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我叫兔美酱,我,为火眼金睛代言。”

……

姜天深沉地念出这段话,然后哈哈大笑,笑到岔气。

“蔺老板!你这马掉的,要不要这么网红?!话说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我看你是按捺不住你的闷骚心了,不然干嘛给公司取这种一看就是在秀恩爱的名字……”

虽然只是手长得像并不能构成决定性的证据,但有些很会发散的网友已经开始了自娱自乐的脑补,圈了一个叫[长治]的cp话题在下面暗搓搓的舞,搞得跟对暗号似的。

话题简介是这样写的:拉郎怎么,犯法吗?

姜天心道,你们手气不错,买股买涨了。

姜天开心地在微博吃了一天瓜,这会儿给蔺从安送游轮派对的请柬来,忍不住在对方办公室安了家,拼命打扰人家工作。

幸好,蔺老板别的不说,无视姜天的骚扰这项技能练得炉火纯青,一下午工作效率奇高。

眼看文件快批完了,才施舍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跟娇娇说一下,别弄什么犯法的东西。”

姜天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遵纪守法好市民就是我了,只是最近海上查得严,这趴体改年后了,怎么样,能来不?”

蔺从安皱眉:“查的严?”

姜天摆手:“嗨,真没啥,是别人有啥……就算我们只是在甲板上看天线宝宝,到时候警察往船上一冲,不也很尴尬吗?”

他转移话题道:“对了,我看你那钻石送出去了,你家宝贝高兴吗?”

蔺从安手一顿,脸色微妙:“高兴啊。”

“?”姜天坐起来:“等等,你什么反应,你不会没告诉他那钻石多少钱吧?”

蔺从安:“没关系,他不会弄丢的。”毕竟是我送的。

郁久的确不知道它多少钱,也确实如蔺从安所想,宝贝着呢。他宝贝地用了个首饰盒装起来。

毕竟发圈这东西不牢靠,万一松了,掉哪儿他也心疼。

他换了个普通的黑色发圈,翻了件厚厚的黑色羊绒大衣,穿戴好出门,去见了金燕老师。

金燕在秋城音乐学院附近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

她曾经在秋音任教,后来和高层不和,三十多岁就自己出来开了独立工作室,培养了国内大批钢琴人才。

后来也被业内认可,加入了音乐协会。

她收的普通学生,一律被安排在工作室进行教学和练习,郁久到的时候,就见这座小外表老旧的小楼中别有洞天。

隔音房的装修做得很好,几个小教室分别摆着几台钢琴,有的空着,有的有学生在用,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见里头的情景。

金燕笑着说:“都是你的师弟师妹们,有的还不错。”

他们年纪都不大,顶多十四五岁,看来金燕老师还是喜欢从小培养。

郁久扪心自问,如果不是自己家庭情况特殊,让他在这个年纪这么自觉地每天练琴,他可能是做不到的。

走过长廊,上了破旧的楼梯,小楼的天台上别有洞天。

金燕年纪大了,也喜欢种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左边的菜畦上爬了一藤丝瓜,因为没有及时采摘,已经老成了丝瓜囊。

郁久跟着她的指引,坐在了小石桌旁。

金燕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今天就来找我,是想好了吗?”

郁久酝酿了一下:“是的,我想好了。对不起金老师,我暂时没有留学的想法。”

金燕叹了口气。

她似乎已经预感到了,这会儿也没有昨天那么生气,问他为什么。

原因很多,郁久也没有找借口,老实地说,精力不够。

“我本科都没有读过,语言也不会,很多专业学生都会学的东西,我其实都没有学过。这次能拿冠军,有我投机取巧的成分在,因为不考理论,不考分析,只谈演奏。”

“金老师,我缺的东西很多,如果想立刻去留学,我要花费全部的精力在上面,有些我想要兼顾的事情就做不了了。”

金燕冷着脸道:“兼顾什么?”

“……”郁久沉默了一会儿:“我的家庭。”

金燕沉默许久。

“大师班三年才有一次,那你这三年就要荒废掉吗?为了你那虚无缥缈的爱情?”

“我……打算去读本科。我昨天咨询了秋音的教授,他们说通过考试就可以。”郁久笑起来:“我没有荒废,金老师,我觉得一步一个脚印也是不错的选择,我想将这些错过的风景一起看一遍。到时候下一届大师班,我自己再去争这个名额,也不迟。”

郁久不是个需要她拿主意的小孩子了,金燕有片刻的恍惚,却仍然意难平。

郁久说的安排看似不错,却始终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去秋音读本科这种事,金燕想都没替郁久想过,门槛太低。她觉得那位蔺老板耽误了郁久良多。

可她没有权利左右郁久的选择。

金燕想到这一茬事就难受,又想起孟昌文来。

那孩子是自己倾注了很多心血培养的,最后却被证明,是害郁久沉寂到现在的罪魁祸首。

她不再问留学的事情:“关于孟昌文,他做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现在就想问问你,你想怎么办?”

“我?”

“是的,看你。我可以在微博上写一个声明,甚至可以把当初的事情全写出来,让所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郁久想了想:“那就算了吧。讲太多的话还要说我自己的事情……您直接发个声明,就说他犯了错,不再是您的学生了。”

金燕微笑:“好。”

她其实不该再强求那么多。郁久能够不怨恨自己,已经是自己的福气了。

外头冷,说完话他们也不再多呆,金燕这会儿心情好了不少,笑道:“急着回去吗?要不要指导指导你的小师弟小师妹们?”

是个老师就喜欢炫耀自己能力突出的大徒弟,金燕也不例外。正巧这个点不少学生放了学,陆续进了小楼,叮叮咚咚练起琴来。

郁久说好,金燕便叫一个学生去把所有人都叫来,带到了最大的那个教室。

这个教室只有一台琴,是金燕示范用的。

她先是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郁久,引得这群孩子瞪大了眼睛围观。

这一届的青音赛的冠军啊!上电视的那个!我爸我妈指着他跟我说好好学学的那个!

十几岁正是逆反的时候,也有几个孩子不那么乖巧的,看着前方的目光颇为不屑。

郁久示范了一曲李斯特的《钟》后,金燕满意地夸了半天,极尽溢美之词。她平时很严肃,很少这么夸人,角落里一个发尾染成粉红色的女孩子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她叫吴栗,是金老师学生中年纪比较大的一个,今年十五岁了。女孩子爱美,染了头发,化了淡妆,除了指甲没办法折腾,其它折腾了个遍。

她家里管得既严又宠……什么叫既严又宠呢?

就是只要你好好弹琴,什么都依你。

吃的喝的玩的,吴栗打小就没少过,要什么有什么,零花钱多得能请全班吃雪糕,俨然是校园风云人物。

这次金老师手里有个去大师班的名额的事,她父母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了,一直撺掇她多去讨好金老师,因为孟家兄弟都上过这个班了,金燕没有其他弟子,肯定会在学生里挑。

而大师班到底要去国外,肯定不会挑个太小的,他们家吴栗岂不是机会很大?

吴栗被念叨得烦死,心底却有隐秘的高兴,觉得这个机会必然是自己的。

可她听到了什么?金老师要把名额给那个郁久!

想到金老师在走廊打的那个电话,吴栗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自己的机会被抢走了。

搞什么啊,这个人不是都拿了全国冠军了吗?那么大的腕儿还跟他们抢,要不要脸啊,老男人。

老男人郁久被这仇恨的目光刺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角落,却只看到一个头顶和垂下的刘海。

是个女生?

他没太在意,跟小孩子们说了些练琴的心得,又在金燕的要求下把决赛的《死之舞》又弹了一遍。

“练琴最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天不练都会手生,建议大家即便再忙的时候,也要抽一两个小时练琴,保持手感。”

金燕极为赞同地说:“我平时怎么跟你们说的?一个个地不当回事……看你们师兄,知道为什么人家拿冠军吗?”

郁久极其不习惯地干笑一下,心想你们不知道我当年被骂得有多惨,有生之年能被夸成花都靠你们对比了。

时间不早,小课堂很快散了。

不少学生都是家长来接,晚上回家再练琴的,郁久和金老师说了几句话,才最后一个离开。

吴栗背起她的粉色带翅膀的小背包,就等在门口的拐角处。

有个比她小一点的女孩,抱着一叠琴谱,看她站在那儿不动,怯生生地说:“姐姐,你爸爸没来接你吗?”

吴栗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那女孩倒也没恼:“晚上很危险的,你爸爸没来,就去跟金老师说一声。”

“……小屁孩儿事真多,自己还没断奶倒管起大人的事了,快走快走。”

后头又来了几个男生,小女孩想了想,还是走了。

吴栗倒也没乱说。因为她自己强烈要求,加上家住得不远,父母最近给她买了一辆一万多的山地自行车,她就不要她爸来接了。

趁着这个机会正等着郁久,她手机铃又响了,生怕别人注意到,她赶忙把手机调了静音才不耐烦地接起来:“喂爸!”

顿了顿:“你管我干嘛啊,我会回的啊,烦死了你。”

“有钱!”

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有点高,她蹲下来,捂着嘴道:“说说说,说够了没,我有事……哎你别烦了。”

郁久就在这时踏出了院门。

吴栗等他走了一段,才攥着手机跟了上去。

她看了很多网上的言论。

与粉丝一面倒的夸赞不同,黑们也有组织,在自己的微博里污言秽语,把郁久说得极其不堪。

吴栗看得很吃惊,因为年纪小,又很快都信了,觉得郁久就是个抱着男人的大腿上位的婊|子,能拿冠军肯定是睡遍了组委会。

现在是资本的世界,连影帝影后都可以靠背后的金主买来,一个青音赛的冠军,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吴栗想,如果自己揭发了他金主的身份,是不是就可以证明,郁久的冠军来路不正?

金老师也会厌弃他,说不定那个大师班的名额就到我手上了呢?

吴栗有些恶毒地想,怕是结婚什么的,也是嘴上忽悠的吧,哪有金主会跟包|养的小情人结婚的?你又没晒结婚证……

她悄悄将手机掏出来,打开了相机。

郁久走了半条街,又拐了个弯,进了一条单行道。

这边路上车不多,人行道十分宽,很多车都把这里当做免费停车场来用。

郁久径直走到一辆看着就价值不菲的车前,笑着和站在外面拿着手机的人说话。

“!”吴栗躲在一辆两座小车后面,悄悄举起了相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天已经黑了,两侧的店铺却散着暖黄色的光,那两人仿佛不知道避嫌似的,竟就站在光能照到的地方。

吴栗眼看着相机里的两个男人,说了几句话后又短暂接了个吻,心里直泛恶心。

前后不过三十秒,他们一左一右坐进了后座,车急速离去。

吴栗兴奋地翻看自己这些照片。

每一张都很清晰!

发到网上,一定是个大新闻,自己的微博说不定还能涨点粉丝呢!

于是她等不及回家,就蹲在原地编辑了微博:郁久果然是靠金主上位的吧,当街接吻真恶心……

……

半小时后,蔺从安就接到了电话。

新成立的久安集团公关部,刚刚以高薪挖了些娱乐圈公关人才,大家一个月的工资还没领到,就要先办大案要案了。

部长头疼道:“蔺总,您想怎么办?”

蔺从安嗯了一声,没说话,先把微博打开翻了翻。

郁久凑过去,吃惊地看着这些图片:“怎么回事,刚才被人偷拍了?……还拍得挺好看的。”

蔺从安揉了一下郁久,迅速划过热门转发评论,冷淡地对电话那头道:“没事,等我回去,发个微博,你们配合一下。”

[长治]话题下,小姑娘们简直要疯魔了。

就好像路上被一张饼砸了,以为是个馊的,放嘴里尝了尝,却是无敌梅菜肉加五个咸蛋黄版超级大烧饼!

本来是个暗搓搓的话题,特意避开久安这个称呼来着,这会儿直接走到阳光下,被兔美酱微博踢上来,沸腾了。

除了一部分人去吴栗的微博下喷她的用词,大多人没有理会这个最初的图源,因为各个大V们嗅到热度,已经进行了争先恐后的转发。

早上还在拉郎,晚上就被证了石锤,有的人甚至想,这位蔺总是不是故意的?

蔺从安虽然没打算用这种方式走红网络,但他确实打算公布出来,从接了《杰出》专访的那一刻起。

甚至久安这个名字,都是他故意的。

他想让全世界知道,自己和郁久结婚了。

为此,久安集团成立后,除了本来分得的日化类板块,他不断地进行收购。纸媒,网媒,和娱乐圈搭边的产业,有机会就统统收入囊中。

为的就是让舆论干干净净。

没有什么包养,金主,抱大腿。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由于郁久最初就以坦荡的姿态说了自己已婚,后来又不止一次提到自己的爱人,广大网友对这件事的接受度暂时良好。

态度坦荡意味着没有猫腻,青音赛又是神圣的比赛,过程透明公开,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有小部分人仍然质疑他们婚姻的真实性,因为他们认为,蔺从安家不可能允许他和同性结婚。

兔美酱刷着微博,龇牙咧嘴地像牙疼。

有个杠精噼里啪啦写了八百字小论文,论述为什么蔺总不可能娶男人,从而认定郁久只是小情人。

兔美酱回复他:你这么关心传宗接代问题干嘛?你是想当他妈?还是想当他儿子的妈?

兔美酱的粉丝们哈哈大笑,给他点了八百个赞。

又一次骗赞成功的兔美酱美滋滋地一刷新,就看到了新的爆款微博挂在自己的首页。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

“我操……”

@蔺从安V:结婚证。

两张图片,一张是隐去了身份证号的结婚证,另一张是两只交握的手。

……

郁久不安道:“这样真的好吗?你不会被骚扰吗?”

蔺从安:“让我父母死心。”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昭告天下秀恩爱,从此以后,给他换对象就是出轨渣男,集团股价肯定跌。

跟钱过不去的事情,他爷爷和他父母都要再掂量掂量。

郁久揉揉眼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翻出久安集团的官方微博来。

他瓮声瓮气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立了一个新公司呢……”

蔺从安把集团业务大概给他讲了一下,郁久瞪着眼睛听得起劲。

“所以,除了卖书卖杂志以外,就是卖洗发水沐浴露?”

其实不止,还有各种高端中端的护肤品线,彩妆线等。

日化这块资金回笼快,他比较放心,而地产那边前景不明,宁乐更是因为之前的事到现在还在苟延残喘状。

所以尽管是块大肥肉,蔺从安还是毫不犹豫地丢出去了。

郁久对商业是完全不懂,好奇问:“卖得好吗?”

蔺从安:“……还不错。”

“要我帮你卖吗?比如,上微博,夸一夸什么的,我看好多博主都帮别人推荐洗发水的……”郁久听到拆分总觉得很不安,他家破产过,别的没学会,尽怕人破产了。

蔺从安沉默了一会儿:“可以。”

郁久兴奋地跑去浴室:“我去拍拍照片,再用一用,写个论文!”

……

自从决定要去读本科,郁久开始搬资料回家复习了。

韩宜娜非常喜欢郁久,帮他做了很多准备,也写了推荐信。

秋城音乐学院非常欢迎郁久来读书,承诺他文化分只要不差得离谱,都能稳进。

两场寒流过去,天气越发冷,郁久出门要裹个两层羽绒服,就怕冻出个好歹来又被强制入院。

蔺从安公司走上正轨,最近晚上也回来得早了不少,两人如果晚上没事,会一起看个电影什么的。

非公众人物的热度消退很快,有时他们一起去逛个超市,戴个口罩就行了,不用做过多的伪装。

进了二月,年味渐渐变浓,楼小川打了个电话来,问郁久回不回小县城过年。

郁久正在琴房背谱子,闻言想了想:“我问问蔺先生吧。”

楼小川也不劝,幸灾乐祸地问他:“大学生,你书背得怎么样了?”

“……我宁愿再背两本谱子……”

楼小川狂笑一通。

郁久已经放弃了数学,语文英语倒是有好好背。幸好蔺先生开了外挂,一口流利的英腔跟郁久的磕巴英语你来我往,竟然也不觉得烦。

蔺先生好像特别在意他的英语口语,有时候他自己没在意,都会被强制要求对话,就好像他马上就要出国乞讨似的。

“反正我问问,如果蔺先生也回老宅过年,我肯定不会放他一个人回去的。”郁久道。

楼小川:“行,我等你准信。”

今天饭做得早,蔺先生却迟迟不归,郁久趴在饭桌上磕磕巴巴地背岳阳楼记,闻着饭香觉得自己在受刑。

等他快要忍不住打电话时,蔺先生终于回来了。

他哒哒地跑到门口,惊讶道:“下雪了?”

蔺从安的围巾上沾着雪片,郁久给他拈掉了一片粘在睫毛上的雪,兴奋地转身往落地窗那边跑。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白色的碎屑在路灯下翩然起舞。

郁久看了一会儿,听到蔺先生喊他吃饭,说饭凉了,才高兴地跑回来。

吃饭的时候,郁久问他为什么回来晚了,蔺从安顿了一下:“见了个人。”

“谁?”

蔺从安放下筷子,在郁久好奇的眼光中,从包里拿了一份文件回来,递给他。

“金燕。”

郁久接过文件,诧异地想蔺先生竟然会跟金老师单独见面……

心脏跳得很快,他把文件打开,是一份参赛指南,英文写的。

郁久的英语经过一段时间的恶补,简单缓慢的阅读没有问题,但他完全看不进去。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抬头上。

[International Chopin Piano Competition]。

肖邦国际钢琴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