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相什么亲?
这相亲对象出去跑一趟,都红着脸牵着手回来了。
这场相亲一开始还是长辈们提心吊胆地想要将人骗来,结果人来了,所有人预想中的场景都没有发生。
真是哭笑不得。
晏原实在是不想看自己父母的脸色——他已经能猜到他亲爹会是多么迷茫,他亲娘又会是多么惊讶了。
他跟在陆温礼身后走进来,随即按照进门前和陆温礼商量的那样,他们二人在晏满芳身边停下了脚步。晏满芳似乎现在已经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有些接受,她眼见儿子走上前,她也下意识站了起来,扶着晏原的肩:“阿原?”
她语气有些困惑——晏原和陆温礼的表情似乎变得严肃了起来。
晏原低着头,表情同他这十分不乖巧的装扮全然不同。他声音有点低,却又十分认真:“妈,我……我要向你道歉。”
他抓着陆温礼的那只手微微握紧了一些,手臂上隐隐浮现出青筋。晏大少爷这些年没人管习惯了,此刻一朝回到当年和父母认错的时期,竟然有点生疏与不好意思。
他没握住陆温礼的那只手不自在地摸了摸另一只手上的纹身,正要开口,晏满芳瞧见他的动作,似乎误会了什么:“道什么歉,虽然妈妈不喜欢这个纹身贴的款式……”
言罢,晏满芳还微微笑了笑,和晏原一模一样的酒窝浮现在脸庞上,分明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在她的面前,她笑得却如同个十八芳华的少女。
她笑着,接着道:“但是你下次换一个款式就行了呀!”
晏原:“……”
陆温礼:“……”
陆德庸:“……”
周善:“咳。”
本来颇有尴尬和严肃的气氛就因为晏满芳这完全不在重点的话突然没了。
晏原也笑了笑,他的语气仍旧有些愧疚:“我要道歉的是之前骗您的事情。”
晏满芳愣了愣:“啊?”
“就是上次您来我家……我和陆温礼家的那次。”说出“和陆温礼的家”这几个字的时候,晏原愈发小声,“我骗您了一些事情,其实那时候……”
他实在心虚得很——骗人,骗的还是他亲娘,总不是什么好事。
晏满芳却反应过来了,她笑着,嗓音温婉:“这不算骗……”
这位一直担心儿子单身这么多年的母亲似乎此刻也反应过来了所有事情,她也有些开心——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心儿子已经和今天的相亲对象在一起了,她上前,虚虚地抱了一下晏原,说:“毕竟谈恋爱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想告诉爸妈,我知道的。”
她小声地说:“妈都理解,我当年也是……”
晏原的脸色更红了。
他的母亲无意间又戳到了他羞郝的地方。
他只好说:“总之,之前隐瞒是我不对。”
话落,陆温礼握着他的手也紧了紧,不知道是和他一样紧张,还是在宽慰他。晏原抬首,立刻便于陆温礼带笑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一旁,目睹着这一切的陆德庸移开目光,没有说话。
反倒是周善再度浮夸地咳了咳:“回来了就坐下吧,你们理解,我还懵着呢。”
晏原:“……”
对哦,忘了,他亲爹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晏原扯了扯陆温礼,两人便分别坐回了原先的座位上。
陆温礼和晏原互相看了一眼,最终,从来话不多的陆温礼反倒笑了笑,一人几句话间就将这件事情理了个清清楚楚。
没办法,晏大公子平时看上去天不怕地不怕,今天却意外地怂成了一团。
其实也不算意外。意料之中的意外。
晏原一边怂着,一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边,和其余三人一样听陆温礼解释完,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父母和陆温礼父母的脸色。
嗯……他爹恍然大悟,他娘一脸儿子脱单的开心,陆温礼的父亲……还是脸色憋红,欲言又止。
似乎今天这样的局面为难陆德庸这样的老学究了。
简单解释完了今天的局面,周善和晏满芳却没打算放过他们,居然在恍然大悟之后迅速接受了现在的局面,晏满芳居然还开始八卦起了晏原和陆温礼这几年的恋爱史。
这一顿饭可谓是晏原人生中吃过最五味杂陈的一顿了。
直到桌上的菜也差不多全冷了,周善晚上还有安排别的应酬,时间不允许,只好散了这场“机缘巧合”的相亲宴。
晏原和陆温礼并排走着,一路拍着三位长辈走到酒店门口,晏原总算松了口气,陆德庸却突然喊住了他。
“晏原!”陆德庸欲言又止了这么久,终于憋出了点话,“我也有事情要和你说。”
这位长辈一靠近,晏原就想起自己这特意准备的装扮,下意识就把贴着纹身贴的手臂藏到了身后:“叔叔您说。”
放下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陆德庸的话却让他毫无准备:“我也应该道歉……”
陆老先生在学术界也是一号让人敬畏的人物,此刻他却扯了扯领子,一脸严肃认真地对着晏原道:“其一,老周之前其实和我提过一次你的名字,不过电话里我也没太在意,一开始觉得听着耳熟,或许是名字相像、重名。”
毕竟晏原这两个词,可以组合的名字太多,而且陆德庸当初不过听了一次,对名字没太在意,一开始并没有联想太对——毕竟在所有人的眼里,周家那位金尊玉贵的第二个儿子,怎么着也该是在父母和哥哥的保护下,一点风浪都没有见过,天真烂漫,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而不是一个已经看上去已经在西京市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了好多年的青年。
“其二。”陆德庸接着道,“因为小辈三言两语,对你妄加揣测,失礼了。”
“其三,见面时与你面对面坐下,我却没想过当面了解,更是失礼。”
老学者果然是老学者,道个歉都要列举一二三来个因果逻辑。
一二三地列完,陆德庸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居然要朝着晏原鞠躬。
这可把晏原吓坏了,他连怂都不敢怂了,赶紧往前迈了一步,拦住了陆德庸的举动,急急忙忙道:“别别别,我哪有那么小心眼。该鞠躬的是我才对,没您我哪来的男朋友——”
意识到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什么,晏原立刻闭了嘴。
可是已经迟了,四道目光同时放到了他的身上。
晏原:“……”他错了,他不应该在长辈面前说这种调皮的话。
晏满芳叹了口气:“哎,儿大不中留。”
周善叹了一口更长的气:“哎,儿子有男朋友了。”
晏原:“……………………”
操哦。
“那我也应该感谢伯父伯母。”陆温礼立刻上来给他解了围。
这人似乎对他的一切情绪都了如指掌,将所有的不好与不适都隔绝在了他的世界之外。
陆温礼走上前,似乎和陆德庸耳语了几个字,陆德庸瞬间打消了鞠躬道歉的意图,几人又说了几句“日后拜访”“多走动”之类的客套话便各自离开了。
刚一回家,晏原就整个人瘫倒在了沙发上。
没办法,今天看似只是一场饭局,却比公司那些兵荒马乱还要让他费心费力,身心俱疲。这种相亲宴直接变成双方见家长的情况着实是让人无法招架。
他连和陆温礼细数这些年隐瞒了什么都没有精力了,更别提去掉他这头黄毛和手臂上的纹身贴了。
陆温礼给他倒了杯水,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喝口水。”
水杯与茶几碰撞,放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陆温礼松开杯子便要转身,晏原突然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和这人肌(ji)肤(fu)相触,晏原便觉得心要被点燃了。
“陆温礼。”他突然有了劲,“你骗了我好多年。”
陆温礼颔首道:“嗯。”
他没说什么,迈开脚步就要走向侧卧改造的猫屋——小鹿似乎因为没人陪掀翻了猫粮盆。
晏原今天用脑过度,此刻已经没太多思考的能力,他只觉得这人是不是又要敷衍他,拉住陆温礼的手劲倏地变大了好些。
可陆温礼好像根本没使多大力,晏原这么一拉,男人居然顺势转了回来,电光石火间,晏原不过一个眨眼,眼前便是陆温礼那戴着眼镜、斯文败类一般的脸。
对,就是斯文败类。
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藏着火,蛰伏着野兽。
晏原仍旧瘫软在沙发上,陆温礼撑着沙发,附身看着他。
他嘀咕着:“我们两现在也算是完全坦诚相见了吧陆总监,不会又要敷衍我吧?”
“嗯?”陆温礼的嗓音居然沙哑了一些,男人双眼中火光更盛,“并没有完全坦诚相见。”
晏原愣了一下,随即骂了声“操”,气呼呼地问道:“这还不算坦诚相见?那还有哪门子的坦诚相见?”
话落,两人之中安静了片刻。
晏原在这样暧(ai)昧的安静中,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气氛的不对劲。他想要坐起来,陆温礼却完完全全附身笼着他,在这样方寸的沙发上,没给他留一点退路。
他听见男人愈发沙哑的声音:“这门子的坦诚相见。”
窗外晚夏凉风不断,天边星河鹭起,小鹿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不住地发出不安的“喵呜”声,把水盆也被踹翻了。
晏原和陆温礼却没精力管这劳什子的水盆和猫粮盆了。
晏原只知道,陆温礼似乎一直在亲他的手臂——在亲他那贴着纹身贴的手臂。
随即便是清晨万里蓝天,东边朝阳一点金,照出千百灿灿。
在晏原浑身上下骨头散了架般醒来的时候,陶浮来了一通汇报公司情况更严峻的电话,晏原顿时连动用周家主力收购灯兴的念头都有了。
与此同时,白鹿创始人有了谈婚论嫁的对象这件事,在陆温礼的圈子里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