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是蔺从安的生活助理,太过话痨还爱逮着人唠嗑儿,一唠唠一宿。一开始他强行压抑本性竞争上岗,不到一周就原形毕露,蔺从安一开始烦他烦得要命,本来要郝秘书第二天就把人换了,结果人事那边没安排好,硬是让蔺从安又等了三天。
换了个助理以后,蔺从安还老是幻听。习惯了热闹以后,身边太过安静就很没意思,还不如让小田回来给他说说相声。
在郝秘书委屈控诉的眼神中,小田又被调了回来。
他从此有了一个“被总裁赏识”的光环,昂首挺胸走上了人生巅峰,对蔺老板很是忠心。
郁久在弹琴,把理查德克莱德曼轮过一遍以后,又开始梦中的婚礼。
小田跟蔺从安坐在角落,咖啡厅里安静,他不好咋咋呼呼的,就压低声音道:“老板——”
他的气声压太低,听起来像老爸。
蔺从安眉头一皱:“别瞎叫,说。”
“老板,老板娘咋弹这些歌儿捏……我老觉着像在看玛丽苏妇科医院的广告,不孕不育,无痛人流什么的……”
“…………”蔺从安本来不觉得,被他一说越听越像,整个人气压骤降。
他招招手,领班佳佳姐忙不迭地跑过去:“二位有什么吩咐?”
坐在角落里的西装男帅得太显眼,除了专心弹琴的郁久和呆在后厨的员工,全咖啡厅的人都已经轮流达成了“不经意间路过”成就。
蔺从安冷冷道:“曲子太难听了,让钢琴师换一首。”
徐佳佳是咖啡厅的领班。在这个店长神出鬼没到三个月都不露一面的咖啡厅,她还是很有自主权的。
郁久来这儿打工已经半年了,她还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但她略略一思考,就觉得,为什么不答应呢?
“虽然我们家不接受点歌,但是…………客人您想听哪一类的曲子呢?”徐佳佳笑容满面。
“随便,不是这种就行。”蔺从安缓和了脸色。
听佳佳姐传达了客人的意见,郁久诧异地问:“弹什么都可以?”
“嗯,但别太激烈的吧,野蜂飞舞就算了。”
“哦……是哪个客人,以前来过吗?”
“没有呢。”徐佳佳一脸荡漾:“就那边,角落里,长得特别帅那个——”
郁久顺着徐佳佳的手指往角落看过去,心头猛地一跳。
蔺、蔺先生!!
小田:“老板娘看过来了!老板,你是不是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老板你真牛!我觉得老板娘肯定跑不掉了!”
“闭嘴。”
“哦。”
郁久惊得爪子一麻。
蔺先生想听什么?真的随便弹吗?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他咬着嘴唇,脸发红,最后还是起手开了一曲他最喜欢的《水之嬉戏》。
这首曲子是法国作曲家拉威尔学生时代的作品,采用了很多印象派技巧,不像许多曲子那样循规蹈矩,反而如同真正的水流一样变化无常。
似涓涓细流,似飞珠溅玉,似银湖泻波。
因为练了很多年,又是喜欢且常弹的曲子,郁久流畅迷人的演奏吸引了咖啡厅里所有人的视线。
小田:“…………我的妈呀,老板,我觉着,老板娘好像不是骗子吧,哪有骗子这么会弹琴的咧,就老板娘这样的,上天桥卖个艺不是能赚翻了?是不是还得搞个缸装钱……”
“闭嘴!”
“哦。”
随着淙淙水流朝前流淌,曲子来到了一条瀑布边。高处溅落的水花向四周飞散,热烈而透亮。
最终,水流又汇聚到一起,缓缓向前流淌。
一曲终了,咖啡厅里竟短暂出现了一段空白,接着十几位客人自发地热烈鼓掌!
郁久深呼吸一口,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了热烈的掌声。
与他曾经拥有过的万人雷鸣不同,人数稀少,不够磅礴,却是同样的热烈。
他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还被凳子磕了一下,然后抿起嘴笑弯了眼睛,向咖啡厅的方向鞠了一躬。
“郁久!”
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他,郁久顾不上跟蔺先生打招呼,直起身就往后跑去。
见钢琴师离开了,不少人还遗憾地叹了口气。
与咖啡厅相对的空间属于琴行,两边相通,可以随意来去,但中间有一点装饰隔断。
郁久一过去,就看到了店长的黑脸。
店长是个秃头,神出鬼没,经常几个月不来店里。据说是去神秘的非洲大草原寻找生发秘方了。
他与另一位老板——成叔,是合伙人关系,共同创立了这家琴行咖啡厅。
成叔主要管琴行的事,秃头店长则主要负责咖啡厅。
但前两天,成叔病了,他不得不让秃店长暂时替他管一下琴行日常事务。
今天早上一来,郁久看见一楼摆了一台新的施坦威,他就知道有新客户今天应该要提货了。
因此秃头叫他来时,他一点也不吃惊。
“怎么只有你在?姜师傅呢?”店长视线转了一圈,光溜溜的头顶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姜师傅上周就去外省出差了。”郁久老实答道。
“那怎么办?!老成怎么办事的,今天新客户要提琴啊!”店长一脸震惊气愤。
郁久这才注意到,跟在店长身后进来了一个黄毛小哥。他戴着墨镜,乍一看酷酷的,一张嘴就露馅儿了。
“怎么回事儿?我琴呢?”——嗓门儿超大。
他们琴行,卖琴的时候有标准流程,会在顾客提琴前调一遍音,以防音准出现问题。
这个工作最好是在新琴到家之后上门进行,但要预约排号排时间。有的人等不及的,就会选择在店里调完,再拉回家去。
施坦威这种奢侈品,成叔也是走了很多关系才拿到的代理权。他们家施坦威能卖出去,但卖得不多。一台钢琴一两百万,买车都能买台好的了,也难怪店长对那个小黄毛唯唯诺诺的。
“小王公子您稍安勿躁,嘿嘿,我们,肯定给您解决!”说罢他一秒变脸,对着郁久竖起眉毛,小声呵斥道:“怎么回事儿?姜师傅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在其他客户怎么弄的?”
郁久无辜道:“上门的排号往后推,店里的调律我来。”
“你来?!你会吗你!”店长吼道。
“……会啊。”郁久说罢,在店长的吃人目光下跑去了后面的休息室,扛了个超大的工具包出来,往地上一搁,地板都在震动!
蹲着翻了一会儿,郁久翻出个蓝色硬皮的小本本,双手交给店长,微笑道:“钢琴调律师资格证,我上个月拿到的。”
说罢还朝店长身后的小黄毛笑了笑:“姜师傅手把手教的我,肯定不给您弄坏了。”
店长还在那儿翻来覆去地研究这个小本本,小黄毛倒是上前一步,感兴趣地从头到脚把郁久打量了一番。
“你还挺自信?”他吊儿郎当地问。
“我通过了考试的。”郁久认真答道。
“但这是施坦威!!两百万的施坦威!!”小黄毛突然一声吼,吓得郁久闭紧了眼睛,还感觉有唾沫星子溅到了自己脸上。
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刚走到一米远的地方,正巧目睹了这场景。
蔺从安的脸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