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818那个想要折辱我的舞团团长2

许逸伊身穿一身洁白长衫,水秀翩跹, 如水中幽莲, 扭动着身躯慢慢绽放在月光之下。

一首《幽兰曲》作罢, 许逸伊轻喘着站在舞台中央, 胸脯上下剧烈波动着, 脸颊微红,额头沁出一层薄薄的汗。

台下唐越秋坐在最中间,撑着头审视了许逸伊几眼, 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 下一个。”

花斯年咽了口唾沫, 慢慢从舞台的幕后走了出来。

伴奏开始之前, 花斯年先摆了一个动作,在他摆出这个动作的同时, 唐越秋微微睁大了迷离的眸子,周围坐着的团员声音也渐渐消停了下来, 大气也不敢出。

他做了一个卧佛一般随意洒脱的动作, 手中举着不存在的酒杯,嘴巴微张, 就像有酒要饮入口中一般。

这是唐越秋的成名作《东皇太一》的开场动作, 这是唐越秋的传奇, 同样也是其他民族舞者所追求的的极致。

唐越秋跳这首舞的时候年仅十七岁,可他的一颦一笑,每一个步伐, 每伸展的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迷人,让人为之着迷,为之陶醉。

这首《东皇太一》是根据屈原的《九歌东皇太一》改编而成,书中描写了迎接东皇太一祭祀时候的情景,是从人类的角度看待东皇太一这位天神。而在这段舞蹈中,却是从东皇太一的视角,跳完了这整段舞蹈。

天神的洒脱、飘逸、自信,被唐越秋演绎地淋漓尽致。

而唐越秋因此成名,不仅仅是因为他其中的神韵,还因为这首舞蹈中的诸多高难度动作,软踹燕、深下探海、探海变踹燕……等等等等,衔接的也是完美无瑕。

自从这首舞蹈出现在大众面前之后,无数人争相模仿,可都无法复制唐越秋的完美,更不能达到唐越秋表现极致的十分之一。

从此之后,《东皇太一》既成为了唐越秋的代名词。

碎月之魂舞团中的人不是没人跳过《东皇太一》,但得到的结果都是这位不苟言笑的团长的大发雷霆,既然无法做到极致,无法做到极致的《东皇太一》在创始人眼中看来就像一件残次品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摧毁。

而《东皇太一》也就成了碎月之魂里的禁忌,没人敢当众跳这个舞。

可今天,在这个接班候选人筛选现场,花斯年竟然选了这个舞蹈。

是他太自信了,打算孤注一掷,还是他疯了?

唐越秋有些坐不住了,本来散漫的表情渐渐凝起,好看的眉毛也微微蹙起。

随着《东皇太一》歌声前奏的开始,花斯年一扭腰,从地面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提跨,转身,伸展双臂,手中的“酒杯”轻轻掷出。

变手为剑,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同时耳畔中想起箜篌的悠远歌声。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唐越秋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皱起的眉头也渐渐平缓。他深吸两口气,眼神紧紧跟着青年起舞的身影。

青年一身飘逸的长袍,唐越秋知道,这是他们化妆间里为团员们准备的衣服,材质很好,完全可以表现出古典舞中的美。可即便如此,此刻穿在青年身上,衣服随着青年的摆动,也让唐越秋惊艳了一把。

青年动的时候,连衣服的弧度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东皇太一是神,俯瞰众生的神。

作为神,就要有神的的高傲和神圣,可他在屈原的歌声中,又是象征着春天的春之神,带来希望的神明,所以东皇太一又是一名悲悯众生的神明。

别人在他面前跳这个舞他之所以大发雷霆,无非是因为那些跳舞的人都是凡人,他们跳出来的东皇太一,失去了神的神圣,只保留了形,一个只有形没有灵魂的舞蹈,一个将不食人间五谷的神明演绎成在众生中挣扎的神,唐越秋自然是气急败坏。

这样的舞蹈跳出来,还不如直接毁了。

唐越秋眼睛跟随着花斯年的步伐又移动了起来,这个青年的动作虽然还不够完美,可他在表达神的那种气度洒脱上面,却都表现出来了。虽然有缺点,但足可以忽略。

花斯年还在舞台中放肆大胆地扭动着身体,他上辈子曾经做了七万年的仙,对于仙的举止,自然是得心应手。

脚下如踩祥云,脚尖微抬。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

三分钟的独舞,很快就进入了尾声,结尾的花斯年慢慢从远处走来,头微微昂起,脸上一派肃静,就如同天神降临一般,气拔盖世,让人不敢直视,又不忍移开视线。

音乐戛然而止,花斯年双手搭在前面,鞠躬谢礼。

这场接班候选人的比赛,结果仿佛已经定了。

唐越秋又深深看了花斯年一眼,表情虽不凝重,但也称不上愉悦,“跳的不错,下去吧。”

看着唐越秋的表情,花斯年竟然有些忐忑起来。

——跳的这么好,竟然还这么不动声色吗?这次的任务目标莫不是个唐僧?

花斯年离开后台,收拾了收拾舞服,和其他人一样回到台前的椅子上坐下观看其他人的表演。

唐越秋说了要选接班人后大家本以为还早,可没想到第三天就召集起大家,让大家准备一晚,第二天随性舞蹈。花斯年目标很明确,他既然是为了唐越秋而来,那自然要选一个能让唐越秋过目不忘的舞蹈,《东皇太一》就成了他的目标。

一人三分钟,一共一百三十多人,四百分钟,一天下来,唐越秋坐在椅子上几乎一动未动。团员们有些跳完离开的,有些在这里坐到最后一刻。终于,最后一个人跳完了,唐越秋捏着肩膀站起身,慢慢离开了这座厅堂。

当夜,花斯年辗转反侧,却左右也睡不着。

眼看着时间指针已经到了十一点,花斯年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匆匆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可:[你要干嘛?]

花斯年:[找唐越秋。]

可:[我去。斯年你冷静一下啊,霸王硬上弓是不能判定为任务完成的,冷静一点!]

花斯年嘴角微抽,[我只是想和他谈谈。]

[谈什么?]

[展望一下我成为主跳之后的辉煌未来啊。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若是不去找唐越秋,以后就没机会成为主跳了。]

可:[……好,你加油。]

[唐越秋现在何处?]

[在书房。]

团员们离家近的会选择回家,而像罗子真、许逸伊这种背井离乡的,几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住在训练基地里。而作为团长的唐越秋,也常年居住在这里,仿佛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已经十一点了,唐越秋却还在书房里,他身披一件绛蓝色的唐装,带这个金丝边眼睛对着名单仔细端详。看到罗子真的《东皇太一》时唐越秋犹豫了一下,拿起钢笔放在了罗子真名字的最前面。

在他之上,已经有无数人名字被划了去,只留下寥寥几个。

就在唐越秋的手要动作时,门口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唐越秋停下动作,抬起眸子看向房门。这么晚了,会是谁?

敲门声再次响起,大有里面的人若是不出来,这敲门便不间断的意思。

唐越秋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表指针,又听着再次响起的敲门声,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门前。房门刚一打开,一个黑影就跟泥鳅一般借着个空子就钻了进来。唐越秋定睛一看,这不正是今日在台上跳《东皇太一》的罗子真吗?

唐越秋关上房门,双手交叉环胸,俯视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头的俊秀青年:“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花斯年扯着嘴笑了笑,“想和团长谈谈。”

唐越秋看着花斯年不请自便地坐在沙发上,大有彻夜长谈的意思,只得叹了口气,也跟着走到沙发面前,倒了杯还算温热的茶水推到花斯年面前,“谈什么,说吧。”

“团长觉得今日我的舞蹈怎么样?”

“八分神三分形。”

花斯年“咦”道,“您的意思是我神韵对了八分,舞形也只对了三分?”

唐越秋点点头,“你是我见过的除了我以外将《东皇太一》演绎地最到位的舞者,只是可惜,你的基本功很不扎实。”

——那是因为我是个萌新!

花斯年干笑了一声,“不瞒团长说,今晚我来的目的,是想问一下,我有没有机会成为成为接班人候选人?”

唐越秋面无表情地看了花斯年几秒钟,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名单后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将名单递给花斯年。

花斯年看着这满目疮痍的纸后,很快就找到了罗子真这个名字,看到罗子真这个名字还原原本本挂在这里,花斯年轻舒了一口气,“谢谢团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唐越秋轻轻一笑,拿着钢笔指了指罗子真前面那个的黑色痕迹,“刚打算划掉,却被你的敲门声打断了。”

花斯年:“……”

——今晚这真是一波三折。

“作为团长,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点你几句。古典舞博大精深,很多人从幼儿时期就开始学习舞蹈,风雨无阻,只为了能够完美的完成一个动作。神韵是一方面,可动作的完成度同样是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我知道最近一直有一家娱乐公司在从我这里挖人,我猜那家娱乐公司应该也联系过你。你的基本功并不扎实,我们这个圈子很苦,你应该也知道。凭你的资历,恐怕一辈子都无法完成某种成就,可你的神韵很出色,我觉得你去了那家公司,会更上一层楼。”

“团长这是在赶我走?”

“将来你会感谢我的,你的资质很不错,可我这里并不适合你,终将会埋没了你。”唐越秋打开钢笔盖,微微倾着身子靠近花斯年,就打算从上面把罗子真的名字划掉。

花斯年拿着那张纸霍地站起来,就把那张纸撤出了唐越秋的势力范围。

“请问您是我什么人,这么自作主张地决定我的未来。”花斯年扯出抹冷笑,将纸随手扔在后面的书桌上,“没错,那家娱乐公司的某个经纪人的确来找过我,还请我喝了咖啡,为我双手递上了名片。据我所知,他不仅这么对待了我,还邀请了很多碎月之魂舞团里的人,就在您去外面静养的这几天里。”

唐越秋眯起眼,仰头看着这个有些瘦弱的青年。

花斯年继续道:“可我拒绝了,我拒绝了他,还将他的名片扔在桌子上扬长而去。我崇拜着你,将您作为我自尊的源泉,可你却让我放下当初的自尊,再去低三下四求他们接纳我。我是一名舞者,一名纯粹的舞者,我是用身体来演绎出美好的视觉享受的舞者,不是一个靠感情表演来娱乐大众的演员。”

“既然你这么处处为我着想,那么看不顺眼我的基本功,那就亲自教我啊,把我教成您想要的样子,就算只是作为候选人也无所谓,拜托不要将我一脚踢开。”

唐越秋呵呵笑了几声,青年这种纯粹的感情,突然让他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这舞团中资历尚好又努力的人,那既然如此,凭什么我要将这份机会让给你?”

看到这样认真执着的眸子,不知道为何,他突然很想捏碎它。捏碎他心中的坚持,捏碎那些让他羡慕的执着。

“因为我比他们更加努力,我有他们都没有的野心。因为这份野心,我更加有责任心,我会逼迫自己,成为我们舞团的支柱,成为他们只能仰望的存在。我会带着这支舞团,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万众瞩目。我基本功不扎实,但我现在才只有二十岁,我还有机会的,请你相信我。”

捏碎吧,这样的执着。

折磨他吧,让他感受到人生的绝望。

“语言很动听,但我们舞者是靠身体说话。你是一名舞者,就像模特不需要诉述自己的职业,只要她露出光洁的蝴蝶背,抬起她的脚踝,就能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而你也是,你若真如你所言是一名骄傲的舞者,那就能做到只要你抬起手臂,伸展出四肢,就能让人目光流连,这就是舞者的神韵和根基。明天晚上你再来这里重新跳一次《东皇太一》,如果你的基本功能达到让我满意的五分,我会考虑让你成为我的接班人。”

听到唐越秋的话,本来一脸凝重的青年霍地展开笑颜,宛如七月繁花。

青年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急急匆匆离开了。

唐越秋看着青年留下的门缝,呵笑一声站起来,轻轻将门再次关上……

可:[要不要用系统能力?]

花斯年:[千万别,系统能力复制出来的舞蹈只有形体,还不如我自己跳。你帮我把那些民族舞的基本功给我找出来,我从现在开始就练习。还有二十四时时间,时间不等人,我看得出来,唐越秋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一旦他说了我不合格,那我就永远不可能成为碎月之魂的主跳,更别提完成苦主的夙愿。]

可:[持续二十四时的练习……你确定你能行吗?]

花斯年停下脚步,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成仙太久,差点忘了现在是个凡人。]

[你当你在修仙呢?]

[那要不**强化一波?]

[强化到什么程度?]

[能经得起高负荷量的训练就行。]

[没问题,斯年。]

唐越秋租的这间碎月之魂的训练基地很大,有生活区和练习区之分。生活区和练习区根本不在一栋楼里,这样也可以避免练习的时候影响别人休息。

花斯年离开唐越秋的房间后没有回房,而是趁着月色进了练习楼。周围一片的漆黑和寂静,花斯年摸索着走进了训练室,关上门后盘膝打起坐来,[可以强化了。]

脑海中的话音刚落,花斯年便被被一阵突然袭来的疼痛震得浑身痉挛起来。片刻之后,疼痛渐渐消散,花斯年这次睁开双眼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不管来几次,强化**时候 的滋味总是这么酸爽。]

脑海里的可干笑几声,就有一系列的民族基础舞步传到了花斯年的脑海里。

基础功吗?花斯年来到这个世界上后,的确没有练习过基础功,更确切地说他从未认真对待过基础功。即便上一个也只是任务,可他成仙的时间太久,久到让他对凡间一切事物产生了轻慢的态度。

不就是跳舞吗?又有何难?

他是幻天大陆皇级高手,又是修真位面的得道仙人,不过是几个动作而已,不过是信手拈来罢了。

所以他选了《东皇太一》,并十分自信能够得到唐越秋的青睐。

可当看到唐越秋凝眉的那一刻,花斯年便意识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这才大晚上去找唐越秋,阻止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也直到唐越秋略带嫌弃地指出了他的缺点,花斯年才意识到自己早已经不是什么仙人也不是什么皇级高手,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舞者。一个舞者就要认真对待给自己带来荣耀的舞蹈,而不是轻之慢之。

花斯年神展开四肢,一遍又一遍地练习起舞步来。

那些位面任务真的是有些可怕,难怪可说有清洗位面记忆的部门。从一个长时间待着的位面中脱离,可精神有时候却还残留那个位面背景之下,延续着那个位面的思想,渐渐失去自我。

[可,圆梦仙人有没有陷入故事里面不可自拔的?]

可皱起眉,[有的。有些圆梦仙人过于沉浸在苦主的思想中,被苦主的情绪同化,深陷故事之中无法自拔。]

[那这些圆梦仙人后来如何了?]

[在很久很久之前,并没有我们这些智能客服存在。圆梦仙人接区任务之后直接进入苦主故事之中,系统的外挂还在,可是没有我们这种语音协助。那时候很多圆梦仙人接取几个任务之后就开始神志不清,恍恍惚惚。直到有一位圆梦仙人深陷一个故事中不肯离开,那也是个修真故事,他成了仙,又成了神,斩了创世神并替代做了新的创世神,成了那个故事中永远不可磨灭的存在。他的这种行为也影响到了现实,书魂局一度陷入崩溃之中。局长大人亲自出马,才斩了那名圆梦仙人,书魂局得以生存下了。]

可想了想,继续道:[后来渐渐地,为了能够改善圆梦仙人的心理状况,衍生出了清洗记忆的机构,衍生出了智能客服。不过即便如此,还是会有圆梦仙人陷入故事中不可自拔。一旦我们智能客服发现异状,会第一时间将圆梦仙人送去进行心理治疗,以防出现那次的大灾难。]

[你们书魂局可真狠啊,]花斯年眼中划过一丝寒光,[书魂有价值时为你们当牛做马,没价值时就只剩下被斩杀。]

可摇了摇头,[不是的,那位圆梦仙人是我们斩杀的唯一一位。事后局长大人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整个书魂局也陷入瘫痪。直到多年后书魂局的苦主开始嘶鸣哀嚎,这才吵醒了局长大人,局长大人也因此创造了我们。]

花斯年敛下睫毛,遮住了自己的神情:[我对你们局长大人并不了解,无法评价他这个人。]

可眨巴着眼睛,[放心,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所以亲爱的斯年,请不要对局长大人带着偏见。]

花斯年抬起腿踮脚扭腰转了一圈,[好。]

次日清晨,天还不是很亮,唐越秋便去晨跑。他的韧带受损,主治医生已经十分肯定的说这辈子再也无法跳舞,可这并不影响他晨跑。跑了大概十来分钟,唐越秋就来到了训练楼前。

清晨天色还有些昏暗,在无数暗色的窗户里面,一个亮着灯光的窗户格外明显。

唐越秋心思一动,慢慢朝那个窗户靠近。那是在一楼的一间训练室,只需要在窗外轻轻点着脚,就能轻松地看到里面的一切。唐越秋靠近房间,慢慢将头探了过去。

只见在空旷的训练室中,一名青年甩着碎发,在镜子前一遍又一遍地练习着基础功。

耳边没有任何音乐和拍子,青年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被青年脱掉扔在角落里。光裸着上半身的青年只穿着一条宽大的裤子,头发每一次甩动,都有几颗细微的汗珠落在脚下的毯子上。

这个孩子,难道从昨晚离开自己书房后就一直在这里练习吗?

花斯年眼神坚定,目不斜视,他正视着前方。

曾经磕磕绊绊的基础舞步已经非常正确,唐越秋眼睛紧紧黏在花斯年身上,看着花斯年不停舞动的身体,不断甩动的手臂,竟然目光流连,不愿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