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是快天亮才醒来,这两日她确实劳累,加上看复杂枯燥的书籍,真忍不住睡了过去。
她起了身,浅浅打了个哈欠,手下却垫着什么软棉之物,看清了,直接震惊醒了。
手下枕的是小黑蛇。
自己居然枕着他睡着了!?
它一动不动,金瞳也闭着,看来是被她压着走不动,索性也跟着睡了。
宁如露出几丝尴尬,凑上前去观察它的伤口。
宴止川那个性,就算被压着也会死扛着一声不吭的。
看着自己趴着的地方,正好与他的伤口错开,她才轻轻松了口气,“好险没压到伤口。”
她没注意到,听到这话时,小黑蛇的蛇尾轻轻颤了下。
是的,它在装睡。
苍天知道,它这一个时辰多难熬。
这段时间,它尝试过沉思,尝试过将痛苦经历都回想一遍,尝试过翻出一本书看,都没再沉得下心。
不仅思绪纷乱,浑身也燥热不堪。
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金瞳终于锁定了罪魁祸首。
那盘鲜花饼。
它恍然大悟,拍了拍蛇尖,是越想是越气。
宴止川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此刻那盘鲜花饼,在它面前越来越扎眼。
终于,蛇尾朝罪魁祸首伸出报复的魔爪,它狠狠地将鲜花饼扫到了地上。
哐当一声,盛饼的木盘落在地上,鲜花饼也被扫落四散。
听到声响,被仇恨充斥的金瞳慢慢冷却,恢复神智的那一刻,它下意识便去看睡着的宁如。
宁如半点没被影响,睡得很香。
黑蛇扭过头,反应过来,更是焦躁不堪。
为什么下意识会担心吵到她?
说起来,还不是她给自己吃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鲜花饼吗?
好在现在宁如醒了,它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放,谁知它的身体又被轻轻按住。
接着是缠着伤口的纱布被解开,桌上也摆上了瓷瓶和新的纱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是宁如在帮它换药。
黑蛇只能继续保持睡觉的状态,上一次换药时它处于昏迷当中,什么都不知道。
这次清醒了,才知道换药这过程……还不如被枕着睡觉呢。
宁如的动作很轻柔,指尖会偶尔触到它的皮肤,伤口结痂修复期间本就敏感,这偶尔的轻触更是加重瘙痒的感觉,挠得它浑身燥热难受。
简直可以称之为,倍受煎熬。
它好不容易忍到了上完药,以为总算要结束酷刑的时候。
宁如上好了药,小心地吹了吹伤口。
强忍已久的弦在那一瞬间崩断。
砰地一声。
黑蛇消失,一位坐在桌上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宴止川盘腿坐着,双手撑在身后,身子微微朝后倾,单薄的里衣敞开,脸是侧着的,咬着牙,额头沁着细微的汗。
而宁如正坐在凳子上,头正对着他受伤的腰部,手上还拿着纱布。
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仿佛时间也安静了几秒。
啊?变回人形了?
现在?
“你、你怎么变回来了?”
宁如满脸错愕,目光从他紧实的腰部往上移,由于少年是坐在桌上,她需要抬头才能与他对视。
“怎么突然变回来了?”
少年别过头,漂亮的脖颈曲线紧绷着,他紧紧咬着牙,眉间夹杂着一股强忍着的崩溃。
这是他想的吗?
“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突然变回人型?”
错愕过后,宁如理清了思路,站起来,看着他,语气染上着急,“你不知道变回人型很伤体力的吗?”
她以为宴止川是主动变回的人型。
“这是我想的吗……!”
宴止川出声,声音微哑,带着无可奈何和火气。
宁如心中怒火也升了起来,她声音抬高,“那你又有什么十分强烈的不满,全然不顾自己的伤势,值得一有精神就变回人型就跟我算账?!”
她确实想过宴止川会跟她算账,但也不必急吼吼地跳这时候吧?
“我是……!”
宴止川脸色愠怒,不耐烦地回过头,双眸黑漆漆的,“你知不知道是你把我……”
她就知道是来算账的!
这个完全不顾自己伤势的家伙!
宁如直视他,“我把你怎么了?你说?”
“是你……”
对上宁如的双眼,少年上头的情绪竟慢慢消散。
他张了张口,话在唇边吞吐几次,实在难以把真实原因说出口。
最后抿着薄唇,压低了声线,自暴自弃道:“……弄得疼死了。”
宁如一顿,脸上顿时闪过几分窘迫,敢情是自己不小心弄疼了他,才特地变回人型告诉她的吗?
宴止川忍耐力强,变回人型,定是疼得不行。
宁如满脸内疚,语气缓和下来,“原来是这样,不、不好意思,我也没太有经验,我会轻轻弄。”
“不用。”
少年垂下眼睛,一把夺过她手上的药瓶,“我自己来就行,你……”
他跳下桌子,走到角落,背着她垂下脑袋,“你笨手笨脚的。”
“……不好意思啦。我以为你睡着了,就擅自上手了。”
宁如一脸抱歉,想起自己把它当靠枕的事,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睡得还好吧?”
少年正低头包扎腰上的伤口,听闻这话,低低地应了声,“嗯。”
“没有什么腰酸背痛吧?”
瓷瓶被丢了回来,少年不耐烦地说,“没有。”
“那就好。”
宁如接过瓷瓶。
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角落的宴止川,少年包扎的手法很熟练,看来他经历过很多次,没少干这事。
只见他背对着她,单薄的里衣贴着皮肤,勾勒出紧实性感的背部肌肉,那是介于男性的成熟和少年的青涩之中,纤长但却蕴着蓬勃的力量,他低着头,墨发并未扎起,落了些在身后,半遮半掩他漂亮的脖颈曲线。
宁如看了一会,局促地移开目光。
脾气臭,性子差,但是美色是在线的。
少年包扎好伤口,将衣服系好,才走到她面前,冷冷问:“这是哪里。”
“清心宗。”
宁如说,“这是我的院子。”
之前还真没骗人?
少年问:“清心宗竟也如此随意让外人居住?”
“他们管不着我。”
宁如笑了笑,“你就放心住。”
少年思忖了会,猜想宁如大概是清心宗内的散修。
这类人在修仙界不少,学习此门的宗法,但并不正式拜师入门。
相当于在网上学习其他大学的网课。
少年并未过多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离开。”
宁如:“哎,当然是等你伤好以后啦。”
少年看着她,迟疑了一会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啊?”
“我说我不想欠你。”
顿了顿,少年又沉着声,“可别说是为了你那难以启齿的理由,我可不吃那套。你想做什么皆与我无关,我只做我需要做的。”
宁如秒懂,来了来了,宴止川的有借有还虽迟但到。
好在这个场面宁如早有预料,她露出喜色:“当然有需要你做的事啦。我这人不喜欢读书,你也知道我在查从愿术的资料,喏。”
宁如站起身,走到门口,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小屋,“那是我的书屋,你就帮我把有关的资料全找出来吧。”
少年眉睫一颤,漆黑的眸子闪过惊愕。
给他……看书?
“别以为是件简单的事,我那书屋可多书了,什么类别都有,你不眠不休看上一两年都看不完。”
宁如抱起双臂,站在门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哦当然,我们不能不吃东西,一日三餐呢也交给你了。如果你不会做的话,书屋里正好有菜谱,照着学。”
少年仔仔细细地把她的话翻来覆去嚼碎了遍,才抬眸,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宁如正好倚在门边,朝阳从她身后升起,晨曦落了下来,散在素白纱裙上,像把阳光都接到了身上。
少年觉得有些晃眼。
“怎样?”
见他半天没出声,宁如歪头,再加一招激将法,“不会觉得太难接受不了吧?”
少年才回过神,迅速移开目光,抿起了唇,“当然,你在小看我吗。不就是这点小事,做就是了。”
“那就这么定啦。”
宁如爽快地答应,又说:“我吃东西不挑,你做什么我吃什么,吃不死就行。”
“……”
宴止川露出一副你到底在小看谁啊的无语表情。
“好了,现在我要出去一趟,去买点菜什么的。”
宁如伸了个懒腰,“中午回来,记得做好饭菜哦。”
“……嗯。”
少年低低地应了声。
“掰——”
宁如朝他招招手,把宴止川稳下来,她心情愉悦不少,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少年看着她的背影。
他哪不知道,说是收拾书籍,但其实是给他看书的机会。
准备一日三餐,大概也是让他也能一起吃上食物。
半晌,他才低低道:“……真是无比蹩脚的演技,无比蹩脚的理由,一眼就让人看穿了。”
或许是朝阳升起,少年平日死寂的目光闪着些细碎的光。
这边的宁如要去找凌时初,她刚走到院中,便听到宴止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喂,等一下。”
又听到一句。
宁如微愣,顿住脚步,急忙回过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她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可能是头有些晕,都产生幻听了。
“居然幻听到他说谢谢。”
她边小声吐槽边走出院外。
宁如的房间中,一只小黑蛇窝在门边,无力地将脑袋抵到墙上,一副蛇生崩溃的状态。
那两个字着实烫嘴。
……是又给变回来了。
还是把这两个字永远封印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下变人变蛇的原理
蛇变人→血液循环加速,血脉喷张的时候
人变蛇→害羞/羞耻难忍的时候
也就是说,脸皮厚之后,就没那么容易变蛇了(笑
谢谢白鹭和as小可爱投的雷!开心跳跃,我会好好把文写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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