的心。等到达成和解的那一天,你便能解放自己,到时候再来想下一步该怎么走吧。”
“至少……你还有这个机会。”斯年呢喃着,吻上了陈之敬的唇。
这个吻是如此的轻柔,甚至给人一种莫名的脆弱感,让陈之敬无法问出那个问题——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没有机会了?
当天晚上,陈之敬在斯年家里留宿,两人躺在床上相拥而眠,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他们前后脚醒来,两人都顶着鸡窝头,下巴上有着新长出来的胡渣,枕在同一个枕头上面面相觑。
好一会后,陈之敬咧嘴一笑,哑着嗓子道“感觉如何?早上一睁眼就看到一个和你一样的男人?”
斯年抬手撸了把他的头毛,笑道“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忘记上次在心悦我比你先醒吗?”
陈之敬失策地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啧,我还正后悔没能早点起床打理自己,好保持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呢,结果早就露馅了吗?”
斯年仔细打量着陈之敬“其他都见过了,胡茬倒是蛮新鲜的。”
陈之敬手一顿,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背对斯年“你还不是有。而且我胡子并不茂盛,三天一刮就可以了。”
“是吗?那我不是很走运,居然能撞上你胡茬冒出来的时间,”斯年起身趴在陈之敬耳边低声道,“要不别刮了,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真的?”陈之敬眼睛一亮,跟着斯年下床进浴室。在斯年刷牙的时候,看着洗脸池上的镜子沾沾自喜,“我也觉得自己这样挺有男人味的,但以前的男朋友都不喜欢。”
听到那刺耳的几个字,斯年吐出嘴里的泡沫,搂过身边的人,用嘴角残存的牙膏沫在他脸上盖了个戳。
亲完后,他拍拍陈之敬的肩膀,扔下一句“好看,留着。”就进了淋浴间。
“???”被亲得一头雾水的陈之敬,看看脸上盖章认证的牙膏沫,再看着淋浴间里美好的肉体,脑门上小灯泡一亮——
“我操,你该不是在吃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