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在黑暗中, 陈知著看不清丁湛的脸, 或许连丁湛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此刻的眼睛亮晶晶, 像是吃到了糖的、嗜甜的孩子。

丁湛说:“不要钱?”

陈知著说:“我现在要了,你别过来。”

丁湛声音中带着笑,“你刚才不是说不要钱吗?你不能虚假宣传啊, 陈老师。”

陈知著理直气壮地说:“你可以去消协举报我啊。”

丁湛刚要说话, 陈知著就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语气低柔可怜地说:“丁老师,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 我是不敢反抗的,但是,”

陈知著不愧是戏剧学院出来的, 硬生生地把自己活成了一出戏。

就这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的生活态度丁湛都自愧不如。

丁湛看了想鼓掌, 愣了愣, 配合他演下去,“但是什么?”

陈知著没但是出来。

丁湛动了一下。

陈知著往后挪了挪。

丁湛盯着他。

陈知著又往后挪了挪。

丁湛伸出手, 想压一压被陈知著带起来的被子。

陈知著往后挪的幅度太大了,猝不及防,直接从床上摔了下去。

丁湛担心了一秒, 但也就是一秒。

床和地面的高度差不大,地上还铺着地毯,陈知著一个手脚健全身体健康, 或许有点精神问题的成年人从床上摔下来顶多是疼一会,可能连淤青都不会留下。

陈知著坐在地上,等了半天丁湛来问他怎么样。

然后他听见了丁湛老师压抑的笑声。

陈知著:“……”

丁湛的声音饱含笑意,“不好意思。”停了几秒,又笑了出来。

陈知著说:“丁老师你能单身到现在我居然一点我不意外了。”

丁湛反驳说:“我要求很高的。”

陈知著爬起来,坐到床边,“有多高?”

丁湛沉默了,过了一会,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知著叹息说:“弟弟看你太可怜了,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丁湛笑了笑,说:“你就这么想要个嫂子啊?”

陈知著想了想自己现在这个状况,还有丁湛对他的承诺,于是道:“别了吧。”他现在给丁湛介绍对象,不是害人家小姑娘呢吗?

丁湛的声音听起来愉快了不少,“嗯,其实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不用着急。”

陈知著说:“我年纪轻轻,确实不急,丁老师你不一样啊。”

丁湛听出陈知著语气里的调侃却难得没有反驳,他道;“你不着急我也不着急。”

时间确实不早了,丁湛问:“你睡不睡觉?”

“我睡,”陈知著说:“我能回去睡吗?”他说着就要起身。

丁湛一下子起来了。

下一秒陈知著就被按在床上了。

外面有点光照在丁湛脸上。

陈知著第一个想法居然是,我操,丁湛这个角度看居然也这么好看。

光影朦胧又暧昧,丁湛好像在电影里。

“有点刺激啊,”陈知著动了动手腕,却被丁湛紧紧压着,“丁老师。”

丁湛说:“你不许走。”

丁湛说话的时候头靠他脖子靠的很近,声线又低又沉还带着气音,陈知著有点麻。

他现在很明白丁湛为什么极少演那些很亲密的戏了,丁老师这样的男人这么干,谁也顶不住啊。

丁湛要是谈恋爱,得是个什么样的祸害。

他这样把个人压在床上,告诉人家不许走,又哪个能狠下心来非要走?

丁湛的头发最近长了不少,因为是古装,戴着假发,也就一直都没剪,有一些落在陈知著的脖子上。

陈知著动了动。

丁湛说的有理有据,“你现在这个状况,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睡。”

丁湛手上的温度顺着陈知著的皮肤传过来,他无奈地说:“丁老师你这样我也不放心我自己。”

丁湛的嘴唇距离他可能也就几厘米,他只要偏个头就能亲到。

丁湛身上那股或许是香水,也或许是沐浴露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若有若无的绕在人鼻尖,实在很勾人。

丁湛说:“你知道就行,你这种情况我也问了几个医生,但是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没和陈知著说清楚,事实上是这样的。

他问了自己一个专家朋友,如果一个人原本很难受,但看见他就能好,并且只看见他才好,是什么情况?

对方回了六个省略号,然后问:丁湛你确定这个人不是性骚扰?

丁湛说:不是,我认真的,没开玩笑。

对方过了半个小时之后回复道:我查了一部分资料,也问了几个其他领域的医生,没有人知道这属于什么症状。其实我更偏向于那个人想接近你,或者说是亲近你,但是没有可以找的理由。

对方又说:那个人不会是暗恋你吧。

陈知著暗恋……他?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只要想想,就能让自己笑出声来。

丁湛因为半夜的回复,去洗了好几次脸让自己清醒。

“而且我们现在也不知道持续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丁湛皱了皱眉,说:“既然你和我在一起觉得舒服一点,那就一直和我在一起。”

陈知著弱弱地说:“这样是不是太麻烦丁老师你了。”

丁湛说;“不麻烦。”

丁湛垂眸,很脆弱很脆弱地说:“我真的很害怕你出事,而且是在我能阻止的情况下,我害怕,陈知著,我真的害怕,我怕你出事。”

“你要是真出事了,我恐怕会愧疚一辈子。”

丁老师声音低低的,听起来很难过,尾音带着些许的颤。

陈知著想,他不应该被人叫狐狸精的。

活的狐狸精在这呢,就在他面前那。

要不是陈知著还算清醒,还真的很想摸摸丁湛有没有九条尾巴。

就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情说话,陈知著觉得自己连命都能给他。

“丁老师我。”陈知著有些手足无措。

丁湛轻声说:“我把你当朋友,陈知著,我不想你出事。”

丁湛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太可怜了,宛如一朵迎风招展的小白花。

陈知著愣了又愣。

丁湛声音低低的,苦笑的意味十分明显,他说:“其实,人年纪越大越不容易找到朋友。”

他想,这都是假的。

他从来没把陈知著当成过朋友。

他也不想和陈知著当朋友。

丁湛这一个多月和陈知著相处,他觉得做朋友这话真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了,没有之一。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朋友。他冷漠地想。

“我很喜欢你。”这就是真的了。

陈知著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耳朵有一点点烫。

他咳嗽了几声,说:“行,丁老师我知道你把我当朋友关心我还喜欢我了,所以你现在能不能……”

“什么?”

“放开我谢谢。”

丁湛像是觉得烫手那样拿开了自己的手。

丁湛低声说:“对不起。”

他往里面很远,一米八几的男人极力把自己缩的不那么占地方,看起来很可怜,宛如一个被调戏的小姑娘。

可刚才被按在床上不能动的人是陈知著。

刚才按着陈知著不让他动的人才是丁湛。

如果做这个动作的人是别人,陈知著可能会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心机深沉演技一流,可这个人是丁湛。

陈知著觉得丁湛真是为他的身体操碎了心,那么害羞腼腆温和的人为了他保护好身体都把他按在了床上。

好像有什么不对?陈知著反应了一下。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所以今天晚上能不能别走,”丁湛说:“我知道我这个要求……”

“行,”陈知著一口答应,他实在看不得丁湛委屈的样子,“不走,我刚才开玩笑的,嗯,丁老师别当真。”

丁湛抬头看他,“真的?”

“真的。”陈知著说。

陈知著还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

“那之后呢?”

“什么之后?”

丁湛这话说的光明伟岸极了,“这个病是一天两天能好的吗?”他担忧地问:“今天你住在我这,那明天呢?”

“啊?”

丁湛思索了一下,说:“陈老师要是不介意,就一直住在我这,等到身体状况好的时候走也不迟。”

“那是不是太……”

丁湛立刻接下去,说:“没事,不打扰。”

“而且我也很喜欢和你在一起,”丁湛说:“你不是说要教我打游戏吗?”

陈知著想起丁湛的表现,说:“其实丁老师,我觉得我教不好。”

丁湛什么都好,就是仿佛对游戏根本没有概念。

他真教不了。

“我更想和你当队友,”陈知著看了一下丁湛似乎失望的神色,说:“当队友。”

陈知著说出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心都在滴血,“我想一直和丁老师打游戏。”

没人想,绝对没有人。

丁湛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他说。

陈知著正想笑笑表示一下自己也很开心,这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却铺天盖地地涌了过来。

陈知著咬了咬牙,躺到床上,说:“丁老师我好困,我们睡觉吧。”

丁湛嗯了一声,掀开被子。

陈知著滚了进来。

丁湛刚想和他说一声晚安,就发现陈知著整个人好像都在颤。

“陈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