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亦温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薛城霸着他的床睡着了。
他的身边亮了一盏小橘灯,手边散着一本书,刚看到一半,他正面躺在床上,半身盖了被子,半身露了腿。他穿着宽松校服和西裤的时候,腿型并不明显,如今陆亦温稍稍一撇,就能见他那腿又长又直,几乎找不出任何瑕疵。
手也很长,两手横横一放,陆亦温就没地儿可睡了。
如果能从睡姿判断一个人性格的话,他大概占有欲极强,性格又十分霸道。
操,还真是没处儿去说理了。
陆亦温下意识倒吸了一口气,快速移开视线,拉过被子盖住了薛城的大长腿。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和别人有些不一样,相比于别的哥哥弟弟喜欢漂亮小姑娘小公主,他更喜欢白白嫩嫩的男孩子,觉得他们十分可爱,好想欺负一下,捏捏他们的胖脸蛋。
长大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这叫同性恋,而且如果按照当中体位标准之分的话,他大概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壹,做上面的那一个。
而面前这个薛城,根据他的观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直男。
而且是有晚期直男癌的那一种,谁他妈送礼物送大波浪卷洋娃娃,还自以为是,说什么爸爸罩着你,嫌弃死了。
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自己是同性恋,会是一副什么表情。
陆亦温过去给他关灯和收书。
薛城对这本书很是宝贝,甚至专门做了封皮,牛皮纹、定制款,最上边刻了四个大字:量子力学,龙飞凤舞。
陆亦温肃然起敬,想不到薛城成绩不好,涉猎却很广泛,所以大概是偏科?
以后要做科学家的那一种?
有点儿厉害。
陆亦温把书给他放回书包,没注意看其中的内容。
《小娇妻的第一百次出逃》——薛城如今的新宠。
陆亦温关上灯,俯身想把薛城往床沿推,试图给自己拾掇块空地出来,他刚碰上薛城的那一刻,却见对方手如长蛇那般灵活,绕到陆亦温后背,下意识用力一压。
陆亦温被压得动弹不得,咬牙:“卧槽。”
薛城脸埋在他的锁骨处,用力吸气,闻着了陆亦温身上的沐浴露味,喃喃道:“好香。”
他再又含糊不清地说:“我饿了,想吃。”
“哈?”陆亦温一边挣扎一边问,“你饿什么,吃什么?”
刚桌上吃鸡的时候,就数薛城吃得最欢。
薛城发出几道急促的鼻音,显得有些急不可耐,他随后一个巧力把陆亦温正面压在了床上,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立即俯身咬了他的侧脖颈一口,咬住后就不肯松开,头发微刺,扎得人并不舒服。
痛痛痛痛痛痛痛!
陆亦温的眼泪跟大动脉出血那样狂飙了出来,刹不住车,觉得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大概也就是这种滋味了。
这人属狗的吧,陆亦温拼命去推他的脑袋,推不动,反而把他脖颈那片皮肤扯得生疼,他作罢,一面拼命拿手背去擦止不住的眼泪,一面放低声音,半哄骗道:“薛城我们吃别的好不好?”
“别吃我脖子了!”
“我给你做猪蹄!”
薛城听到猪蹄那两字,终于慢慢放开了口中的力道,陆亦温挣脱他的钳制,连滚带爬下了床。
他赤脚站在月光倾泻的地面,双眼泛红,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薛城,一脚狠狠踢了上去。
薛城噗通掉下了床,之后霎时没了音,过了好半晌,先见他一手攀上了床,胡乱抓住了床单,用力,随后慢慢露出他凌乱的头发,和有些茫然的睡脸。
薛城将下巴搭在床沿上,乖得像是陆亦温以前家中养的那只哈士奇,看去更是有些可怜,他迷茫问道:“怎么了?”
说着说着眼睛渐渐要闭上去了。
陆亦温本来还气着,一脚都不至于发泄他的糟糕情绪,岂料现在见了薛城这幅样子,破功没忍住,噗了一声,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才好。
他黑着脸过去,像是哄小时候的陆亦南那样,把薛城哄上了床,他还装模作样地轻拍薛城的后背,安慰他:“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人打你。”
薛城真信了,说哦,慢慢睡过去,他闭着眼睛的模样很是乖巧,睫毛微颤,脸颊压在枕上,一脚搭着被褥,分明是陆亦温的床和被,但他丝毫不见外,抱着不肯放。
陆亦温找了很多个角度都睡不下,干脆穿上鞋子,去找陆亦南挤挤睡了。
“不太对劲。”早起的薛城咬着牙刷自言自语,他掀开衣摆,皱眉去看他的右腰侧。
上面有一块十分明显的淤青,还隐隐作疼,显然是新伤,像是被人为踢上去一般。
他歪头,俯身吐出一口水,再又仔细去看,肩搭白毛巾的陆亦温碰巧推门进来,见他手卷衣摆,低腰裤子卡在胯骨处,腰腹间的腹肌轮廓分明,身微侧,露出精窄的腰部。
“呦。”陆亦温揉眼睛,移开视线,调侃他,“一大清早秀身材?”
薛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给他让出一处位置。
陆亦温有些心虚,但他的外貌实在生得坦坦荡荡,薛城挑不出点错来,他想问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但觉得陆亦温又没这个动机。
不太像是那种人。
谁会趁着他睡觉的时候揍他一顿,不可能的,薛城觉得自己还是有这种识人的本事。
两人堪堪在最后几分钟踩点到了教室。
他们所处的班级——高二三班,是理科实验班,刚分班没多久,但大多数同学曾经来自同一个班级,还算是熟悉。
陆亦温由于生得高,单独一个人坐在最后桌,他是班中的数学课代表,每天负责收发作业,任务还算是清闲。
第一节 就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是个挺严的老爷子,年纪不小了,头发白了大多数,根据小道消息,他们这一届大概是老爷子的关门弟子,于是整得十分严格。
老爷子姓朱,朱老师第一堂课先没讲题,而是先讲课,他背手在教室里绕了一圈,瞄人挺准,粗粗一看心中就有了数,讲至一半随手指了书中一道题,中气十足地嚷道:“最后面那个男生,你起来说下答案,没错,就胸前有只大老虎的那个。”
陆亦温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草,新外套穿在薛城身上,这人今天死活要穿这件衣服。
薛城慢悠悠起来。
老爷子呦了一声:“还是个大块头啊,把眼给我睁开,年轻人,就要朝气蓬勃积极向上,你说说,这题选A还是选B?”
薛城问:“只用从A和B里面选一个就好了?”
陆亦温:“......”这人傻的吧。
老爷子拿着直角木尺哗啦啦地拍桌,说得很有节奏感:“你搞啥玩意!你到底在搞啥嘛玩意!我就让你选,C和D怎么就被你排除在外了?这两难不成还长腿跑了?”
薛城自觉多言多错,他点点头,往陆亦温他们那片的方向看过去,人多的时候他自觉维持了自己霸气侧漏的人设,双眼微眯,那神情就像是,喂,你把答案给老子传过来。
陆亦温的前桌韩知说:“薛城真的好凶啊,他看我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敢动。”
他也不敢反抗,颤巍巍伸出一手,比了一个1的手势,表示答案选A。
在他的身后,同桌郑召召也感受到了那种被碾压的恐惧,他伸出一手,比了一个2的姿势,表示答案选B。
陆亦温没注意到前边两人的动作,他悄悄伸手,比了一个三字,表示正确答案就得是C。
薛城:“?”
对这个班级很失望!对这些同学很失望!
对陆亦温很是失望!
他转回脑袋,决定破釜沉舟:“选D。”
陆亦温惊呆了,什么眼神能把C看成D?
老爷子继续把桌拍得哗啦啦响:“沉默了这么久你就给我整这玩意儿,错!大错特错!傻子都知道不可能是D!来来来,告诉我名字,哦薛城是吧,等等我看看,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下课的时候薛城就跟着人老爷子走了,陆亦温去交作业的时候看到他已经被移交到了班主任手中,班主任姓谢,是个还较为年轻的女老师,教语文,声音轻柔,温声细语,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还不错。
谢老师在问薛城:“这几天还适应吗,跟不跟得上大家的节奏,你的情况你爸爸已经跟我讲了,咱小城长得老高了,人也好看,没事咱们慢慢学,小城还是很聪明的是吧。”
薛城不太要脸:“嗯,可以。”
陆亦温留着在数作业本,心中奇怪,薛城有什么情况?
瞧着他品格健全兄弟和睦,没什么大问题。
那老师再说:“我看过你的成绩了,第一次这样还可以,你的爸爸跟我说,希望期中考的时候把成绩提高到四十名,进步五名,我觉得可以办到,小城有信心吗?”
薛城摇头,语气很硬:“说实话,不太有。”
陆亦温差点要被他的态度给笑喷了,这哪儿来的,挺逗。
他放好作业本准备要走,谢老师把他喊住:“陆亦温你等下,我记得你是一个人坐,老师给你找了个同桌,到时候你们搭个伙,也好互帮互助,小城你先回去,老师找陆亦温讲些事。”
陆亦温留下来听班主任跟他讲了些七七八八的杂事,无非就是同桌间要友好相处,千万别吵架等诸如此类的,他回去的时候发现薛城动作迅速,已经挪了位,把他俩的桌椅挨在了一块,人却不见了。
“他上厕所去了。”韩知面露忧愁,“薛城坐在我后面,他刚才就这幅样子很凶地看了我一眼,叫我别动他东西,我哪敢动,不要命了吗!”
郑召召嗤笑他:“你胆子还真小,怕什么,不是还有温哥在。”
“是哦。”韩知趴过去,“温哥你要好好保护我哦,不要给薛城欺负我的机会。”
“别。”陆亦温摆手,“薛城他十岁杀狼,我打不过他。”
还有脖子都要被他咬坏了,今早起来一照镜子,发现直接起了一道很深的牙印子。
陆亦温起身去理地上的东西,准备给薛城挪个位置放东西,第一节 课和第二节课之间有半小时的课间休息时间,他理完后看表,薛城还没回来。
“不会掉进去了吧?”韩知又趴过来说,“他刚还说要回来理东西。”
陆亦温起身去捞薛城,厕所里绕了一遍都没找到人,眼见着上课时间将近,他准备回去时,听到拐角处有人沉着声音问:“我问你,你是不是小别山薛城?”
“二中的厉言托我们来问,你跟陆亦温是什么关系。”
“狗子,你把厉言的问题翻出来给我看看,这么多都忘了,这傻逼叽叽歪歪的问贼多,怎么不直接去问陆亦温,烦个球。”
那人找了手机聊天页面读:“厉言让我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中间经历过什么事情,现在感情怎么样,他昨天为什么上你的车,你为什么要送他回家,卧槽。”读到后面这个人都忍不住了,“傻逼吧问的什么鬼问题。”
不过他拿了厉言的钱,还是决定老老实实读下去:“我们走流程你配合一下,还有几个问题很快好了,你们昨天是不是睡一块了没回家,陆亦南喜不喜欢你,你对陆亦温的想法是什么?”
“然后最后一个,你别急,我们又不是跟你打架,你知不知道陆亦温是同。”
“同?”薛城的声音传来,很迷惑,“什么是同?”
直男薛城不太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