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儿醒来时, 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许府。
周围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暗,让人心生惧意。
湘儿仰面躺在床上,手抚摸着胸口, 心口像被刀剜了一块般钝痛不已。也不知为什么,止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落入口中,咸涩极了。
到底是为什么?她会这么伤感?
丫鬟见湘儿醒了之后就在那痴痴傻傻的哭, 也不敢问她什么,只是按照那两位道长的话将一个匣子拿到湘儿床边, 低声道:“小姐,这是那两位救你回来的道长给您的, 他们说您会喜欢的。”
湘儿勉强将自己从莫名的悲伤中挣脱出来,看了这个匣子一眼。
只看了一眼, 她就有些移不开眼睛。不知为何, 单看一眼这个匣子,便让她有种莫名的安心和想要亲近的欲望。
手撑着床从床上坐起靠在床上,湘儿慌张夺过匣子,在看到里面的星月菩提佛珠时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莫大痛苦,将佛珠捧在手心里放声痛哭起来。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打在星月菩提的佛珠之上,那佛珠安安静静躺在湘儿手中, 周身伤痕累累,却有一层光泽覆在其表。
…………
花斯年和桑虚再次被许老爷奉为上宾,请如饭桌, 这次饭桌上却没有了那么多人,只有许老爷、许夫人和刚刚恢复意识的许家大小姐。许小姐因为日前受了惊吓,满头黑发一夜变白,如今三千银丝盘了个简简单单的发髻,而她本人则是端端正正坐在花斯年对面,一串佛珠缠在手腕上,形影不离。
湘儿小姐醒来已经快一天,如今虽然是头发变白,可精气神却很足。刚才一见到花斯年和桑虚,湘儿小姐二话不说就要给两人跪下,还是花斯年反应快,将她赶紧扶了起来,这才算作罢。
“湘儿,你可还记得被那妖怪掳走之后发生了什么?”饭桌上,许老爷看着湘儿大小姐的满头银发,眼中忧心忡忡,“你这满头银发,将来还怎么嫁人。”
花斯年暗忖:这许老爷,真是张口闭口就是女儿嫁人啊。
湘儿努力回想了一下,摇摇头皱眉道:“不记得了,爹。我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两位道长破门而入为我驱除那条蛇和生了那个可怕的蛇蛋,后面的事情真的想不起来了。”她说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个寒蝉,手不由自主抚摸上缠在手腕上的佛珠。
知道自己提起了女儿害怕的事情,许老爷打着哈哈,“忘记了就忘记了,那你可还记得这几个月频繁去大佛寺的事情,你在大佛寺都见了谁?”
“大佛寺?”湘儿又是皱眉,“我除了每月十五去一次大佛寺,其他时候都在家中。爹,我何时频繁去大佛寺了,您在说什么呢?”
花斯年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到了最后,星月还是清楚了湘儿小姐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啊。
似乎是谈到了让她费解的话题,湘儿抚摸手中佛珠的动作越来越频繁,花斯年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只要瞪了许老爷一眼,笑道:“湘儿小姐可喜欢我们送你你的这串星月菩提佛珠?”
湘儿抚摸着佛珠的手顿珠,展颜笑道,“喜欢得不得了。”
“这佛珠世上只有这一串,既然喜欢,就好好收在身边,切莫丢了。”
湘儿闻言牢牢捂住佛珠,小鸡啄米似地拼命点了几下头,“湘儿记住了,这串佛珠我一定不会丢的。”
“对了还有,”桑虚咽了口糖醋鲤鱼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这串佛珠和你有缘,不过这佛珠年纪大了,身上疤痕累累。巧的是频道这里有一瓶上好的密封精油,大小姐你只需要每晚睡后将佛珠浸泡在精油中,浸泡九九八十一天,它身上那些坑坑洼洼的痕迹就可消失地一干二净。”
湘儿小姐的眼睛亮晶晶的,“湘儿多谢道长!两位道长的恩情,湘儿没齿难忘。”
“哎,可别急着谢我,”桑虚手在虚空中一抓就拿出了一个密封的小陶罐来,“精油就在这里面了,我这精油,天上地下,只此一瓶,稀少啊稀少。”
湘儿闻言顿时明白过来,转头看向许老爷。许老爷听到桑虚的话后也是干咳一声,表情十分尴尬,“额,那个,道长,黄金百两可够了买这一瓶精油的?”
桑虚笑眯眯的,站起来双手将陶罐捧到湘儿小姐面前,“既然许老爷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有不给的道理。湘儿小姐,这精油可一定要好好保管,切莫摔了。”
湘儿赶紧接过陶罐,将它小心放在怀里,吃饭的时候时不时低头看向陶罐,一顿饭下来也没吃多少。
“还有一事,许老爷,”桑虚把“精油”给了湘儿,花斯年又看向许老爷,“湘儿小姐的婚事你就不要太操心了,我前几日为湘儿小姐掐指算过,湘儿小姐洪福齐天,命中有贵人相助。姻缘也是水到渠成,时机一到,姻缘不请自来。至于那些冰人的保媒,许老爷切莫应允,否则造就一段孽缘,只会害了湘儿小姐。”
经过这两件事情,许老爷对两人已经是深信不疑。他见花斯年表情凝重,也不敢再给自己女儿想什么保媒的事情,“老朽知道了,知道了,可我这女儿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此乃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知道,你这女儿,苦尽甘来。如今万事皆毕,她不会再受到邪祟侵扰,日后更是无忧无扰便可。”
湘儿一直是许老爷的一块心病,现在听花斯年这么说,他顿时松了一口气,“那老朽就放心了,多谢道长提点。”
在他们不曾注意到的地方,那串佛珠突然闪烁了一瞬,露出一丝微弱的金光。金光乍现,不过眨眼功夫,又重新褪去。
花斯年和桑虚还要赶路,内丹不可长期脱离肉体。他们在这个镇子呆的时间也足够久了,此事告一段落,桑虚将许老爷送给二人的黄金全都收进了虚空中,便就要打算离开。临走前桑虚在这个宅子周围布了一个阵法,将作为阵眼的一幅画挂在了许老爷的书房中,“这幅画可保你们全家安宁,切莫乱动。你且看看,今年你们家还会不会有子嗣死去。”
许老爷哪还有不听的道理,赶紧就将这幅银蛇飞天图挂在了墙上,代替了之前的屠蛇图。
见两人要走,许老爷亲自送两人出去,为他们备上马车和粮食,一直将他们二人送到小镇镇口前才算停下来。
……
桑虚施了个小法术,取了一个黄豆化成马夫驱赶着马儿,自己则是和花斯年仰头躺在了马车里柔软的软垫上,“那一罐血回去,可是心疼死我了。”
“谁让你的血有奇效,一瓶血换一个秘术,值得。”花斯年哈哈大笑一声,刚笑道一半声音却又戛然而止。原来八天已到,他的身后又伸出了八条尾巴。
这次换做桑虚笑了,“真羡慕你,玄古道。”
花斯年发了个白眼,“你那些的障眼法做的可牢靠?”
“牢靠的很,我整整加固了十次障眼法,就算是二郎神在那里,也看不出那瓶精油其实是血。我的血就连死人都能救活,更何况是几个破损的珠子,最多九九八十一天,那个叫什么星月的,必定可以重新化形。”
“那阵法呢?”经常变狐狸变得久了,花斯年也习惯了,这才他倒是主动摇晃着九条尾巴花枝招展,“可牢靠?”
桑虚见花斯年尾巴动个不停,不由地伸手抓住一条,拉到自己怀里揉搓起来,“那日我听许老爷讲诅咒的时候就纳闷,诅咒说的神秘些是咒术。说的普通点其实不过是些心理暗示。譬如说我诅咒你十天后一定会爱上我,之后你日日心想我不能爱上你、不能爱上你,心中想的皆是我的事情,自然而然会想起我来,对我上心。诅咒的首要一个条件,就是收出来让受诅咒人听到诅咒的话,这样诅咒就成功了大半。可他们杀蛇时那蛇根本没说什么诅咒,怎么后面这些人的家人却离奇死亡。”
“原来是还有一条蛇。”桑虚拿着狐狸尾巴在自己的脸颊上扫来扫去,“那就解释的通了,他们离奇死亡根本不是诅咒在作祟,而是有妖物不断在杀他们。一年追杀上百人,却不赶尽杀绝,让他们日日在惊恐中等待死亡。这蛇是恨极了这些人们。”
“那阵法是我在昆仑山山洞的上古遗迹中看到的,可将妖物全部挡在府邸之外。不仅如此,日日待在此阵之中,身上也会沾染正气,就算离开阵法,妖邪也不会不得近身。就算那蛇法力再强,想要进入此间,也要破除阵法。可破除阵法非要从内部破除不可,要破除阵法只能是人为。”
花斯年道:“阵眼的那副画被人撕了不就好了?若是有人受到蛊惑,被控撕了画,不照样可以轻松破解?”
桑虚哈哈大笑一声,“我说那副画是阵眼它就是阵眼?阵眼是那串快要散架的菩提佛珠!星月那个家伙,凡人谁动得了他?”
花斯年恍然大悟,无奈一笑,“哎,你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