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康话音刚落,边蔚等三人顿时愣在了那里。
林开诚先前还有些不亢不卑,虽然向周康服软了,他仍旧靠着椅背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从头到尾都不怎么给晏原眼神。
可是周康这句话说完,他猛地坐直,身体紧绷,下意识不可思议地看向晏原。
只见晏原略微有些责怪地看了周康一眼,似乎还对周康曝出他的身份有些无奈。
边蔚攥着裤子的手先是一松,他瞪大了眼睛,神情呆滞,同边小婉的表情没有什么区别。
足足过了几秒,这句话才在边蔚的脑子里过了三遍,他方才从呆滞变为惊惧。
到了上菜的时间,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分明是侍应生端着菜进来了,边蔚却始终没有移开目光。他看着晏原,眼神从惊讶转为恍然大悟,随即是蔓延开来的绝望和后悔。
盘子一落桌,玻璃清脆的碰撞声响起,边蔚倏地猛然站起。
“我、我我我……”他浑身颤抖地看着晏原,又看了看周康,最终仿佛看着救命稻草一样看着林开诚,“堂姐夫!堂姐夫你帮帮我,我不是故意的……”
晏原居然是周康的弟弟!
边蔚曾经隐约听说过周家不只一个少爷,但这位小少爷被保护得极好,即便是在周家做事的人,有的人都不知道这位小少爷的信息。
外界的风浪再大都掀不到那位小少爷身上。
也正是因为保护得太好,像边蔚这种和周家根本攀不上任何关系的人,根本不知道那位小少爷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在他踏入这间包间之前,他满心欢喜,期待着晏原对他服软,甚至对他言听计从。
可是现在,他之前的趾高气昂和期待全都变成了笑话!
这种餐厅的侍应生早就见惯了各种情形,面不改色的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再次关上了门。
边蔚一个激灵便推开椅子朝着林开诚身旁走去,他似乎已经失去了大半的理智,手足无措间挥落餐具,带起一片餐具碎裂的脆响。
他赶忙跑了两步走到林开诚身边,弯下腰,紧紧抱上林开诚的手臂,不停地重复道:“堂姐夫您帮帮我、帮帮我……”
边小婉好歹是嫁到林家的人,见识比边蔚多一些,她还强自镇定地坐在那边,却也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自己的丈夫身上。
周康和晏原始终悠哉悠哉地坐在那边,没有说话。
“边家也算有点体面。”林开诚却一点一点、用尽全力地将边蔚放在自己手臂上的双手扒拉了下来,“我看你平时举止都还算可以,现在一看,边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脓包?”
他语气淡然,边小婉脸庞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
林开诚抬眼,他似乎瞧了一眼周康的脸色,见对方还没有发话的意思,他收起所有的高傲,十分和善地笑了笑,方才严厉的语气全然消失,他好声好气地看着周康道:“这事该不该翻篇,周少不是说了,晏少说的算吗?”
“晏少”二字还特意拖了拖语调,这话的意思已然十分明显了。
连边蔚都能反应过来情势,林开诚这样的人,又何尝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呢?
他现在心中暗自后悔,一时大意就被边小婉撺掇,本来和这事没什么关系,他却因为今天来了这里而惹上一身腥。
林家再厉害又如何?
周家那个小少爷是谁?
那可是周家护了二十几年的宝贝疙瘩!边蔚这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这种人都敢惹?
以周家对晏原的宝贝程度,若是晏原当真皱了皱眉,周家怕是会直接和林家和边家动真格的!
边小婉胆怯而小声地开口道:“开诚,这件事可能有误会——”
“误会什么?”
青年清朗的声音响起,他随意地坐在那边,一手拿着筷子,仿佛眼前面色苍白的三人不存在一般,他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菜,这才在边蔚的心惊胆战中接着道:“我并不觉得其中有什么误会。我给过边蔚机会,我给过你们机会,这么多天了,我今天才请边蔚过来说说理。”
晏原笑了笑,他脸颊两侧酒窝浮起,眼神澄澈,丝毫没有混杂任何杂乱的东西。
言笑晏晏,看上去悠闲而又友善。
可他的话语却根本不带有一丝情感:“我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哥,看他有点倒胃口,我们换个地方。”
他从容起身,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
分明在远光的时候,晏原仿佛一个平常人一般,和所有创业的小伙子一样,看上去让人想要亲近。
可是现在,他只是一个起身,侧头仿佛看笑话一般看了一眼边蔚,气势居然丝毫不输周康。
周康轻笑一声:“好,哥请你去更好吃的地方。”
“晏少!!!”
边小婉赶忙站起,他看着还没走出门的晏原和周康,一把拉起已经瘫软的边蔚,二话不说,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又是一声。
再是一声。
边小婉明显用了极大的力气,这几下下去,再加上先前林开诚打得那一巴掌,边蔚脸颊已然完全红肿了起来,嘴角还挂着血色。
他穿着昂贵的衣服,脸上却尽显狼狈。
边蔚神情有些恍惚,除了绝望和悔恨,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别的任何情绪。
边小婉谄媚地笑了笑:“晏少,你要怎么样才能消气,边家都可以,都愿意的……”
她拉着边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将边蔚拉动晏原面前:“您要是不解气,现在我就打死他!”
边蔚抖了抖,神情惊惧:“堂、堂姐!不可以……我、我知道错了!”
边小婉没有理他,只是撑着笑,点头哈腰地看着晏原。
晏原轻轻摇了摇头:“真的恶心。哥,走吧。”
随即头也不回得和周康离开了包间。
他们愈走愈远,门没有关上,后方传来阵阵吵闹怒骂的声音。
这样的声音难得在这种餐厅里听到,不过一会,就有好些个侍应生小跑着前去制止。
周康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见的包间门口,有些唏嘘:“林开诚有点能力和果断,边家这小子,不栽在你手上,迟早也会栽在别人手上。”
晏原叹了口气:“还挺会装模作样的,我以为我挺会看人的,一开始还真没看出他那龌龊的心思。”
“你啊,可不是边蔚会装模作样。”周康拍了拍弟弟的头,嘴角勾起,“是你从小到大对这种方面的心思都没什么感觉!”
晏原:“……”
他哥真不给人面子,这样戳穿他!
周康又问他:“解气了吗?没有的话,还想怎么收拾,哥都照办。”
“哥。”晏原哭笑不得,“你觉得今天这事发生了之后,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吗?”
林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林开诚又岂是省油的灯?
边蔚今天能不识好歹地撞到他身上,边小婉和边家其他人也有可能哪一天惹祸。边家这样能教出边蔚这种人的家庭,或许可以一时发迹到现在这个地位,也有可能因为一时头昏脑胀而跌落谷底。
他哥能看得出来,林开诚这种阅历丰富的上层人士,又何尝没有这点远见?
今天这么一出,林开诚自己都容不下边家。
当晚的西京仍旧在繁华中平和安稳,夜空装着漫漫星辰。
可普通人的世界没有任何波澜,西京市个别有些手段的世家都听说了林家的事情。
那位林家继承人的年轻续弦不知做了什么,当晚就被林家赶出了家门。林家还直接放出话来,谁和边家站在一起,就是和他们林家做对。除此之外,边家其中一个继承人居然被自己父母活生生打进了医院。
往常时候,这种家丑,林家这样的世家必然是会三缄其口的,这事既然能传出来,定然是林家自己人授意的。
一夜之间局势大变,边家几乎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忙着和边家切断联系。
只是这事究竟是什么缘由,不管是林家还是边家,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全都噤了声,像是害怕得罪什么人一样。
……
周康平日里忙得很,晏原难得和哥哥独自相聚,两人又聊了许久。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他带着一身夜晚沾着湿气的风,有些疲倦地回到他和陆温礼同居的家里。
门口的小走道亮着灯,显然是陆温礼留给他的。
晏原下意识便笑了笑。
仅仅只是一盏灯,却让他一整日的疲倦和先前那些陆温礼要去接那位神秘朋友的不悦全都驱散了。
真是没出息!
他生怕吵醒陆温礼,蹑手蹑脚地换了拖鞋,缓步走往自己的房间。
可路过书房时,晏原却顿了顿。
书房的门是关着的,细微的门缝里透着暖黄色的光。
那是书房台灯的灯光。
怎么回事?陆温礼还在工作吗?可是他那收购十七家公司的事情还没开始呢,公司最近除了上线新产品,也没什么事值得陆温礼这样彻夜工作啊?
又是在倒腾赚外快的东西?
这么辛苦何必呢。有他在,陆温礼就是每天什么都不做,一样能过的比所有人都好。
晏原抬起手,下意识便想敲门,手却在即将叩在门上的那一刻停下了。
算了,陆温礼多少会有点自尊心,这前脚刚知道他很有钱,后脚他就喊着自己有钱让陆温礼不需要辛苦,他们现在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陆温礼兴许会不开心。
想着,晏原再次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好梦。
时隔多日,晏原终于不在睡梦中看见自己车祸的那一幕。似乎和陆温礼住在一起后,一切的苦难和不好的过往都被扔到了另一个世界,他闭上眼,满心满脑都只是陆温礼。
晏原难得自己开了车,哼着歌在远光楼下的停车场停好了车。
他刚下车,便瞧见不远处,陆温礼那和他一样的十几万小破车缓慢加速,没过多久就离开了停车场。
兴许是来公司处理好了今天的事情,开车去接那位朋友的机了吧?
他今天早上旁敲侧击了好一会,陆温礼就是不提那位朋友的只言片语,似乎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
护得真严实啊?
反正人都来了,他这几天一定要想个办法,看看陆温礼亲自去接机的这位,究竟是不是他暗恋对象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