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薛蓉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哆嗦着打开杂志,一字一顿地读了郁久那篇专访的导语——[刚刚获得华国青年音乐大赛-钢琴组冠军的郁久,是位年轻而有热情的钢琴演奏者。与他纯真可爱的外表不同的,是他内心火热的激情……]

薛蓉蓉看不下去了。

她把杂志一扔,掏出手机开始搜索,KTV里信号不好,她甚至疯癫地跑到外边去搜。

结果显示出来的时候,更大的“惊喜”等在眼前。

郁久不仅拿了个什么钢琴奖,还跟一个身价几十亿的总裁结了婚,两人高调微博秀恩爱,除了牵手还晒结婚证……

定睛一看,可不是蔺老板嘛?!

什么卖洗发水,开小公司,人家身价几十个亿啊!

薛蓉蓉平时不上微博,看的八卦全是明星出轨,从没想过认识的人能发达,还发达成这样。

她脸色铁青地回到包厢,坐到了角落里。

罗青看看蔺从安,又看看薛蓉蓉,心里暗自着急,起身坐到薛蓉蓉身边。

“怎么了啊蓉蓉,你不是想,想……”

薛蓉蓉狠狠瞪了罗青一眼。

都是她!如果不是她撺掇自己,自己根本不会动心!也不会成为一个跳梁小丑!

郁久肯定在看笑话吧,说不定心里乐开了花!

薛蓉蓉魂不守舍地混到他们唱完,在郁久即将出门前叫住了他。

郁久转头:“怎么了?”

薛蓉蓉咬牙道:“你为什么不说你成了名人?那个蔺老板也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的蔺从安正站在门外,听到郁久说:“我们有什么义务向你报备?”

“我,我好歹是你嫂子!”

郁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也知道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薛蓉蓉涨红了脸,正要反驳,就听郁久摆了摆手机,抢先道:“不过你可能很快就不是了。”

话音刚落,薛蓉蓉手机铃声响起。见是王军,她下意识心虚地按掉了。

手机铃声转瞬又开始疯狂炸响,薛蓉蓉心中后悔不迭。

她是抱着想法来的,以为成功了便可以顺手甩了王军,可现在,她的目的不仅没达成,可能连原来的男友也……

可惜,有些事情,做了就要付出代价。

……

第二天,郁久成了名人和蔺从安是个大富豪的消息不胫而走,凡是认识的,沾亲带故的朋友家人,都免不了讨论一番。

郁久拿冠军的事情其实不少街坊都知道,但他们不知道那个比赛比得好了,可以成为大明星一样的人物,也不知道蔺从安究竟是什么程度的有钱。

郁久接了几个电话,就不想再多呆,打算今天带蔺从安去看看自己曾经的家,明天就回秋城去。

楼小川昨天光顾着通知他,自己到最后都没去那个同学聚会,据说临时买了火车票回彤城了。

郁久猜又是和他的“满哥”的事情,暗叹好好一个楼小川,谈个恋爱折腾成了神经病。

昨天夜里又下了一场雪,地上洁白如新。

郁久带着蔺从安穿过安静的街道,最后来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平房前。

小房子安静地立在雪地里,门锁锈迹斑斑,郁久从窗台的凹槽里掏了一把钥匙,打开门。

泛着灰尘的空气呼地吹出来。

郁久转头笑道:“我欠债那会儿差点把这儿卖了,但一时半会儿实在卖不出去。”

“还好没卖。”

屋子里一共二十几个平房,配一间厨房,厕所甚至挤不下两个人。

逼仄矮小,尘封着岁月。

窗台旁供着一只佛龛,左边竖着郁久母亲的照片,右边是外公的,都显出些陈旧的色彩。

郁久来到佛龛前,掏出打火机点了一炷香,插进香炉里。

双手合十拜了拜,郁久介绍道:“这是我的爱人,蔺从安,我们结婚了。”

蔺从安也上前上了一炷香。

完了以后,郁久蹲在地上从床底往外拖箱子,说是有些小时候的奖状在里面。

蔺从安帮着翻,终于在各种课本之下,发现了三张奖状。

都是郁久在被称为钢琴神童之前,在更小的比赛里获得名次的奖状。

蔺从安沉默片刻,问道:“到这里来以后,你怎么练琴的?”

郁久说:“就三条街外,还有一所职高,那家的礼堂里有一台还行的钢琴。我给他们老师送了点东西,就一直让我用了。”

“不过我一开始也没那么勤奋,荒废了两年吧。”

他声音中略有遗憾。

将东西规整好,拿了个袋子装了奖状和几本日记本,郁久又锁上了门,和蔺先生往宾馆走。

悠闲的下午,没有计划和行程,适合放飞自我。郁久走着走着,玩心顿起,捏起一个雪团朝蔺从安砸过去。

蔺从安敏捷地闪避了。

你来我往砸了两圈,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郁久倒着走路,没注意脚一滑,差点摔在路人的身上。

“啊对不起!”郁久连忙道歉,对方扶了他一把后刚收回手,就惊讶道:“郁久?”

蔺从安几步走过来,有点警惕地看着这个路人。

郁久也惊了,小县城是真的小,他望着眼前面熟的人,记忆渐渐复苏:“……张老师。”

……

三人坐在了一家奶茶店里。

张老师第一句话:“身体好些了吗?”

郁久茫然地点点头:“我现在,挺好的。”

张老师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有些微胖,闻言笑道:“那就好,以前你还因为身体原因,休学过半年。”

“真的啊……”郁久表现得像完全不记得。

“那时候到底还是小孩子啊。”张老师喝了口茶,感叹道:“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那时候你也不说话,爱发呆,一发呆就是一整天。现在倒是活泼多了。”

郁久踌躇道:“张老师……不瞒你说,我初中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您记得我休学了?那我休了多久,为什么休的?”

张老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蔺从安。

郁久忙道:“没关系的张老师,这位是我爱人。你随便说。”

张老师闻言惊讶了一瞬,很快收敛回来,说道:“该从哪里说起呢……”

……

十三年前,张章刚入职两年,第一次当班主任。

刚刚从小学生升级的学生们,像一从从小豆芽,精力充沛,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张章每天疲于奔命,焦头烂额,被这帮小孩烦得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刚开学三天,放学时他留下来改了会儿作业,出去上厕所时突然听到教室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

张章吓得魂飞魄散,从推开教室破旧的木门,看到班上最高的男生正被一个小矮子摁在地上揍,尖叫声却是揍人的人发出来的。

两人拉扯间,地上散落了一地的作业本,张章顾不得踩上去,把小矮子制住,困了半天才让他安静下来。

张章半天才想起来,小矮子的名字叫郁久。

郁久不说话,他只得生气地问那个高个子事情的前因后果,高个子一边哭一边支支吾吾,讲了半天张章勉强了解到,他想跟同桌“开个玩笑”,就把美术课上剪纸用的红纸往郁久脸上蒙。

“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张章怒道。

高个子同桌吞吞吐吐道:“看他很怕的样子……我文具盒是红色的,他每一次一看到就脸色发白,挺好玩的。”

小孩子的动机很简单,可能是为了引起总是不理他的同桌的注意,便用了这种方式“逗他玩”。

张章叫了双方的家长,顶着高个子的妈妈滔滔不绝的斥责,低声下气地道了半天歉才把人送走,转而跟郁久的外公交谈起来。

郁久的外公看起来没什么文化,一脸沉郁,半点笑脸都没有,听完张章的讲述,一巴掌打在郁久脸上。

“没用的东西。”他用方言骂道。

张章吓坏了,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到哑口无言,无能为力。

想帮帮这个孩子,却反而做错了,使对方的处境更加水深火热。到最后他也没问出来,这个娇小白皙的孩子,到底为什么这么害怕红色。

本以为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了解,可第二天,小郁久的家长就向学校递了休学申请,还去医院开了病历单,表示是身体原因。

张章周末时换了身衣服去家访,也被拦在了门外。

他感觉很挫败。

时间过得很快,一学期快过去,有次他从学生们的闲聊中听到了一点关于郁久的消息。

班上有个同学家离郁久家很近,说郁久家这半年,时常听到砸东西摔盆和吵架的声音,偶尔还有人尖叫。

有邻居去管过,说他们家的小孩有毛病,不能见人,他家老人只能把人关起来。

就关在小房间里,留了一扇窗,不拉窗帘的时候,有邻居能从窗户看到小孩,呆呆地坐在床边。

张章坐立难安,他当老师还没有多久,一腔热血还没有变凉。他迫切地想要确认和自己有一点缘分的小同学,是个什么处境,究竟需不需要他帮忙。

于是他请了个假,在一个工作日来到了郁久家外边。

郁久的外公不在,这天天气好,窗帘也收着,张章果然顺着窗户看到了小小的郁久,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玩手。

他的手轻轻地敲在床半边缘,有规律地在动,嘴里还轻轻哼着什么。

如果不是他散乱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乍一看还是挺美好的画面。

张章受不了地敲窗,喊郁久的名字,半晌才让郁久有了反应。

小孩走到窗边,麻木地看着他,眼神停在各种空无一物的地方,也不回答张章的问话。

张章无法,找了根铁棍,将他们家的大门门锁撬了。郁久呆呆地站在屋前,终于迈出了一步。

张章都要哭了:“你外公怎么回事?为什么关着你!”

郁久也不答,一步两步地往前走,一会儿工夫,两条小腿倒腾地越来越快。

“打电话……”张章隐约听到他这么说,便领着人跑向一个有电话的小卖部。

“你父母呢?你还有其它亲戚吗?”张章追在后面问:“我给你报警吧,好不好?或者你还有其它信得过的大人吗?”

郁久仿佛没听见,撒足狂奔,直到喘着气扒在透明的玻璃柜台前。

“我要……打电话。”他还没变声,乍听像个小女孩。红色的电话机被推到他面前,他拎起话筒拨了个铭记于心的号码。

过了一会儿,张章看见他哭了。

麻木地小脸皱起来,像个发红的苦瓜,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哭得一条街都快听见了。

就好像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似的,恨不得世界毁灭才好。

张章替他付了电话钱,让邻居给外公带话,自己将小郁久带回了家,当天下午,他联系了老同学,带郁久去了市里的医院。

那时候观念落后,见张章带着小孩去看精神科,附近别的科室的病人小声议论他们。

年纪小小的得神经病?太可怜了。

张章正担心小孩会觉得受伤,可郁久却听不见似的,被叫到名字进去之前,脸上流露出一丝没藏好的烦躁和不服气。

就好像在说你们才神经病。

张章突然感觉不那么沉重了,觉得孩子好像在好转,哭的那一场不白哭。

因为郁久未成年,医生谈完话后,让张章和郁久一起听他的诊断。

医生认为,郁久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其实不算特别严重。但这个词在那时候挺新鲜的,连张章也不太懂。正担忧着,医生却说,没什么大事。

“除了家人和朋友的开导和陪伴,避免频繁的情景重现外。”医生顿了顿,转向郁久:“还要你自己坚强起来。”

“事情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你很快就要长大了。你是个坚强的小孩。”

郁久的外公这时才赶到医院,脸色铁青地进来,又被医生和张章双重骂了一通。

固执倔强的老头到最后也没承认自己的错误,但带着郁久离开前说了一句:“他不出去打人,我干嘛关他。”

最终他还是带着郁久回去了。

张章担忧了好几天,还好,郁久的外公没有再关他,把他送回了学校。

虽然休了半学期,但张章跟领导那边反映了一下,还是让郁久接着上课了。

错过了和同学打成一片的黄金期,郁久在班上形单影只,也不爱说话,像个幽灵似的来来去去。

张章一直担心,担心他没朋友。直到初三那年,他去隔山與壁职高办事的时候,偶然听见某道没关严的门中,传来一阵美妙的钢琴声。

张章鬼使神差地推开门。刚刚抽条的郁久已经有了少年的模样,虽然瘦了些,却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他坐在老旧的钢琴前,十指翻飞,仿佛弹的不是一台旧钢琴,周围也没有那些破破烂烂的杂物。

他以自己为圆心,用琴声编织了一场梦境般的盛会。

张章自那以后心中就隐隐有预感,郁久不会一直蒙尘,他经历了别人难以想象的磨难,终有一天会转为积蓄的力量。

……

三人都沉默了,张老师过了一会儿笑起来:“你那时候还小,记不清很正常的。二中又跟我们学校离得远,你不常来,自然见不到。一晃十几年了,如果不是前段时间你又是上电视又是上杂志的,我还未必认得出你呢。”

他笑完掏了本黑皮小本子出来:“来来,大明星,给老师签个名吧。”

郁久正感动着,哭笑不得地给张章签了名:“张老师,原来当年是你带我去打电话的……我就记得打电话了。”

张老师哈哈大笑:“你还欠我电话钱呢!……说起来,去年还有人来我们学校打听你来着。”

“啊。”郁久说:“我们已经解决了,不是什么大事。”

张章欣慰道:“那就好啊。”

几人出来,郁久后知后觉地感到暖流入怀。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刚来小县城时的记忆总是模糊不清,可能是被外公关起来的经历太痛苦,大脑强迫淡化了。而张章只教了他一年半,算起来印象也不深了。

但话语仿佛有魔力,从张老师的叙述里,有些片段翻腾起来,不是有逻辑的前因后果,而是更加细碎的感觉。

郁久盛情邀请张老师等等他,他买的特产有点多,分到现在还没分完,这下正好一股脑塞给张章。

张章盛情难却地叫了个三轮车才驮回家去。

郁久看着远去的三轮车,双手插兜,缩了缩脖子。

“蔺先生,我真的好幸运啊。”

头上按下一只大手,宽阔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依靠。

郁久眼光灼灼:“我们回去吧。”说完又啊了一声:“刚才老师说什么杂志?杂志已经出来了吗?”

蔺从安:“……”

……

郁久震惊了。

回到秋城,印着他的照片的《古典人生》杂志被随便丢在客厅茶几上,郁久抱着手机大喊:“蔺从安!你又干什么了?!”

微博热搜第三:#久安集团郁久#。第四:#郁久有钱#。第十三:#郁久人生赢家#。

还有看似没有他名字的热搜第二十:#我酸了#,点开一看也都是他的名字。

他的热度不是下去好久了吗!最近不就是上了个杂志,能怎么样?!

至于这样完美融入了“新春佳节”气氛,成为9012年的开年大戏一幕吗?

蔺从安在楼上没下来,郁久没得到回答,深呼吸一口气做了心理准备,点进去了。

@震惊新闻:据传,久安集团又有大动作。董事长蔺从安或将集团股份对半转给法定伴侣郁久,并公正了遗产继承协议……

中间巴拉巴拉,郁久一目十行的跳过,最后一句是这样的:久安集团已发消息,将不日就传言召开记者招待会。数十亿巨额遗产,掀起新年第一场波澜。

“…………”郁久呆呆地又读了一遍。

他跳起来,想举着手机质问蔺先生又搞什么,但脑子里一团乱麻,又不太明白有什么好问的。

高调示爱而已,这种事情蔺先生也不是没干过。

但是扯上钱的事,难免会让人有疑虑。

郁久上了一半的楼梯又下来,坐在沙发上往下刷,看别人都是怎么说的。

网友A:蔺总:听说你们忘记了狗粮的味道?来,别客气,再尝尝。

网友B:作秀?炫富?为了股价操人设?还不如做做慈善,真是万恶的有钱人。

网友C:……话说他俩结婚,本来公司就该有郁久的一半吧,至于遗产,他俩要是不领养或者做代孕,不也都是郁久的吗?

网友D:你以为一般有钱人真的会老老实实分老婆一半家产吗?!几十亿啊!!卧槽我服了蔺总,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郁久看到这条,恍然大悟。

受刺激,是了,可不是受了刺激吗?明明他俩好得很,游轮上那么多人愣是没几个相信。

夏凯瑞,陈源,还有好些人看着他就要来踩两脚,就连曹地广也说以为晒结婚证是作秀。

蔺先生估计烦透了,直接给他转钱,对商圈众人来说,没有比这个更有力的证明。

网友买不买账不重要,他想让自己在公开场合有面子。

郁久复杂地放下手机。

怎么办,虽然不怎么在乎钱,对“遗产”这俩字也有点抵触,但还是好感动啊!

话说回来,蔺先生真的好容易生气,一气还憋在心里,不是他这么干郁久自己都没发觉他不高兴了。

蔺从安在书房处理文件,郁久躁动地练了会儿琴,又抱着课本发了会儿呆,突然站起来。

不行,他也得做点什么啊,不能每次都是蔺先生在微博秀恩爱,他一点表示也没有,这怎么行呢!

他打开微博,正准备写点什么比较感人的话往上发,突然看到消息提示的小红点,发现未关注人私信已经要塞爆了。

郁久是微博初级玩家,还是第一次点开这个按钮,发现里面除了连绵不绝的买粉小广告以外,几乎已经成了网友的树洞。

对着他破口大骂的也有,用五彩斑斓的形容词来表白的也有,甚至写日记说今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的也有……

郁久唰唰略过,有一条私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天使不美丽:久久你好!我想告诉你,你老公家的橙花洗护系列好好用啊!我上次看你发微博放了淘x官方旗舰店的地址,就去买了一瓶,一开始觉得有点贵啦,但是用起来就觉得超级无敌霹雳好用!用了半个月我的发梢都不怎么分叉了!真的爱你!mua!”

郁久:……

原来真的有这么好用!

正好,他不是想给发微博秀恩爱么?不如使劲夸夸自家的产品,就当他俩一起为家庭挣钱了!

不过经过游轮的事,他也知道了久安不止卖洗发水,不如说洗发水算最便宜的东西了,要论赚钱,还有其它的业务。

郁久想了想,上官网做了功课,打算过两天去品牌实体店看看。

那些卖东西的网红不都做直播吗?他也弄个就是了,让大家看看产品有多好服务有多好,这样他一百多万的粉丝里,总有那么几万个能看到吧?万一里头又有几千个心动买了,不就赚钱了吗!

美滋滋地过了几天,全国人民终于从春节的懒惰中挣扎着进入了工作状态,郁久也找了个工作日,偷偷举着手机和新买的自拍杆出发了。

蔺先生瞒着他签了股份转让书,他也想瞒着做这件事,到时候看着业绩飙升,蔺先生也会很高兴吧。

郁久特地拿出了蔺先生送他的发圈,把自己打扮好,穿了件休闲卫衣,套了不起眼的羽绒服。

然后消无声息地打开了直播。

“大家好,我是郁久!”他把自拍杆夹在臂弯里,换鞋:“今天我做直播,是为了推销,嗯,我们家的产品。”

收到了微博特别提示的粉丝们,一脸懵逼的进入了直播间。

弹幕:“…………”

“????”

“推销产品?!你家破产了?!”

“我已经笑死了哈哈哈哈久啊你这样你家先生知道吗?”

画面在各种魔幻抖动后,终于对准了郁久的脸,他没看到之前弹幕说了什么,把脸凑上去划拉屏幕:“能看见吗?还是要切换哪个摄像头……”他捣鼓了一番:“啊好了,就这样吧,我把手机翻过来你们就能看见路了吧。”

弹幕一阵阵的鹅叫式大笑。

郁久也笑了,对着屏幕道:“我第一次用,不太会啊,大家不要着急。哪里做的不对,你们就告诉我。”

郁久正巧迈步到天光下,本来昏暗的镜头被阳光铺满,郁久的脸清晰地显示在众多普通人的手机屏幕里,弯弯的眉眼甜得人心都要化了。

弹幕:“我阵亡,我受到了盛世美颜暴击。”

“经鉴定真的无P啊!朋友们你们看他左脸侧边有一颗没消下去的小痘痘……”

郁久恰好看到这句,不好意思的偏了偏头:“过年吃得有点好,长了个痘……不好意思啊。”

说罢他没看到弹幕的癫狂,把手机屏幕转了个向,对着地面:“等出了小区我再拍吧?路上有点无聊,等会儿你们再看也行。”

因为是瞒着蔺从安偷偷出行,他没叫司机来接,久违地走了很久,坐上了公交车。

期间怕不说话大家走掉,时不时挑几条评论回答回答,也算有模有样了。

虽然问的最多的问题,比如“你跟蔺总的一夜几次”这种,他没法儿回答……

上了公交,郁久就把口罩戴上了,为了防止自己的小辫子太好辨认,还用一顶棒球帽把头发塞了起来。

冬天大家都穿得臃肿,他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一路很顺利地来到了市中心人流量最大的商业街。

这里寸土寸金,两侧聚集了很多奢侈品店,郁久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样子左看右看,还对屏幕吐槽说自己第一次来。

“以前买不起,后来,衣服什么的就不用我买了……”

弹幕:“……嗝。”

“啊。”郁久惊喜道:“找到了,那个!AnnaWise,蔺先生的店!”

AnnaWise是久安集团旗下一条高端彩妆线,除了在各大商场设有专柜,也有这样的独立体验店。

AW这个品牌,以彩妆最为出名,护肤品线和香水线以前不受重视,最近才开始重新发展。据说推出了很多新品,用户评价很不错。

这是郁久提前做过的功课,此刻对着屏幕解释了一番,直播观众们:“老板娘真懂!”

郁久耳朵有点发红,轻咳一声走近,感应门应声开启,一道女声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和手机屏幕里。

“怎么会没有我们承哥哥的联名款?!明明是你们官博发的广告!有用的时候就抱着承哥哥大腿,不用了就一脚踹开,你们AW就这样欺负人的吗?!”

郁久愣了一下,无措地站在门口。

一个站在一旁的圆脸导购眼尖地看到有新顾客进来,像看到救命稻草似的笑着迎上来:“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郁久嗯啊哦,指着那个年轻女孩小声问:“这是怎么……”

那边还在吵,导购说:“真的对不起,欧阳承的联名香水已经下架了……”

女孩把手机屏幕怼到导购脸上:“你看看!这不是你们的广告吗?”

“是。”导购往后仰:“但是那是五个月前的广告……”

“才五个月!”女孩声音又大了一分:“哪有代言只签这么短的?!我们承哥哥哪里不好!后援会的姐妹明明买了好多香水,销量巨大好不好?!”

导购欲哭无泪:“对不起啊,但真的下架了。”

圆脸导购小心翼翼:“这位帅哥,你也要……欧阳承联名款的香水吗……”

郁久回过神:“欧阳承是谁?”

圆脸导购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笑容真挚了几分:“没什么,请问您需要什么?自己用还是送女朋友?”

郁久之前已经把自拍杆收了起来,这会儿抓起手机装作看消息,问:“需要,需要,我想想啊……”

弹幕乱成一团,密密麻麻在吵架,郁久焦急地又问了两遍需要什么,话题才转回来。

说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是精华液,其次是香水。

鉴于香水就算滴了,直播间的观众也闻不到,郁久就说看看精华液,送女朋友。

虽然郁久脸被遮了一大半,但还是能看出是个帅哥,圆脸导购笑着说:“你女朋友真幸福。”

两人路过吵架的年轻女孩,见她都要哭了,郁久脚步一顿,还是忍不住小声劝了一句:“没有了也没办法啊……”

“你懂什么!”女孩顿时抓狂:“我们承哥哥多努力你造吗!狗日的AW一生黑!我要回去叫姐妹们一起上微博刷差评!”

郁久瞪圆了眼睛:“为什么?!”

“这还不懂吗你是不是智障?!AW找我们哥哥做代言,回头合约期没到就踹了哥哥,这是□□裸的打脸!”

“你怎么知道没到期……”

“就是没到期!内幕消息都有人爆出来了!”

见女孩态度坚决,郁久也有点进退两难。

他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女孩有多少“姐妹们”,万一真的一起上微博刷差评,真的很影响品牌的感官啊!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个欧阳承又是谁啊?!

郁久还在为自家的口碑忧心忡忡,他没看到,弹幕已经□□爆炸了。

郁久直播间的粉丝们气得升天:欧阳承一个三线野鸡,整得像个蛇精,走了狗shi运拿到AW的一档产品的代言,拿了代言费却干出破坏品牌形象的事,被合作方终止合同。

就这,竟然还有粉丝维护?!还威胁人家顶头集团老板娘说要上微博刷差评?!

当他们老板娘没有粉丝了还是怎么的!

这一段录屏很快被传上了微博,热度在短短几分钟内爆炸般辐射,郁久的直播间涌进来无数的吃瓜路人。

蔺从安正在工作,郝临敲敲门进来,满头大汗地说:“蔺总您看微博……”

于是蔺从安也进入了直播间。

另一边,郁久也很火大。

“如果你因为代言的事情不满,那就直说好了,向品牌投诉也不是不行,但你不能骗人说产品本身不好啊!”

女孩冷笑一声:“你是AW的舔狗吗?你说好我说不好,本来就是各人的事,我用了它家的产品烂脸烂手还长痘,粉底浮粉,口红脱妆,你说吧你能拿我怎么样!”

郁久:“……”

郁久转向导购:“请问你们这儿可以拍视频吗?”

圆脸导购反问:“拍视频?想拍什么视频……啊,怎么?”有个工作人员从暗门狂奔出来,脸上洋溢着非同寻常的亢奋,在圆脸导购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通。

圆脸导购恍惚道:“噢噢,可以拍啊,完全没问题!”

郁久放了半颗心:“那就好,我拍了哦。”说罢把自拍杆掏出来,接上了手机,对准了女孩:“我直播。”

年轻女孩:“……”

“你刚才说你什么粉底什么,口红什么的,还烂脸的。要不要试试看?”

年轻女孩嘴角抽搐:“你神经病啊!直播什么直播,你征得我同意了吗?!”

郁久:“那你撒谎征得AW同意了吗?”

弹幕此时一片沸腾。

郁久扫了几眼,对着屏幕正色道:“我说真的,我们家的产品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质量问题的!”

年轻女孩、众导购:“???”

郁久:“尽管我也是第一次来,但是我相信我们公司,相信质监部门。为了证明我们的产品没问题,我就来试用一下吧。”

年轻女孩、众导购:“…………”

郁久举着自拍杆,走到护肤品那边,把摄像头对着货架:“你们要看精华液来着,那就先看那个,嗯,哪个是精华液……”

“哦,这个粉色的是吧。”郁久把试用的瓶子拿起来,晃了晃:“好小啊,精华液是这么小的吗?”

“噢,我第一次知道……”

“啊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导购和年轻女孩风中凌乱。

当晚,郁久的直播录屏被人传到网上,很快,各种精选版,5分钟带你看完两小时版,颜控合集等各种剪辑纷纷出马,带领网友全面了解了今天这颗大瓜的甜度。

欧阳承的粉丝们第不知道多少次被群嘲,由于今天的素材太搞笑,引来了无数吃瓜群众,导致粉丝们败得飞快,掐了半小时就缩了头。

很快,一条长微博聚拢了热度。

“本半内幕人士大声说两句,为大家科普此次事件的前因后果。”

“欧阳承的咖位本来是配不上AW的,更别说出联名香水这种事。显而易见,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易。宣传半年前开始放,说明企划开始至少在大半年前,那时候蔺氏还没有拆分,小蔺总大概没空管这种小事。后来欧阳承自己作死,黑料一大堆,洗都洗不白,即便久安没有分出来,解约也是肯定的。何况久安分出来了,小蔺总清闲许多,肯定盯着这件事,代言铁定是要吹的。”

“承妹妹们心疼自己爱豆,但你们也不想想,你爱豆走了多大的狗屎运高攀了AW,回头自己不珍惜,还怪品牌无情?”

“总结:天凉了,让欧阳承退圈吧。”

这条微博引起了承妹妹们的反扑,郁久的粉丝悄悄退场,跑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里开联欢会去了。

“打脸!爽!”

“公司,我家的!”

“我要让你知道,这整个AW都被我承包了!”

粉丝正开心,突然有人思路清奇道:“那个OYC都能出联名香水,为什么我们9不可以?”

众人一下被点醒,纷纷大彻大悟:“对啊,为什么郁久不可以!”

自家品牌,肥水不流外人田,连代言费都省了。

加上钢琴家,高端大气上档次,一听就特别高端,多合适啊!

正当大家画饼吃得开心时,有一个空白的小号,跳出来扒了郁久的身世。

对方言之切切,信息完整清楚,除了学校名称班级学号,更连曾经的住址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个空白小号语气怨毒,表示郁久以前不仅穷困,性格很差,还有精神病史,完全不像大家所想象的那样风光霁月。

小号言之凿凿,令不小心看到的人大跌眼镜。

尽管久安集团反应迅速地将原微博屏蔽删除了,可留下的余韵和截图仍然满天飞,根本禁不掉。

经过两天的发酵,事情往非常不利的方向发展,就在这时,郁久的微博更新了。

@郁久V:接受了《蜉蝣》的专访,说一说我自己的事情。下周,我们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