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望不知道该怎么说起,从山神的视角看来, 祂确实没有做错。
但是……
想到从森林中探知的消息, 朔望摇了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你也认为是我错了?”山神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身上的黑气一下子加深。
朔望再次摇了摇头,“不,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山神神色缓和起来,祂开口,“你倒是不像其他人, 直接把我打成邪神。”
“我天生天养, 只受山林众生的生气反哺, 并不受人类的供奉。”山神自认为不欠人类什么,所以对自己堕落成妖怪而耿耿于怀。
朔望很想帮他一把, 便开口, “不如回到最初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那些发生的事情, 或许能够找出隐藏的真相。”
“隐藏的真相?”巨狼眼神里带着疑惑。
朔望点头, “没错,既然你不懂, 那我带着你在重现一遍当时发生的事情, 或许这么久过去, 你自己找到答案也说不一定?”
巨狼神色中带着恍然,“不,没办法回到最初。时间又如何能够倒流。”
若是可以回到过去, 那天他绝对不会出门,而是一直守在她身边。
朔望手向上伸, 一块巴掌大的类似时空转移装置的物件出现在他手中。
“这个可以将我们送回过去,不过送过去时只能是灵魂状态,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说到底就相当于看了一场……咸鱼口中的电影。
“你是否愿意探一探究竟?”朔望紧盯着巨狼。
巨狼沉默了起来,许久之后祂才缓缓点头,“我也想要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若真的是她骗了祂……
不!
巨狼神色坚定起来,她不会骗祂!
朔望拨动了指针,随后宛如倒扣的碗扣住了这一片天地,整个天地都在倒退,从夏季倒退到春季再到冬季,随后一片时空涟漪,他们如同弹簧直接从未来弹到了过去。
时空隧道再次出现,朔望发现了一点失误,那就是时钟打开的时空通道太过不稳定,进入里面就跟进了滚筒似的。
等再次落地差点倒成一团。
落地后发现这里不再是神社,而是一个比较平缓的林坡,没有后世神社的残破,一切一切都被森林覆盖,跟后世完全不同。
巨狼同样认出了这块地,这块未来他会在一个简陋的家,藏起最重要的人类,最后又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她的孩子一同死去,他堕落成妖怪,最后被人类盖上神社,从此再也没人记得他跟她的事。
不用山神解说,朔望也能看出这是一片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山林。
“这是……?”
突然前方草木晃动,一只白色的小狼钻了出来。
白狼朝着四周嗅了嗅,突然朝着某个方向奔了过去。
好像那个白狼是开关,他们身不由己的随着白狼往前跑。
山神这才明白,他口中的回到了过去,还不如说将过去的画面重现。
“嗷呜……”
原本以为白狼是发现了什么在往前跑,没想到直接一跃而起,跳到树上,几番蹦跳之后,奔到一少女的怀里。
“这是……”巨狼的声音响起,声音中带着恍然,“这是我和她见面的情景。”
朔望和鹤丸国永也第一次看清了人类少女的模样,很漂亮的少女,不同于当时流行的大和抚子类型女性,这个少女特别有朝气,眼睛里都闪烁着朝气。
“白狼,白狼,我们来比赛,谁先跑到那棵树下谁先胜!”
巨狼朔望鹤丸国永被迫成为旁观者,这个故事真正的主角是少女和伪装成幼狼模样的白狼。
跑到一半时,突然有妖怪向少女袭击而去,白狼直接化身巨狼将对方咬碎。
画面随同妖怪破碎再次转变,接下来几次都是一人一狼相处的时光。
巨狼眼神中闪烁着怀念。
仿佛时间在跳动着,终于跳动到少女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到来,白狼孤寂的盘旋在山林之中,不时登上高处朝着京都的方向狼嚎。
果然画面再次开始跳动,正在巡视森林的白狼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祂欢快的的朝着某个方向奔去。
巨狼闭上眼睛,再次从少女嘴中听到她爱上一个男人的话语,祂的心仍然抽痛的。
以前祂不懂,现在的祂终于懂了。
画面再次跳转,巨狼的神色严肃起来,开始以旁观者的身份来面对即将发生的巨变。
少女突破了阴阳师的追杀,终于跟白狼相遇。
“白狼,救我!救我的孩子!”
一无所知的白狼出现在少女面前,看着她身上残留的血迹,神色带着慌张。
“阿光发生什么事了?”
叫做阿光的少女捂着肚子向白狼求救,“我的孩子,那些人、那些人想要杀我的孩子。白狼,我无处可逃,请求你,请求你一定要救救我,让我生下孩子!”
白狼见阿光神色恍惚什么都说不清,只能看了一眼她身后快要追上来的人类,转身带着她消失在眼底。
朔望他们被动的跟着白狼回到了结界内,这片结界藏在这片山林同时又不存在这片山林。
只能说结界将这一片空间格割据,并不属于这片山林之内。
来到了自己藏身之处,白狼才松懈下来。
“阿光,没问题了,他们不会找到我们,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这么久没来?为何你肚里有了孩子?
虽然后两句白狼没有问出来,不过……朔望和鹤丸都能看出祂眼里流露出的疑惑。
阿光捂着没什么起伏的肚子,低垂着眼眸开口,“这段时间我……”她咬了咬嘴唇,感觉有些羞耻。
“我怀上了他的孩子,只是他父母不同意,强硬的将他抓了回去,为他说了一门的亲事。”
“他父母将我的孩子视为污点,想要除掉。不仅诬陷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妖怪,还串通阴阳师……”
说到这里她声音激动起来,“我想留下这个孩子,这是他唯一留给我的礼物,现在城里到处都是抓我的人,我没办法只能逃到你这里。”
“白狼……”阿光虚弱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和希翼,“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白狼目光定定的看着她,这时祂或许还不明白心中对她抱着什么感情,可是毫无疑问,祂跟以前一样无法拒绝她。
哪怕是跟所有人类作战。
“好,我庇佑你!”白狼以山神之灵应下了这个誓言。
鹤丸国永暗搓搓的看了巨狼一眼,没想到这个山神以前这么单纯,这么轻易就被一个人类小丫头哄骗着定下了誓言。
连他都看出这个人类小丫头有些不对劲,偏偏这头巨狼就算重来一遍,仍然深信着对方。
白狼将阿光留了下来,可是山中远比外界要阴湿寒冷,为了给阿光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白狼靠自己的努力建起了一座比较磕碜的木屋,猎守了许多野兽给她补充营养。
祂没发现,在祂开始猎杀生灵时,祂的灵气慢慢变得暴戾,神格也从原来的清明转化为浑浊。
这种转变白狼本身并未发现,然而作为旁观者的朔望等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巨狼开始认真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或许守护山林的山神杀死自己守护的生灵,这才是堕落成妖怪的始因。
想必这些生灵在死前也带着疑惑为何它们会死在守护神的手中。
明明和以前一样亲近守护神,却迎来了守护神的屠刀。
“我不是被人类抛弃?而是被一直以来信仰我的生灵抛弃?”巨狼在心中自我发问。
白狼发现了诡异之事,那就是每次将猎守的猎物带回来时,猎物的心肝总是会消失。
知道有一次祂误打误撞发现阿光抛开猎物腹部取出肝生吞。
祂吓了一跳,直接打掉她手中的肝。
“阿光你在做什么?”
阿光也吓了一跳,她泪眼汪汪的看着祂,“我听说生吃肝可以得到强大的力量,我想变强……”
白狼忽略了她的不对之处,“傻瓜,那都是无稽之谈,下次别做这种事。”
他背过身去将地上的肝捡起,拿到外面去清洗。
他没有看到的是,背后的少女脸上一霎那的狰狞。
看到这一幕的巨狼沉默下来,许久才开口,“我是怀疑过她的,只是不敢相信我认识的那个阿光会变成这个样子。”生吃肝,代表对方已经堕落。
听到巨狼的话,鹤丸国永表示很怀疑,对方要真的有所察觉也不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画面极快的跳着,越来越多阿光避开白狼生吃肝的画面,直到一日动物肝脏再也无法满足她的所需,她开始将目光对准了结界外搜寻她的人类。
以前她是非美貌少女的肝不吃,可惜现在条件不足,也只能拿外面的臭男人充充数。
阿光将白狼支开,她离开了结界,到了最外围猎守了人类。
看着她生吃人肝的画面,鹤丸国永都忍不住移开眼,却发现巨狼却一眼不错的看着。
祂沉默了,“她不是她。”
置身事外反而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
巨狼迷茫了,那么一直保护的是妖怪,那么当初那个阿光呢?
属于祂的阿光……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