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收官战落幕

厄罗珏话音还未落, 长剑夙心锋利的剑刃就已递到他的身前。

事关宿殃生死, 顾非敌无暇顾及他自己的伤势,强行催动剑招,攻向厄罗珏。

“哼!”厄罗珏双眼微眯, 手中骨杖一抬,架住顾非敌的招式,反手将那骨杖重重一震,就卸了顾非敌剑招内的全部力道。

但他之前毕竟毫无防备受了宿殃一掌,体内暗伤颇重,这一对招,不免闷咳一声, 唇角又溢出一缕鲜血。

顾非敌仍旧没有后退, 他手中剑锋翻转,再次袭向厄罗珏。

厄罗珏一手制着宿殃,一手舞动骨杖,竟仍能与顾非敌战成平手。

然而, 在寒潭冰魄与半凋红的双重作用下,宿殃已经神志不清,再经不起更久的耽搁了……

顾非敌急得双眼通红,却无奈始终无法将宿殃从厄罗珏手中抢过来。

就在这时, 两名身着黑羽军暗影营服饰的蒙面人拖着一具灰衣尸体踏进了白巫塔的大门。

厄罗珏的目光落在那浑身浴血的灰衣人尸体上,忽地笑出了声。

“厄罗楹, 我亲爱的侄子。”他挡下顾非敌的攻击, 挑眉道, “你不回头瞧瞧吗?你们的小玉楼同窗,竟妄图杀我夺权……结果如何呢?”

顾非敌喉头微颤,显然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但是,眼下的情形,他无法分心顾及罗隐——宿殃命悬一线,他必须,也只能,专注于与厄罗珏的战斗,尽快将人抢回来!

渐渐地,顾非敌的剑招愈发凌厉,分明是以往熟习的招式,却被他用出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气势来。

一往无前,不留后路。

伤,没什么可痛的;死,也没什么可怕的。

比起眼看着宿殃在厄罗珏的手中失去意识、呼吸渐弱,这世间万物,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能令他感到恐惧。

然而,厄罗珏太强了。

即便被顾非敌如此步步紧逼,他也应对得游刃有余。

战斗拖得越久,就对宿殃越不利。顾非敌心下焦灼愈盛,进攻变得更加急切,渐渐失了章法。

厄罗珏抬手轻轻巧巧挡住顾非敌的招式,嗤笑一声,道:“……结束了。”

他这句话的最后一个音节刚刚落下,骤然间,一片极为锋利的弯刀刀刃便从他的前胸刺了出来。

就连顾非敌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愣在当场。

不可置信的情绪爬上厄罗珏的脸庞,他摇晃着,踉跄着,扭头看向身后。

满身伤痕与血迹的罗隐,方才还是一具“尸体”的罗隐,此时正稳稳握着弯刀刀柄,双眸冰冷,看向厄罗珏。

他低声道:“叔父。”

然后用力将刀锋抽了出来。

顾非敌一剑斩断厄罗珏擒着宿殃的手腕,将人飞速夺回,紧紧抱在怀里。

罗隐身边一位穿着暗影营服饰的刺客立刻上前,揭掉脸上蒙面,道:“暖心丹可还有剩余?给他含上,他需要立刻施针,拖不得了!”

顾非敌微怔,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赶来的罗余,茫然点了点头,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翻开宿殃衣摆下的锦囊,将装着暖心丹的瓷瓶取出来。

忽然,一阵短兵相接的打斗声起。

罗余诧异地扭头看去,只见分明被重伤濒死的厄罗珏竟还有力气反击,正与罗隐和另一名暗影营兵卒战成一团。

顾非敌将暖心丹塞进宿殃口中,咬了咬牙,攥紧夙心剑,转身守在罗余与厄罗珏之间,为两人护法。

厄罗珏此时几近疯狂。

他的面上布满了浅白色的纹路,就连眼珠也被一层白色触须覆盖,整个人看起来仿若妖魔。

但他胸前被弯刀生生豁开的伤口竟已经不出血了,一团白色触须自伤口中蜿蜒而出,助他将致命伤暂时压制,就连被斩断的手腕也由那触须团团封住。

厄罗珏困兽濒死,那股不要命的疯劲儿令罗隐有些难以招架。打着打着,罗隐与那兵卒联手,竟隐隐落了下风。

顾非敌将目光从扎满银针的宿殃身上移开,落在场间,持剑的手微微颤抖。

终于,他看不下去,脚步微动,就想上前帮忙。

这时,白巫塔门外忽然吹进一股凛冽的寒风。

宿怀竹飘然而至,脸色虽苍白如雪,双眸却精亮得仿佛星辰。

厄罗珏咬牙嘶吼:“是你!你竟然还活着!是你!是你抢了我的瑾儿——”

他立时放弃与罗隐的纠缠,挥动手中骨杖,袭向宿怀竹。

无数白色的触须刺破他的皮肤,沿着骨杖盘绕向前,瞬间抵达与宿怀竹细剑交锋的那一点。

宿怀竹运了半凋红,冰寒内力蕴于剑锋,将那蓬触须斩断。

那些触须从本体脱落后,须臾便燃起一道白色火光,将自身烧得毫无踪迹。

这边厄罗珏与宿怀竹对上,那边罗隐得了空当,扬起手中弯刀,便冲厄罗珏的脖颈砍下。

——却被宿怀竹以细剑挡了回去。

“他已经动了火蛊,”宿怀竹说着,扭头看向顾非敌,道,“最后一击,必须你来!”

听到这话,厄罗珏嘶吼一声,转身就向顾非敌袭去。

宿怀竹挥剑斩落他仅剩的一条手臂,冲顾非敌喝道:“斩首!”

夙心剑至。

一招断喉。

宿怀竹伸手扯了罗隐,疾速后退。

厄罗珏的身躯摇晃了几下,终于再也无法支撑,重重倒了下去。

霎时间,一股及其炽烈的热浪自他身躯喷薄而出。

紧接着,一只不过小指甲盖大的银白色飞虫从他的伤口缓缓爬了出来,倏然展翅,以令人不可思议的速度撞在顾非敌胸口。

顾非敌胸口衣物登时被灼烧出焦黑的孔洞,那飞虫硬生生穿透他胸口肌肤,至骨肉,达心脉。

“唔——!”顾非敌忍不住痛哼一声,抬手紧紧攥了衣襟,瞬间出了满头大汗。

夙心剑“当啷”落在地上,他忍不住跪倒,运了内力去抵御身躯中仿佛灌满滚烫岩浆的痛楚。

一双冰凉的手附在顾非敌颈边,半凋红内力缓缓渡入,将顾非敌的理智稍微拉回些许。

宿怀竹闷咳一声,咽下喉中血腥,皱眉问罗余:“宿殃如何了?何时能醒来?”

罗余捻动银针,片刻,叹息道:“他失去凤凰玉髓护体,又强行运转半凋红……我能保住他心脉不僵,已尽了全力,至于何时会醒……”

宿怀竹皱眉道:“可若没有他相助,非敌必死。”

一时陷入僵局,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这一困境。

半晌,罗隐先开口打破了寂静:“我留一支守卫在此为你们护法,我先去解决王庭动乱……随后再来。”

目送罗隐离开白巫塔,罗余咬了咬牙,道:“为今之计,也只能冒一次险了。”

宿怀竹问:“如何做?”

罗余看向顾非敌,郑重道:“现在,你必须狠下心,将白焰火蛊的灼烧之力传入宿殃体内,你们两人才有可能同时获得生机。”

此时,顾非敌浑身的皮肤已经被灼得通红,四肢肌肤开始有细小的裂口出现,缓缓渗出鲜血。

他忍受着剧痛,勉强抬眼看向罗余,挣扎道:“他……受得……了么?”

罗余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说着,他将宿殃抱过来,递到顾非敌身边,与他紧紧相贴,又捏起宿殃一根手指,以银针刺破,递到顾非敌唇边。

“要控制火蛊,你得吸些他的血。”罗余说着,见顾非敌一脸抗拒,劝道,“为将来计,你此时要忍耐,不可意气用事。”

顾非敌闭了闭眼睛,槽牙碾磨一阵,终于还是张开嘴,将宿殃的手指含入,小口吮吸他近乎冰冷的血液。

奇迹般地,宿殃的血刚一入口,顾非敌体内白焰火蛊就安分了许多。

“将内力由他长强穴灌入,”罗余在一旁指导,“沿督脉上行,至命门……”

顾非敌将宿殃抱在怀中,依照罗余给出的指示,渡内力入宿殃体内。

受到这股炽热气息的激荡,寒潭冰魄立刻反击,顺经脉而下,狠狠与顾非敌内力相撞。白焰火蛊受到挑衅,略收了些散布在顾非敌经脉内的灼热力量,全部聚于一处,与寒潭冰魄撕扯起来。

如此一来,两人的身躯就成了这两方世间奇物的战场,极致的痛苦登时在两人体内迸发。

顾非敌忍不住闷哼了一声,下意识收紧双臂。而他怀中的宿殃,在意识全无的状态下,竟也剧烈地战栗起来。

“忍住!”罗余再也帮不上忙,只能从旁鼓励,“你千万不能晕,若你也晕过去……你两人都会万劫不复!”

顾非敌的意识已经开始昏沉,但这一句话听进耳中,却成了他最后能够抓住的一丝光明。

痛苦的旋涡越转越激烈,顾非敌喉中不可抑制地发出闷声痛呼。一缕鲜血自宿殃口鼻溢出,接着,他眉头渐渐蹙起,不自觉地发出几声呜咽。

“好疼……”宿殃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涣散,大颗大颗的泪水从眼角滑下。

他紧紧抓住手边触碰到的衣襟,委屈地哭道:“好疼啊……你在……做什么……”

听到宿殃喊疼,顾非敌下意识就要收回内力,却被忽然暴起的白焰火蛊震得咳出一口血沫。

宿殃目光渐渐聚焦,见状急道:“非敌!你怎么了?!”

“你必须助他压制住白焰火蛊,”罗余按着宿殃的肩膀,道,“否则,不过一刻钟,他便会爆体而亡!”

“我……”宿殃心下一沉,却又无比茫然,“……我该怎么做?”

“运半凋红入他体内,助他压制白焰火蛊。”罗余继续指导。

宿殃点点头,咽了咽嗓子,催动半凋红功法,与顾非敌的内力相融合。

此次顾非敌驯化白焰火蛊,与当初宿殃驯服寒潭冰魄完全不同。

寒潭冰魄本无主,又没有自身意识,只是宿殃经脉需要容纳它,就已经在濒死的边缘徘徊许久。

而白焰火蛊本是厄罗鬼帐大巫常年育于体内的,又是以王女血脉喂养长大,对厄罗鬼帐王族以外的人极为排斥。因此,顾非敌所面临的情况,比宿殃当初危险得多。

好在,宿殃身怀厄罗鬼帐王女血脉,又习了半凋红,从旁辅佐,才能为顾非敌化解性命之忧。

驯服白焰火蛊的过程痛苦且漫长。

罗余盘坐在两人身边,密切注意着宿殃与顾非敌的身体状况。

宿怀竹将厄罗珏的尸体拎出白巫塔后,便守在塔门前,为塔中三人护法。

远处,厄罗鬼帐黑羽军两股势力正在厮杀,罗隐举起王子光复的战旗,率领大军攻入王宫。

冰原上,顾若海带着蒲灵韵与范奚,率腾云阁与千枫山庄精锐,牵制住了厄罗鬼帐的豪侠游勇。

南方边境,秦见越与赤彤正带领朝廷大军与厄罗鬼帐黑羽军左卫交战。

小玉楼,藏珠阁。

半掩的窗后传出一声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