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啮……啮舌相抵……舌血相融, 唇齿无隙……?”
宿殃照着碑文默念一句, 反应慢了半拍,才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这句话所述的场景, 他只觉得头皮一麻, 心口一阵发热,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给顾非敌解个毒, 还需要跟他嘴对嘴, 来一场舌吻?!
而且看那句“功运交红、软红、凋红三周”的意思,是要维持舌吻并运行功法的三个不同小周天, 恐怕要持续十好几分钟!
他就不该相信原着作者的节|操的!
即使作者是个姑娘家!
既然当初剧情是安排女主角为男主角解毒, 他早该猜到这解毒的办法不会是什么平平常常的互动!
可是……现在女主角她不见了啊!
除了他这位莫名其妙总是在崩剧情的魔教圣子, 还有谁可以给顾非敌解毒?!
想到这里,宿殃竟然有点莫名庆幸。幸亏这位妹子作者还算矜持,没有更过分地搞出一个双修解毒的套路来。否则的话, 他可能真的要再试试自杀, 死一死算了。
宿殃站在碑刻前,咬了咬下唇,心里琢磨这该怎么跟顾非敌说明这件事。
他自己是无所谓啦, 既然已经进了娱乐圈, 他早就做好了和别人拍吻戏的准备。虽然顾非敌是个男的, 但……咳,但演员就该有这种修养, 即使是男的, 也要能克服心理障碍, 说亲就能亲下去才行。
更何况顾非敌长得帅气,亲一口他也不亏……
不对,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宿殃抬手抓着头发,心中暗骂了自己几句。
顾非敌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古代人,肯定是无法接受男子之间这么亲密的接触的。想当初他为了救顾非敌,在玉鉴潭下的山洞里给顾非敌做人工呼吸,还被揍了一掌。
这解毒又是要唇齿无隙,又是要舌尖相抵……顾非敌肯定更接受不了。
但,蛊毒是必须解的。
若是到时候顾非敌气不顺,那就……那就让他再揍一顿好了。
反正这壳子皮糙肉厚的,刀都挨了不少,也不怕挨揍。
有了这样的觉悟,宿殃决定带顾非敌前来看看这块碑刻,让他先做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被吓到,再折腾许久。
回到石室,宿殃见顾非敌正坐在榻桌前写字,便上前在榻桌对面坐下。
顾非敌抬眼问:“找到了?”
“嗯,找到了。”宿殃点头道,“上面也有引渡毒蛊的办法,看起来,应该是可行的。”
搁下手中的笔,顾非敌认真看向宿殃,问:“难练吗?难练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将它誊抄下来,带回鸢尾岛,慢慢研习。”
“难倒是不难,只有三重,还都是小周功。”宿殃道,“不过,那功法入定时不可以见阳光、火光,要是带回鸢尾岛,恐怕只能在晚上练。我担心一个月内来不及练成,耽误给你解毒,还是留在这里比较方便。”
闻言,顾非敌道:“好,我陪你留下。”
宿殃点点头,抬眼看向顾非敌,支吾了一下,说:“嗯,有件事,关于解毒的,我想提前跟你说一下……”
顾非敌疑惑:“什么?”
宿殃道:“你身体好些了么?能走动的话,我带你去看看碑文。真的不是我骗你,是……心法附录就是那么说的。”
顾非敌欣赏完宿殃一脸紧张的模样,笑道:“没事,你告诉我就好,我信你。”
“真信?”
“真信。”
“唔……那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
“无妨,你说。”
宿殃定了定神,用平静的语气缓缓道:“就是,碑文说……引渡毒蛊的时候,要我们咬破舌尖,舌尖相抵让血液相连,嗯,唇齿无隙。”
顾非敌怔住。
他双眼直直看向宿殃,瞳色幽深,看不出其中是什么情绪。
“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宿殃立刻举起双手,示意顾非敌稍安勿躁,解释道,“但这是为了解毒,为了救你的命,你就当是……良药苦口?嗯,刮骨疗伤?你要是不信,我带你去看碑文。”
顾非敌喉头微动,依旧沉默不语。
宿殃咬牙道:“等解了毒,你要是觉得我冒犯你,我可以让你揍一顿。但是,你千万不要逃避这个解毒的方法,好不好?”
顾非敌又盯着宿殃看了一阵,伸出舌尖润湿双唇,抿了抿,低垂眼睫道:“……好。”
宿殃松了口气,略尴尬地拢了拢头发。
顾非敌忽然问:“你……即使如此,也愿意为我解毒?”
宿殃勾起嘴角,摆出一个魔教圣子标志性的坏笑,道:“我有什么不愿意的,你这么俊俏,我又不亏。”
顾非敌轻笑了一声。
宿殃被他笑得有些讪讪,低声嘟囔:“况且,我说过要给你解毒,那就一定要做到。”
石室昏暗的烛光里,顾非敌一瞬不瞬地盯着宿殃瞧,见他越来越局促不安,不由得又笑了一声。
“虽说是为了解毒……”顾非敌犹豫斟酌片刻,最终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舔了下嘴唇,接着道,“……我还从未与人如此亲密过,不知该如何应对。”
宿殃一愣:“就……就那样应对啊。”
顾非敌看向他:“如何应对?”
宿殃两辈子加起来都还是个母胎单身,当然回答不出。
顾非敌道:“不如,我们,嗯,提前练习一下?”
意识到顾非敌话里的意思,宿殃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
他立刻否决:“不练!”
说完,他脖子一梗,高声道:“这有什么可练的?啊?顾非敌,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顾非敌!说,你是不是肖想我的美色很久了?嗯?”
顾非敌以手托腮,只笑着看宿殃,不回答。
宿殃觉得这种封闭空间、昏暗烛火,实在把氛围渲染得太暧昧太危险了。
他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起身道:“我去修习功法。”
见宿殃几乎落荒而逃,顾非敌眼中笑意更盛。
他抬手用指尖摩挲着嘴唇,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喃喃:“原来要这样对付你……”
盯着宿殃进入的那道拱门看了许久,顾非敌忽然微微皱起眉头,抬手掩唇,咳了两声。
待体内疼痛消停,他叹了口气,起身去井边以手巾沾水,擦洗掉掌心血迹,重新坐回榻桌边,提笔蘸墨,继续刚才未写完的那页。
宿殃举着火把来到半凋红石碑所在的房间,抛开脑中诸多烦乱,细细研读心法第一重的口诀。
翻来覆去读了几遍,将口诀背诵、理解后,他便熄了火把,盘坐在毫不见光的一片黑暗中,开始驱动内力,沿着功法提到的路线运行。
体内寒潭冰魄被内力唤醒,散发出阵阵凉意,随着功法渐渐将他全身的经脉尽数沁染。
宿殃对这种感觉很熟悉,他在修习九寒吐蕊功时,寒潭冰魄就是这样浸泡着他的经脉,使得内力运行畅通无阻、功法修炼事半功倍的。
然而这一次,寒潭冰魄却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内力刚刚行过四五处经穴,宿殃就觉得体内寒意大盛,几乎冻得他发抖。他强行将功法运转了一半,就感到浑身彻骨地冷,连血液都要被冻结似的。
暗叹一句这半凋红的至寒至阴果然不一般,宿殃不得不转而运起六冥葬花功,以作调整。
等六冥葬花与九寒吐蕊行过一个大周天,宿殃停顿片刻,再次开始催动内力,按照半凋红的行功路线运转。
这次他又强行运功至一半,一咬牙,继续向前推了数道脉络。
忽然,一道极其霸道的冰寒之气自他尾椎升起,仿佛一把利剑,沿着他的脊柱向上,狠狠刺向他的心脏。
宿殃只觉得心口一阵锐痛,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
恍惚中,他耳边回忆起一道熟悉的女声。
是谛聆曾经坐在他的床边,语气平静地提醒:“……只是切记,突破九寒吐蕊功后,你不可修习更多寒性功法了,否则冰魄扎根愈深,怕是会于你寿数有碍……”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宿殃睁开眼睛。
他翻身从地上坐起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兀自发呆。
时隔太久,他竟然忘了,他体内的寒潭冰魄一直都是把双刃剑。
它可助他在寒性功法修炼上事半功倍,却也同时会危害到他的身体。内力愈寒,则冰魄愈强,若是内力寒意太过,原本会为他滋润呵护经脉的冰魄,就会转而开始破坏他的经脉。除非他停止练功,否则这个问题无法可解。
但,给顾非敌解毒,需要半凋红。
而且只有半凋红才能引出并克制各类毒蛊。
宿殃知道,这是这个世界、这里的剧情给出的唯一解法。
功法是没错的,错的是他。他抢了徐云展的戏份,得了寒潭冰魄;又抢了蒲灵韵的戏份,才不得不修习这第三套寒性功法,给顾非敌解毒。
……嗯?等等。
宿殃忽然皱了眉,伸手摸到火把,又掏出火折子将它点燃,再次去看碑文上的心法总章。
重新细细读过碑文,宿殃确定:半凋红是至寒至阴的内功心法,且不可作为基础心法修习,而是必须在清寒或少阴心法的基础上才能练成。
可是,这并不对。
蒲灵韵修习的“叠羽经”和进阶心法“游隼三绝”,可都是清正派心法啊!她又怎么可能习得半凋红,为顾非敌解毒?
剧情……出BUG了?!
宿殃可以确定,在顾非敌身边,甚至包括范奚在内,只有他一人练的是清寒派心法。
而且,六冥葬花功与九寒吐蕊功相辅相成,打下的寒性功法基础极为牢固,简直是为这“半凋红”量身定做的,简直……
——简直就好像,为顾非敌解毒的人,本就该是他魔教圣子宿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