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戚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管了?秦掌门若有这空闲还是多花些心思管管你的弟子吧,技不如人就好好练练,莫要出来丢人现眼。”戚云舒冷了面容,越发不客气。
白浩他们的事戚云舒也算是从头关注到尾,谁对谁错他自然心中有数。
他们这一行没有明文条例,讲究的就是一个名声声望,像白浩之前那般输了不认还反咬一口的最是让人不屑。
秦彭这样弟子输了师傅来堵人闹事的就更让人看不起了,这已经不是技术上的输赢问题,而是人品的低劣。
“你——”秦彭被戚云舒这话呛得脖子都瞬间通红。
原本还带着几分长辈傲气等着戚云舒给他一个交代的秦彭,此刻额上青筋都开始跳动起来,偏他还不敢拿戚云舒如何,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
因为戚云舒与沈墨不同,他敢来这里堵沈墨是因为沈墨背后无人就是个初出茅庐的野路子,但戚云舒不同。
戚云舒是戚家当家,是他们这一方的龙头人物,手下掌控着木匠行业与木料业甚至好些相关的路子的命脉。
若戚云舒想让他们在这一行混不下去,只要他一句话,他们这种靠手艺吃饭的小门派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秦彭没想到戚云舒会完全不给自己面子,甚至还出言相向,颜面扫地的他只觉四周那些嘴碎之人的窃窃私语越发刺耳。
秦彭懊恼于白浩给他惹出这一堆烂摊子,又愤怒戚云舒的偏袒与不给面子,怒急间,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沈墨身上。
戚云舒他惹不起,沈墨他却绝不会放过!如果不是因为沈墨这一切不会发生,他也不会在这里丢这脸。
“这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我秦派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既然敢做就要敢当。”秦彭看着沈墨,五官都被恨意扭曲。
“欺负?”沈墨被逗笑,他欺负白浩他们?
看着对自己怒目圆瞪的秦彭,沈墨算是明白过来白浩他们那颠倒黑白泼皮无奈般的性格是怎么来的了,或者他该说不是一家人就不进一家门?
“有本事咱们比一场,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还怎么使你那些小手段!”秦彭身为一派掌门,入行多年经验丰富,他与沈墨比分明就是欺负人。
围过来看热闹的人闻言,顿时热闹起来,起哄的也不少。
沈墨眼中笑意更甚,却毫无温度,“既然秦掌门看得起,晚辈自然也不好推脱,只不过晚辈有晚辈的规矩。”
秦彭嗤笑,沈墨明器不大架子倒是不小,“什么规矩?”
“既然是赌,那必然要有彩头。秦掌门你看这样如何?如果我输了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给秦派赔礼道歉,若秦掌门输了,就劳烦秦掌门帮晚辈物色三块粗度不同的上好的磨刀石。”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木匠手里头的工具多为铁制刀具,磨刀石自然就成了必备之物。
磨刀石这东西看似普通不稀奇,甚至随处可见,但也并不是没有好坏之分。
在沈墨的世界里,好的磨刀石一块都能卖到三四万,更贵的也不是没有,而且这还需要有一定的人脉才能弄到手,普通人想要都未必能买到。
这世界沈墨人脉钱财都尚缺,想要弄到好的磨刀石就更加是难上加难。
普通的磨刀石倒也不是不能用,但好的自然有好的道理。
刀的锋利程度有断发、推纸、削纸、削木之分,这其中关系到的除了刀刃本身的材质好坏外,磨刀石也是尤为关键的一环。只有好的磨刀石再加上好的刀刃,才有可能真的做到吹毛断发。
而一把好用的工具对于一个木匠来说也是至关重要,这不光关系到作工效率,也会很直接的影响到工匠对木料的打磨与塑形。
沈墨工具现在算是有了,磨刀石却一直没着落,他之前曾邀黄鹤再比一场,本也是准备要磨刀石,却没想黄鹤孬了不与他比了。
沈墨正遗憾,秦彭就自己送上门来,既然机会送上门来,沈墨自然没有理由放过。
“好,就这样定下了!”秦彭想都没想便应下。
秦派如今因沈墨而颜面尽失,又还有什么能比挫败沈墨更能让他们找回脸面的办法?秦彭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他甚至还有些担心沈墨会反悔。
“那我们赌什么?”
“明日就是鉴定会第一场比试,堵的是辩木,我们借个光就赌这如何?”秦彭笑了起来,“不过明日的辩木比试,来的可都是业内行家,你可要想清楚了。”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定下了。”沈墨亦笑。
戚家的鉴定会一共举办十天,其中真正比试的只有三天,这三天比的都是眼力,也就是所为的赌眼。
这三天里会分别由戚家提供赌眼的料子,然后让所有收到名帖的人进行辨认比试,赢的人才能留到下一场比赛。只有前面两场都赢的人,才有资格参加最后一场压轴货的博弈。
赌眼的事情定下,秦彭未多留,又冷言讽刺了两句后就带着秦派的人离开。
见秦派的人走掉,围观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纷纷散去,唯有戚云舒还留下。
沈墨看向他,正欲开口,戚云舒就先他一步问道:“你明日下午有空吗?”
明日的赌眼在早上,下午已经结束。
“有。”
“你明日下午来找我,有些人想见见你。”戚云舒道。
“想见我?”
“多是些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见见那些人对你有好处。”戚云舒解释。
鉴定会开始,作为主办方的戚云舒仅是一个早上就接待了许多业内有名有姓的人物,而受邀而来的众人讨论的最多的除了猜测戚家这次的压轴货是什么之外,再有就是沈墨这人。
若说沈墨之前拿出来的瞎掰凳、将军案以及那凳子、盒子,还只是让一部分人对他有了兴趣,那他最后拿出来的那机关盒无疑是让他名声瞬间大躁。
沈墨最后做出来的那机关盒设计极其精妙鬼斧神工,当时围观的众人都被震慑,事后又一传十十传百,如今他们这一方已是无人不知。
连带着沈墨这个名字和鲁家班这个流派也随之受到关注,一跃成了业内人士最热衷的话题。
知道沈墨在戚家做事,早上不少人都找戚云舒询问情况,得知确有此人确有此事,又见到沈墨放在戚云舒那的机关盒,不少人都表示想要见见沈墨本人。
对此,戚云舒并未拒绝。
虽然沈墨只是戚家长工并非签了契约的木匠,给沈墨引荐那些人就如同给他人做嫁衣,戚云舒还是亲自来找了沈墨。
“那就劳烦戚当家引荐了。”沈墨闻言应下,同时也不忘冲戚云舒抱拳以示感激。
两人一路说一路往前走,这会儿已经走到会场大道中心附近,戚云舒带头转了个弯,向着人烟稀少更为安静的林子边走去。
戚云舒一路下来都在努力不去想他与沈墨之间的事,也努力不去想他腹中那胎儿,但越是如此他却越是无法忽视。
两人行至一处无人的地方,戚云舒又交代了一些明日见那些人需要注意的事情,便直直地望着沈墨不再说话。
“怎么?”沈墨不解。
戚云舒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但看得出来比之前几天要好得多,一路走下来也没见他呕吐或者一身冷汗。
“你来戚家,到底想要什么?”戚云舒终还是没忍住问出口。
若当真只是为了戚家作坊那一点工钱,以沈墨的本事他不可能找不到其它更好的工作,就算是单干,戚云舒相信他也能成就一番事业。
沈家因他而没落,沈墨父亲与母父也算因他而死,这样的情况下沈墨却选择了来戚家谋事,戚云舒不相信他没有目的。
沈墨被问得一愣,他没想到戚云舒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他,他和戚云舒两人在戚家和沈家的事情上一直都默契的从不提起。
沈墨停下脚步,他回视戚云舒漆黑的双眸,片刻后他开口,道:“我是来拿回沈家木场的。”
戚云舒嘴唇微动,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就如同沈墨没想到他会直截了当的询问一样,戚云舒也没想到沈墨真的会回答他。
戚云舒看着面前与自己对视的沈墨,从最初的惊讶中缓过劲后,他一颗心逐渐冰凉直至发寒。
戚云舒从一开始就知道沈墨肯定是有目的而来,也大概猜到是与沈家戚家那些旧事有关,沈墨的答案他并不意外,但这却丝毫不影响听到答案那瞬间,他一颗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个口子似的疼痛难受到窒息。
于沈墨来说,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仇人。
想明白这点,戚云舒突然有些庆幸起来,庆幸自己隐瞒了身份与怀孕的事情,至少免得大家都为难。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戚云舒扯起嘴角笑笑,转身离开。
要从他手里拿回木场可没有那么容易,有着百年历史的木场价值不菲,且不说沈墨能不能凑齐那么多钱,就算沈墨有了钱也得他愿意卖才行。
沈墨注视着戚云舒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一个月下来戚云舒看上去消瘦了不少,他本就不算厚实的身形越发清瘦了几分,如今更是摇摇欲坠。
眼见着戚云舒就要走远,沈墨再次开了口,他问道:“你是不是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