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巴斯基地去往二营总营时长为七个小时。
因为只搭载了节目组人员和一支护送的士兵小队, 所以星舰内空间十分宽敞。且不知有意无意,明星队其他五人及工作人员都坐在偏前排的位置同杨俞聊着天, 声音热热闹闹的。
而顾北和许景严则坐在离他们有些距离的最后一排。
顾北的视线望向窗外, 身侧的许景严不知何时支出了一片片光屏。
他目光专注地望着, 眉眼深沉, 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在光屏上轻点。
再配合着身上那一丝不苟的军装, 工作狂作风没跑了。
心心念念的爱人就在旁边,但他眼里却只有工作, 怎么想怎么叫人感动!
可如果视线往下转一转, 便能发现他从坐下开始,就牢牢将顾北扣在掌心的大手。
最开始在无意间被对方抓住时, 顾北是拒绝的, 也尝试过抽手。然而对方握地太紧, 根本不容他抽开。
后来顾北也就不抽了。
许景严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层薄茧,是顾北过去一整天都没有接触的温度,而对方那令人心安的气息, 此时此刻也就环绕在顾北的身边。
他能听见前排有人在问杨俞。
“所以……联邦这回是真的要开战了吗?”
那人问得小心翼翼, 杨俞没答, 嘻嘻哈哈地就把这话题给过过去了。
顾北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他被扣住的手掌下意识动了动, 却被许景严压下,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他心中的触动, 又用拇指指腹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 带着温柔。
顾北胸腔微动。
和许景严的手比起来, 他的要细嫩很多,倒不是女人的绵若无骨,而是从小养尊处优环境下导致的。
不粗糙,也没有太多的伤疤,更不会有常年握着武器留下的痕迹。
有那么一瞬间,顾北甚至想过,如果他也有和许景严一样带着薄茧的手掌,如果他能在此情此景下不是充满担忧,而是了无负担地和许景严一起往前走。
……就好了。
·
一路无言,飞行到两个小时的时候,许景严起身去后面接了杯热饮递给顾北。
星舰上是有配餐的,但还没到用餐的时间。
“要不要睡会?”将热饮递给人后,许景严问。
顾北轻轻摇头。
“不睡?”许景严撇他一眼,倒是没从谢磬禾高超的化妆技术下看出顾北的黑眼圈,于是转而建议道“那看会电影电视?”
顾北又摇头。
许景严于是再次建议“或者聊会天?”
顾北这回不摇头了,一双黝黑的眼睛微亮着。
许景严弯唇角,知道他家宝贝这是想他了。
于是继续将顾北的那只手攥进手心。
这会儿前排的人已经没有刚登舰时那么热闹了,大家起得都早,聊一会后便自然而然地开始犯困。
叽叽喳喳的明星队和工作人员了无负担地睡着,沉默的士兵队则站守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一步不动。
顾北坐在许景严身边很近的位置,听着对方低沉的嗓音缓慢传入自己的耳中。
为了不打扰前排睡倒一片的其他人,许景严故意将声音调整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大小,而这声音落在人的耳道中……有些痒痒的。
“到了总营之后,你们会被安排住在军医处。”许景严说“斯维在那里等你们,他隔一段时间会送药物给你,也会在拍摄时间之外带你去西西里教授那边进行治疗。”
许景严一边说,一边看了眼靠在他身旁座椅上认真听的顾北,将人微微往自己这边拉扯了一些,继续道“具体的治疗方案西西里教授会和你说明的,你有什么不舒服,或者想知道的,就和教授说,他会帮你解决。”
“还有,一会到达目的地之后,会有一批士兵跟着你们走,到时我会介绍一位士兵给你,把这个人的特征和气息记住,之后在二营他会尽可能全程跟在你身边,你有什么觉得不对的,也可以和他说。”
5s级的洞察力是刻进骨子里的,都不需要特别去学习侦查和反侦查术,就比一般人要敏感得多。
到这,许景严似乎是担心自己说得太正式会吓到顾北,还轻松着语气补了句“也不一定会出这么事,二营那边总体来说是安全的,我更希望我和你说的这些你永远都不会用上。”
顿了顿后,那刻在骨子里的警惕还是让他又多补了句“但我说的那些,该记的还是要记。”
说完,他在那近在咫尺的脑袋上轻轻吻了吻“还有什么我没说明白的吗?”
顾北喉间微动,他问许景严“你呢?”
他许久没说话,声音有些沙哑,许景严没听清楚“嗯?”
顾北这次抬起了头,直直地望向他,一字一顿说“你呢?”
许景严回望顾北那双眼睛,在那一瞬间,近乎看懂了他所有藏起来的情绪。
他伸手将人往自己怀里带“我去办点事。”
顾北嘴角轻轻往下撇。
“办完就来接你。”
许景严说着,拍拍他的肩膀,将人拥进了怀中,说“睡吧。”
顾北还是没有动,他顽固地抵挡着许景严的力气,直到他听见后者在他耳边低语“保证,你醒的时候我还在这,不走。”
那话落到耳边,让人心脏疯狂跳动起来,顾北立时往许景严怀里钻,将自己完整地投入对方的气息中。
胸腔里的情绪翻滚得厉害,他用力咬在对方的肩窝上–––
分明一点力气没留,可许景严却好似感觉不到一般,还像之前一样在他肩膀上轻拍。
对方的气息离他那么那么近,一想到不过五个小时,这人就要远走前线,顾北的鼻尖便泛酸,有些话在唇边呼之欲出,他说“许景严,我们能不能–––”
“嘘。”许景严打断他,在顾北的耳边轻轻咬了咬,近乎哄骗的语气道“睡吧。”
顾北吸着鼻子咬他。
·
在许景严的安抚下,后来顾北还是睡了。
情绪极端翻涌过后的大脑一片空白,配上前一天一宿未合眼的前奏,他就这么蹭在许景严怀里睡着了。
他睡觉向来沉,有许景严在身边时尤其。
后者趁着他睡着时帮人调整了一下睡姿,然后盖了件薄薄的毯子在他身上,一只手臂将人圈住。
前排的谢磬禾睡到一半口渴爬起来准备去倒点水时,看见的就是这么副场景。
调整过遮光率的玻璃窗下,顾北盖着小薄毯,在许景严身边睡着。他眉心有些微微皱起,五官却是舒展开的,像是睡之前心里还留着什么忧虑。
而许景严则如山般坐在他的身侧,任由他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身上也纹丝不动。视线落在光屏上,眉头紧蹙,用另一只手在光屏上快速输入着什么。
谢磬禾悄无声息地绕了个远路从另一侧去后边倒水喝,回来时,就见杨俞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许景严身边。
说了什么谢磬禾没听清,只知道他们一番交流后,许景严的光屏收回,回到前排的杨俞则支起了一片片光屏。
谢磬禾再回头看,就见后排的许景严微微侧身,半边肩膀靠在椅背上,整个人将顾北圈住,下巴抵在对方的头顶处,就这么靠在一块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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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到下午一两点,星舰上的人们才陆陆续续醒过来。
而这时,前往二营的路程已经飞过一半了。
他们草率地在机舱上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开始往窗外看。
因为根据杨俞的提醒,这个时候从窗外看的话,是能看见二营总营大致模样的。
那是个比三营看上去占地面积要多许多的地方,完全独立在一座岛屿之上,基地四周有绵延出去的小镇,但根据这个地点不在联邦地图上显现这点来看,住在小镇上的恐怕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总营有非常成熟的飞行配套设施,所有想要抵达总营的星舰都必须得到后者的许可,否则便会在飞行的途中迷失信号,从而找不到基地的所在处。
从这点来看,进入二营总营要求可以说是非常苛刻了。
顾北咬着许景严递给他的小面包,一边吃,一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总营。
不知是刚睁眼人还没清醒,还是心中被什么困惑堵住。
星舰落地,节目组在工作人员的安排下起身拿行李。
顾北背上自己的包,和身侧许景严一起将节目组的各种重机械拿下来。
在士兵的护送下,这次节目组离开星舰比登舰时动作要快许多。
即将离开星舰时,许景严冲顾北示意了队伍中的某名士兵,告诉他那位就是他之前在机舱内和顾北提及的,要他记住气息特征的士兵。
顾北看了一眼,心不在焉地应下“记住了。”
许景严挑眉“这么快?”
顾北嗯了一声。
许景严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转头一看,节目组的其他工作人员已经陆陆续续离开星舰了。
星舰停留在二营的时间是严格受控的,许景严能送这一趟已经是想尽办法挤出的时间,不可能再在二营停住。
他没有办法,伸手在顾北肩膀上轻推,提醒说“该下去了。”
顾北看他一眼,说“我有话想和你说。”
睡觉前,许景严没让他说完的那一句。
对方显然是意识到了他要说什么,眉头轻轻皱起,低声说了句“别。”
节目组人员已经全部离开星舰了,顾北能听见外面的柏导喊了声他的名字,是在问其他人有没有看见他。
只喊了一句,那声音便止住了,分明是猜到了他在哪,在替他争取时间。
顾北轻轻吸口气,他看着显然是要在这和他分别的许景严,低声说“可我想说。”
许景严看着他,目光里透出几分无可奈何。
顾北攥紧他的手腕,酝酿了很久。
睡着之前他在情绪的翻涌之下,就已经想和许景严说了。
他想问许景严,他们不吵架了行不行,三年前那句话他后悔了行不行,他们之间能不能恢复以前的关系,他能不能以男朋友的身份像过去一样更理直气壮地操心。
他知道这种想法有些异想天开,但他还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许景严离他稍微近一些,让许景严之后在前线的时候,他不至于觉得这个人完全地离开了自己。
他怕自己后悔。
但……那时候许景严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顾北想了许久,在外面柏导没办法开声催促的时候,用那双温润的眼睛去看许景严。
“我还没和你复合。”
这和许景严一开始想的不一样,他愣了愣后,说“嗯。”
顾北咬了咬下唇,低声说“你爬也得爬回来的。”
声音里带了几分赌气和执拗,许景严却笑了,伸手给了他一个极为用力的拥抱“好。”
他们已经是彼此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所以他一定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