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原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
当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欧式家具,初夏的骄阳透过但白色的窗帘洒下碎金,晏原缩在被窝里,只觉得空调有点凉,自己下身的反应有点大。
这是陆温礼的家。
他正躺在陆温礼卧室的床上,身边睡着一个大帅哥,是他暗恋了好几年的男人。
对方眉宇如剑,那双淡茶色的眸子被藏在了眼底,鼻梁高挺,双唇微薄,呼吸平缓。陆温礼的睡衣是件背心,晏原往下看,只觉得自己的胸肌实在是不够看。
他微微侧了侧身,将自己的反应藏了起来,眼睛却不愿意听从理智,将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陆温礼的身上,即便此刻浑身都熟透了,晏原仍然移不开眼。
不仅移不开眼,他还腿软了,心跳声越来越快。
晏原:“……”
太没志气了!
他唾弃着自己的反应,却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胆大包天地一点一点蹭到了陆温礼脸庞的附近。
他近乎能够感受到陆温礼呼吸的温热。
就……偷偷亲一下?
要是把人亲醒了怎么办?
晏原突然僵住。他不自觉手抓紧了被子,睫毛微颤,肌肉紧绷,生怕自己一个动作发出声音,以这样一个近距离的姿势被陆温礼逮了个正着。
真是色令智昏!
他低着头,目光从陆温礼的眉毛处扫过,一路往下,看到了这人显眼的喉结。
真是不论哪一处,都仿佛经过了上天的精雕细琢一般,就连智商都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公司要是有什么技术上的难题,陆温礼有时候眨个眼的功夫就解决了。
如果真的要找缺点的话,那就是气势反而太足,他每次和陆温礼走在路上,小姑娘们频频回头,却又一个个对冷着一张脸的陆温礼望而生畏,全都不敢上来搭讪。他们要是遇到多看他们这几眼的女人,最终全都趁陆温礼不在,跑到他面前来要他的联系方式。
一定是觉得陆温礼高不可攀,他看上去好说话,想通过他靠近陆温礼!
他才不会那么蠢,给自己增加情敌。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来要他联系方式的女人他全都拒绝了。
哦对,陆温礼还有一个缺点,就是明明一副高贵清冷名门出身的样子,实际上开着个小破车还要租一间看上去十分高档的复式楼房,本质还是个城市里打拼的穷人。
穷人好啊。
等他让陆温礼彻底放下对有钱人的成见,他就可以用钱来砸陆温礼了。
陆温礼他迟早能追到!
散漫日光中,晏原眨了眨眼,暗自在心中给自己打气。他悄悄挪动着身体,想着赶紧把自己的头缩回来。
可偏偏陆温礼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一般,就在他刚刚挪动的那一刻,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淡茶色的眸子骤然闯入晏原的视线中,瞳孔倒映着晏原惊慌失措的面容。
晏原猛地一弹,立刻往旁边滚了滚,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张脸:“我、我我我……”
操啊啊啊啊太丢脸了!
他蜷缩着身子,微微抬眸,紧张兮兮而又慌张无措地看着侧躺在一旁的男人。
陆温礼不像是一个刚刚睡醒的人。他的双眼清澈透亮,眼神十分清明,一点儿清晨睡醒的茫然劲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缩进被子里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在陆温礼的眼中看见了揶揄的眼神。
仿佛不是一个刚睡醒就撞见公司总裁同自己近乎脸贴脸,而是一个假寐的人睁开眼睛一般。
晏原被他这样游刃有余的眼神看得更是无措,他干脆整个人埋进了被子里,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我……”
“早。”回应他的是陆温礼清冽的嗓音,透过被子,被盖上一层朦胧的纱,“谢谢你叫醒我。”
他说得很慢,明明语调很轻,没有什么波澜起伏,却又像是哄孩子一般,瞬间让晏原忘却了刚才的窘迫。
晏原只觉得床上一轻,他听到了男人下床的声音。
拖鞋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声轻缓的关门声,哗啦啦的水声瞬间冲入晏原的耳膜。他终于把自己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左右看了看,确认陆温礼进了卫生间,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默念了好几遍电路逻辑,这才褪去了浑身的绯红,将下身的小帐篷收了起来。
等到晏原洗漱好出来的时候,屋外飘来一阵香味,他昨晚参加发布会那套昂贵的西装已经被挂在了衣架上,床尾正放着一套休闲的衣服。
他将黑色的连帽衫套上,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衣袖有些宽松,一看就是衣服的主人身量比他高大。帽子软趴趴地挂在他肩后,配上他刚刚洗完头而有些垂软的头发,看上去居然像一个偷穿大人衣服的高中生。
晏原:“……”
真的好气哦。
他从明天开始要加强健身!
晏原给自己又打了口气,这才穿着拖鞋,懒洋洋地走出房间,显然对与陆温礼一同起床的情况已经十分习惯并且熟悉了。
陆温礼的复式楼房很大,卧室在楼上,晏原下了楼,一眼就看见餐桌上放着早餐。陆大总监双手交叠地放在腿上,微微低垂着双眼,目光淡然,神情冷漠。
晏原眨了眨眼睛,安静地在陆温礼对面坐了下来。他看了看仍旧没有拿起筷子的暗恋对象,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可他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刚低头喝了一口粥,陆温礼便抬眸看向他,眼尾微微上扬,嗓音低沉:“长藤公司的事。”
晏原:“!!!!”
他一个没注意,用力喝了一口,白粥的温度顿时将他的舌头烫得失去了知觉,他张了张嘴,对着自己的舌头扇气。
陆温礼只是将一杯冰水推到了他的面前,再度端直了身子坐下,镜片反着光,挡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晏原左顾右盼了一会,这才道:“其实……我家里有点钱。”
陆温礼微微挑眉。
“但是我确实是白手起家的!”
陆温礼继续不语。
“其实事情是这样,长藤公司是我用我自己的积蓄收购的,积蓄除了这几年远光赚到的钱,还有我以前攒下来的零花钱。我家里有点小钱,但我有个哥哥,你知道的,有钱的家庭那点事。所以我就……大学毕业就从家里搬出来了,毕竟家里的财产也没打算留给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我才不喜欢那些有钱人。”
对不起了哥!
牺牲你一个,成全弟弟的爱情!
晏原目光游离,他说完这些,猛地喝了一口水,用以掩藏自己的心虚。
过了片刻,陆温礼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淡淡的:“嗯。”
晏原了解陆温礼,这一声“嗯”,他的解释算是过关了。
他松了口气,可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来,陆温礼下一句话直接让他愣在了原地。
“晏原,第四次陪睡了。”
晏原:“!!!!!”
……
灯红酒绿。
侍应生将陆温礼和晏原待到台球桌前,将球杆和球都放到了桌上。
好些个台球桌一字排开,另一头还有保龄球的场所,桌子中间参杂着不少小茶几桌子,摆放着水果盘和名流们日常喝的酒。
有些台球桌十分嘈杂,穿着潮牌的富二代们挤在一起,时不时因为球进了球袋而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有的台球桌旁只有稀稀疏疏一两人,还有穿着制服负责陪打球的女郎,手中握着球杆,笑得灿烂。
晏原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用请陆温礼来高档会所打球,来补偿他拉着人家又“陪睡”第四次的举动,顺带还能让陆温礼多见见有钱人的生活,让对方习惯,说不定哪天就可以放下成见了!
他拿着球杆,在暖红和暖黄色灯光的交织下,脸颊卷起酒窝,将光影都盛在其中。陆温礼在他身边,站得挺直,目光微敛。
晏原笑着道:“你会打桌球吗?”
陆温礼颔首:“会一点,打得很差。”
他自小便是所有人眼中的天才,不论是事业还是日常的娱乐,陆温礼总能在一个瞬间便将别人学了许久的东西一眼看会。十八岁成年的时候,他就已经一个人创立了白鹿实验室,并且以白鹿实验室的名义摘下好多奖项。
即便是脱离了工作,陆温礼也仍然是个天才。
不过桌球不算他的长项,他兴趣不深,似乎也就十几岁的时候和表妹艾琳达一起打过一次。
在那些专长面前,这种没有怎么接触过的东西,他确实打得不好。
晏原见陆温礼目光中带着些忧虑和茫然,显然就像这人说的一样,怕是对桌球并不擅长。
这样正好!
他还可以接着指导桌球的名义,咳,握一握陆温礼的手什么的。
思及此,晏原微微低下了头,大大的眼镜眨了眨,耳垂泛上绯红,笑容更大了一些。
“我来开球。”他说。
他拖着杆,弯下修长的脖颈,双眸垂下,手腕使力地打出第一个球。随着沉闷地一声碰撞,稀稀疏疏的碰撞声跟着响起,挤在一起的球互相撞击着散开,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也由远及近。
“这位先生。”来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和晏原年纪相差不多的样子,一头金黄色的短发,衣服上的logo就透露着昂贵的气息,“打球吗?我一个人打球太无聊了,不如我们搭个伙,拼一桌?”
那人挑着眉,说话间,离晏原更近了一步,
晏原一愣。
这种情况,在这样一个有钱人聚集的会所并不少见。
但多半是冲着看上去不太有钱的女孩或者负责陪酒的女郎去的,怎么冲着他来了?
“……难道是我穿得太像普通学生了?”他轻声地喃喃自语道,转过头去,微微蹙眉,“不好意思,我——”
“他有我。”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接上了他的话。
陆温礼眸光幽深,薄唇展平,眼尾微微垂下,眉头紧簇。他有力的手一把拉过晏原,晏原还未来得及和他说些什么,眨眼间便被陆温礼拉到了身后。
高大的身躯顿时挡住了他面前的视线。
晏原咽了咽口水。
操,真帅!
来搭讪的青年没想到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陆温礼会突然站出来,这人扫了一眼陆温礼的穿着,眼见看上去是没什么奢华的东西,可他刚对上陆温礼气势十足的目光,想要直接动手的打算顿时熄了火。
他有些色厉内荏道:“你不是不会打吗?我来教他。”
原来刚才这人就听到了晏原和陆温礼的对话。
晏原脸色一沉。
搭讪他就算了,还看不起陆温礼?
看他来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黄毛!
他动了动,刚迈开脚步,想从陆温礼的身后走上前。可男人却轻而易举地握着他的手臂,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边,动也没动,就将他拉得死死的。
晏原:“……”力量悬殊太大了。
他只听见陆温礼淡淡地叹了口气,嗓音覆着冰:“比你好。”
“你——!”黄毛青年脸色一青,瞪了一眼陆温礼,手中的球杆往球桌边缘打了一下,“哟,这是和我杠上了啊?有本事和我比一场,谁输了,今晚全场谁来买单啊,穷货。”
晏原忍不了了,他用没被陆温礼拉着的那只手,拿起球杆指着黄毛青年便厉声道:“操!说谁穷货呢,掏开你的钱包给老子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张黑卡!”
陆温礼只是拉着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好。”
“妈的,陆温礼你别理他,他这个真穷货!”
“穿一身傻缺潮牌装什么阔呢?”
“搭讪我就算了还敢骂你,我非得让他天凉王破!”
“……”
晏原骂渴了,陆温礼也和黄毛青年开了球。
好吧,没人理他。
或许男人上头了想要对决的时候,不管原因,也不管别人怎么拦,就是要和争一口气。
没关系,就算陆温礼爱装逼,那也是帅气的陆温礼。
晏原猛地喝了口威士忌,他们这个球桌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都来看今晚这场豪赌的热闹。
看着已经和黄毛青年开赛的陆温礼,男人摘下了眼镜,冷硬坚毅的轮廓在纸醉金迷的暖红灯光中带着危险的气息,这人拿着球杆的那只手修长有力,仿佛一个用力,就能捏碎人的咽喉。
这样帅气而禁欲的陆温礼,晏原看得不自觉便笑了出来。他咬了咬牙,无声地“呸”了一下,自言自语道:“算了,大不了我帮他赢回来,我来买单。”
反正这里本来就是周家的产业之一。
他的暗恋对象,干啥都可以!
不就是打一盘会输的桌球嘛!
打球输了他还可以借机安慰,和陆温礼更进一步!
……
三分钟后,晏原觉得自己眼睛要瞪掉了。
陆温礼握着球杆的手微微使力,一声清脆的击球声响起,最后的黑球在桌上滚过一个往返,精准地掉入陆温礼指定的球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