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可以去做一些餐厅侍应生家教等一些轻松又来钱快的活, 他没去, 他试图用大量的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不要去想肖海蓝,不要去想云臻,也不要去想以前的生活。
忽然之间, 他就失去了生活目标,他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终于有一天,他在工地上因为过劳晕了过去。
那一天工头没有给他工钱。
他醒来的时候是在桥洞里, 应当是哪个认识他的工友送他回来的。
他揉了揉眼睛,茫然的从湿冷的地上爬起来。
桥洞里又脏又臭,他也又脏又臭。
肖海蓝是送他来这人世的人,她不要他了, 是不是说明这人世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活着的所有意义, 都在肖海蓝离开的那刻骤然消逝,这世间没有人需要他。
他有时候会想,也许那天死在李升手上会是最好的结局。
曾经的他拼尽一切的想要活下来,因为他觉得他还有活着的必要,他要保护肖海蓝,保护他的妈妈。
可肖海蓝的离开告诉他, 她并不需要他。
那么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顺着又湿又滑的土坡, 爬上了桥,他站在桥顶上, 低头俯视着那黑乎乎的河水。
那河像一口巨大的深渊,急不可待的吞噬着一切, 夜风将他瘦削的身体吹的摇摇欲坠。
“肖一诺!”
骤然间,漆黑的夜中绽放出一丝光亮,风停了,河水静了,便连那漆黑冰冷的夜,也变得燥热了起来。
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将他包裹。
耳边扑通扑通的心跳是如此稳健有力,一双铁钳般的臂膀死死禁锢着他。
“肖一诺,我总算找到你了。”
他急促温热的呼吸声喷薄在他的耳侧。
肖一诺微微侧首,便看了云臻那张充满担忧的脸。
担忧。
“云臻。”
他声音沙哑而又难听,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喝过水,这么狼狈的他。
却被人珍而重之的抱在怀里。
疯了吧,肖一诺想。
不是他疯了,就是云臻疯了。
他可能看到了幻觉。
云臻气冲冲的将他从桥顶上拽下来,“肖一诺,我找了你一个月。”
原本冰冷死寂的心,扑通一声,跳了一下。
他指尖抖了一下,问:“找我做什么。”
“找你……找你没有原因,我想找,便找了。”
肖一诺轻笑了一声,是云臻的作风。
云臻脸色难看,他望了望下方湍急的水流,脸色煞白,“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什么要自杀?”
“自杀?”
肖一诺怔了下,随后笑了,云臻估计以为他方才是想跳河。
他虽然已经不知道自己存在于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但还不至于去死。
云臻越想脸色越难看,自己若是迟来一步……
“我没有要自杀,臻哥可以放开我了吗?”
肖一诺说完,云臻才发现他此刻竟还死死抱着他不放,脸色腾的一下红了,一把推开肖一诺,磕磕盼盼的说:“哦,好的,好的……”
“你不觉得我身上很臭?”
肖一诺歪了歪头,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原本那双失去神采的眼,也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恢复原本的面貌。
云臻靠近他闻了闻,像条大狗。
“是、是挺臭的,你都要馊了,快跟我回去洗干净。”
“回去?回哪?”
“哪都可以,你家呢?我送你回家,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我没有家了。”他说。
少年沉默了。
联想起前段时间云臻去肖海蓝家找他时发生的事,云臻懂了。
“你妈呢?”
“我没有妈妈了。”肖一诺又说。
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云臻怔怔的望向面前的少年,一个年纪明明比他大,看起来却像弟弟的少年。
“你这些天……”
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
云臻忽然想抱一抱他。
“你还有臻哥!”云臻鼓起勇气抱了他一下。
肖一诺一愣。
“臻哥……”
第一次,这个少年在人前不知所措的落了泪。
哪怕之前知道肖海蓝的离开,他都忍住了,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哭,他的眼泪并不值钱,哭解决不了问题。
可脑子是理性的,身体确实感性的,那泪不争气的说掉就掉。
“臻哥,我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的想活下去,觉得生活再怎么艰难,他还有一个妈妈,他和妈妈相依为命,即便是为了肖海蓝,他都要不计代价的活下去。
可肖海蓝的离开,打了他的脸。
他是不被人所需要的。
云臻愕然,惊慌失措的帮他拭去眼底的泪。
云臻心里慌了,他没有哄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去哄一个人。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他想说,你不要怕,你既叫了我臻哥,我便会一直护着你。
他想说你妈不在了不要紧,我会代替她照顾你。
他想说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如果不知道活着的意义,就当是为了我而活吧。”云臻双眼直直的望着他,脸色认真极了。
“一诺,我喜欢你。”
“朋友之间的喜欢,亲人之间的喜欢,甚至是恋人之间的喜欢。”
“我喜欢你,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你没有妈妈,我可以做你妈妈,你没有朋友,我可以做你朋友,你没有恋人,我可以做你恋人……”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一个是低如尘埃的贫苦少年。
那一晚,大少爷赋予了少年活下去的意义。
夏季夜晚的风是燥热的,漆黑的夜色中,大少爷将少年牵回了家。
孩子们看到云臻牵着狼狈的肖一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诺哥哥,你怎么了?”
“大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抱抱哦,不舒服抱抱就好了。”
孩子们轻轻抱住了他。
肖一诺眼眶便又忍不住红了。
云臻问他还要不要上学,肖一诺说不需要,他会振作起来,去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至于学习,他会靠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的考进去。
古堡里住的都是孤儿,肖一诺也成了其中的一名,他是里面年纪最大的孩子,这儿便是他的家。
那晚猝不及防的告白,云臻越想越不对劲。
他的告白肖一诺听懂了吗?
听懂了怎么没有表示?
难道肖一诺不喜欢他?
云臻胡思乱想了好几天,最后忍不住,去了肖一诺的工作地点,一家欧式的五星级餐厅,肖一诺在那家餐厅做侍应生。
云臻透过窗户,默默住着肖一诺忙里忙外的身影。
真好看。
肖一诺本就高挑,身上的小礼服完美贴合在他身上,四肢修长而有力,臀部也足够挺翘,一洗多日前的狼狈,像个小王子。
云臻就这样呆在车里默默望了他一下午,没有过去打扰他。
直到肖一诺下班,才发现外面云臻停着的车。
肖一诺拉开车门,有些意外。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怎么想起来来接我。”
肖一诺轻笑了一声,那笑又苏又酥。
云臻身体都被他笑硬了。
“就、就有些事想要问你。”云臻别扭的别过头。
肖一诺在副驾驶座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微微侧首,问:“问什么?”
云臻清了清嗓子,再次望向肖一诺,这一望,就看呆了。
肖一诺的睫毛好长,又长又翘,皮肤也好白,不知道摸上去手感怎么样,头发有些长了,却意外的适合肖一诺略带着些许阴郁的气质。
云臻紧张的攥紧了方向盘。
他这么好看,他会接受我吗?他到底有没有听懂他那晚的表白?
云臻一开始其实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喜欢上肖一诺。
可身体反应是真实的,在肖一诺消失的那一个月,云臻疯了一样找他,不计代价的找,甚至为此打了云贺好几次。
“我、我喜欢你。”云臻说。
肖一诺唇角微微勾起,说:“我知道。”
“就、就那种喜欢。”
“那种?”
“就是那种!”云臻急的眼睛都快红了,偏偏肖一诺就跟听不懂一样。
“哪种?”
见肖一诺没明白他的意思,云臻又羞又泄气,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纠结,直接问他:“那,那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你喜欢我吗?
这句话他始终没有勇气问出口。
他害怕自己听到自己不想要的答案。
“臻哥。”肖一诺闷声笑了下,那笑里带着些许鼻音。
“你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与意义,我是为了你而活。”
“只有你能让我哭。”
“我是你的。”
肖一诺倾过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云臻脸色立即红了。
听不见周围的一切声音,也看不见外界的人来人往的街道,此刻他眼里只剩下一个肖一诺。
他最喜欢的肖一诺。
“臻哥,你成年了吗?你成年了我们就谈恋爱吧。”肖一诺在他耳边轻声道。
云臻立即炸了,恨不得抱住他狠狠亲一顿在这样那样。
可是……
他还没成年……
云臻委屈巴巴的想,为什么要成年,就算还没成年,他身体心理也发育的很好,他会让肖一诺很舒服。
可是他不敢说出口。
肖一诺坐回了座位,眉眼间带着笑,就那么静静看着他。
看着他红透的脸和耳朵。
这个人是他的光,他的救赎,将他拉离漆黑深渊的人,只要他想要,他就什么都会给,哪怕是他自己。
他也喜欢他。
“那就说定了,你可别忽悠我。”
云臻悄悄捏了捏他微凉的指尖,察觉到肖一诺没有反抗,云臻胆子便大了些,手指缓缓嵌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
这一刻云臻满足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不就是成年吗,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