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 陈知著看不清丁湛的脸, 或许连丁湛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此刻的眼睛亮晶晶, 像是吃到了糖的、嗜甜的孩子。
丁湛说:“不要钱?”
陈知著说:“我现在要了,你别过来。”
丁湛声音中带着笑,“你刚才不是说不要钱吗?你不能虚假宣传啊, 陈老师。”
陈知著理直气壮地说:“你可以去消协举报我啊。”
丁湛刚要说话, 陈知著就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语气低柔可怜地说:“丁老师,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 我是不敢反抗的,但是,”
陈知著不愧是戏剧学院出来的, 硬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出戏。
就这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生活态度丁湛都自愧不如。
丁湛看了想鼓掌, 愣了愣, 配合他演下去,“但是什么?”
陈知著没但是出来。
丁湛动了一下。
陈知著往后挪了挪。
丁湛盯着他。
陈知著又往后挪了挪。
丁湛伸出手, 想压一压被陈知著带起来的被子。
陈知著往后挪的幅度太大了,猝不及防,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丁湛担心了一秒, 但也就是一秒。
床和地面的高度差不大,地上还铺着地毯,陈知著一个手脚健全身体健康, 或许有点精神问题的成年人从床上摔下来顶多是疼一会,可能连淤青都不会留下。
陈知著坐在地上,等了半天丁湛来问他怎么样。
然后他听见了丁湛老师压抑的笑声。
陈知著:“……”
丁湛的声音饱含笑意,“不好意思。”停了几秒,又笑了出来。
陈知著说:“丁老师你能单身到现在我居然一点我不意外了。”
丁湛反驳说:“我要求很高的。”
陈知著爬起来,坐到床边,“有多高?”
丁湛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知著叹息说:“弟弟看你太可怜了,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丁湛笑了笑,说:“你就这么想要个嫂子啊?”
陈知著想了想自己现在这个状况,还有丁湛对他的承诺,于是道:“别了吧。”他现在给丁湛介绍对象,不是害人家小姑娘呢吗?
丁湛的声音听起来愉快了不少,“嗯,其实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不用着急。”
陈知著说:“我年纪轻轻,确实不急,丁老师你不一样啊。”
丁湛听出陈知著语气里的调侃却难得没有反驳,他道;“你不着急我也不着急。”
时间确实不早了,丁湛问:“你睡不睡觉?”
“我睡,”陈知著说:“我能回去睡吗?”他说着就要起身。
丁湛一下子起来了。
下一秒陈知著就被按在床上了。
外面有点光照在丁湛脸上。
陈知著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我操,丁湛这个角度看居然也这么好看。
光影朦胧又暧昧,丁湛好像在电影里。
“有点刺激啊,”陈知著动了动手腕,却被丁湛紧紧压着,“丁老师。”
丁湛说:“你不许走。”
丁湛说话的时候头靠他脖子靠的很近,声线又低又沉还带着气音,陈知著有点麻。
他现在很明白丁湛为什么极少演那些很亲密的戏了,丁老师这样的男人这么干,谁也顶不住啊。
丁湛要是谈恋爱,得是个什么样的祸害。
他这样把个人压在床上,告诉人家不许走,又哪个能狠下心来非要走?
丁湛的头发最近长了不少,因为是古装,戴着假发,也就一直都没剪,有一些落在陈知著的脖子上。
陈知著动了动。
丁湛说的有理有据,“你现在这个状况,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睡。”
丁湛手上的温度顺着陈知著的皮肤传过来,他无奈地说:“丁老师你这样我也不放心我自己。”
丁湛的嘴唇距离他可能也就几厘米,他只要偏个头就能亲到。
丁湛身上那股或许是香水,也或许是沐浴露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若有若无的绕在人鼻尖,实在很勾人。
丁湛说:“你知道就行,你这种情况我也问了几个医生,但是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和陈知著说清楚,事实上是这样的。
他问了自己一个专家朋友,如果一个人原本很难受,但看见他就能好,并且只看见他才好,是什么情况?
对方回了六个省略号,然后问:丁湛你确定这个人不是性骚扰?
丁湛说:不是,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对方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回复道:我查了一部分资料,也问了几个其他领域的医生,没有人知道这属于什么症状。其实我更偏向于那个人想接近你,或者说是亲近你,但是没有可以找的理由。
对方又说:那个人不会是暗恋你吧。
陈知著暗恋……他?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只要想想,就能让自己笑出声来。
丁湛因为半夜的回复,去洗了好几次脸让自己清醒。
“而且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持续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丁湛皱了皱眉,说:“既然你和我在一起觉得舒服一点,那就一直和我在一起。”
陈知著弱弱地说:“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丁老师你了。”
丁湛说;“不麻烦。”
丁湛垂眸,很脆弱很脆弱地说:“我真的很害怕你出事,而且是在我能阻止的情况下,我害怕,陈知著,我真的害怕,我怕你出事。”
“你要是真出事了,我恐怕会愧疚一辈子。”
丁老师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难过,尾音带着些许的颤。
陈知著想,他不应该被人叫狐狸精的。
活的狐狸精在这呢,就在他面前那。
要不是陈知著还算清醒,还真的很想摸摸丁湛有没有九条尾巴。
就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说话,陈知著觉得自己连命都能给他。
“丁老师我。”陈知著有些手足无措。
丁湛轻声说:“我把你当朋友,陈知著,我不想你出事。”
丁湛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怜了,宛如一朵迎风招展的小白花。
陈知著愣了又愣。
丁湛声音低低的,苦笑的意味十分明显,他说:“其实,人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找到朋友。”
他想,这都是假的。
他从来没把陈知著当成过朋友。
他也不想和陈知著当朋友。
丁湛这一个多月和陈知著相处,他觉得做朋友这话真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了,没有之一。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朋友。他冷漠地想。
“我很喜欢你。”这就是真的了。
陈知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耳朵有一点点烫。
他咳嗽了几声,说:“行,丁老师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关心我还喜欢我了,所以你现在能不能……”
“什么?”
“放开我谢谢。”
丁湛像是觉得烫手那样拿开了自己的手。
丁湛低声说:“对不起。”
他往里面很远,一米八几的男人极力把自己缩的不那么占地方,看起来很可怜,宛如一个被调戏的小姑娘。
可刚才被按在床上不能动的人是陈知著。
刚才按着陈知著不让他动的人才是丁湛。
如果做这个动作的人是别人,陈知著可能会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心机深沉演技一流,可这个人是丁湛。
陈知著觉得丁湛真是为他的身体操碎了心,那么害羞腼腆温和的人为了他保护好身体都把他按在了床上。
好像有什么不对?陈知著反应了一下。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所以今天晚上能不能别走,”丁湛说:“我知道我这个要求……”
“行,”陈知著一口答应,他实在看不得丁湛委屈的样子,“不走,我刚才开玩笑的,嗯,丁老师别当真。”
丁湛抬头看他,“真的?”
“真的。”陈知著说。
陈知著还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
“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丁湛这话说的光明伟岸极了,“这个病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吗?”他担忧地问:“今天你住在我这,那明天呢?”
“啊?”
丁湛思索了一下,说:“陈老师要是不介意,就一直住在我这,等到身体状况好的时候走也不迟。”
“那是不是太……”
丁湛立刻接下去,说:“没事,不打扰。”
“而且我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丁湛说:“你不是说要教我打游戏吗?”
陈知著想起丁湛的表现,说:“其实丁老师,我觉得我教不好。”
丁湛什么都好,就是仿佛对游戏根本没有概念。
他真教不了。
“我更想和你当队友,”陈知著看了一下丁湛似乎失望的神色,说:“当队友。”
陈知著说出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我想一直和丁老师打游戏。”
没人想,绝对没有人。
丁湛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他说。
陈知著正想笑笑表示一下自己也很开心,这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却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陈知著咬了咬牙,躺到床上,说:“丁老师我好困,我们睡觉吧。”
丁湛嗯了一声,掀开被子。
陈知著滚了进来。
丁湛刚想和他说一声晚安,就发现陈知著整个人好像都在颤。
“陈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