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野和宝地怎么回来了!?
融雪谷一别只过了一个冬天, 他们从星月部落赶来也要时间,算算看, 几乎是暴雪停了就出发,才能这么快就赶到这里!
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还是他们……想念盐部了?
鸣山美滋滋地把阿兰抛在一边, 笑容满面, 走路带风, 飞快地回到他的地盘。
“云野!”他把门一推,云野和宝地一同抬起头来。
“阿爸!”宝地看着还挺开心的, 冲上去和鸣山互相拍了拍肩膀, 云野淡淡地笑着, 等鸣山期待地看着他, 他才打招呼道:“鸣山大人。”
鸣山的脸瞬间垮下来了。
云野还是很生他的气……
鸣山尴尬, 清了清嗓子, 让他们坐。
宝地察觉他们气氛不对, 先出去了, 留云野和鸣山谈事情。
“鸣山大人,我这次来, 是代表星月部落,和你谈一谈合作。”
云野越是公事公办,鸣山越是难受,但他还不能说什么,憋屈道:“什么合作,你说说看。”
“我们想要和盐部合作开辟商路, 测绘出地图,以融雪谷为圆心,建立一个联盟。”
“……”鸣山眨眨眼:“什么?”
“建立一个联盟。”云野不急不徐,又把事情讲了一遍。
盐部和其它部落不同,他们不能迁徙。
因为盐矿,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宝藏。
这个地盘的重要性,注定了他们不想暴露自己部落的位置,至少不能暴露得所有人都知道。
不然来几个几千人的部落一起来强占了盐矿,他们根本没办法!
云野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他还是提了。
鸣山心里凉凉的。
这是彻底把自己奉献了几十年的部落当成别人家了啊……
鸣山深呼吸几口,强笑着站起来,说:“我们慢慢说,我先去给你冲杯茶。你最喜欢的那种。”
他去到外边,借着这个功夫吹了吹冷风,好歹让头脑清醒了几分。
云野不会提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提议,这一点鸣山是肯定的。
那个星月部落的首领和祭祀是聪明人,能出地形图这样的主意,肯定也有好处给他。
鸣山带着水杯回来,云野接过,笑着说:“这是我去年做的吗?”
“对。”鸣山声音低沉了些:“你的东西都还在你家里,我还让人打扫了。只要你回来,那些还是你的。”
“唔,”云野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千手还好吗?”
“不太好。可能熬不过两个月了。”
杯子里热气升腾,绿色的叶子上下漂浮,云野沉默片刻,突然说:“如果有个机会,能将千手治好,你会给她治吗?”
“……什么?”
鸣山愣住了,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叫如果?有人能治她的病!?”
鸣山猛地站起来,茶杯差点都被带翻了,云野皱皱眉:“你慌什么……我看你想培养阿兰来着,我刚来,听说她已经是大祭祀了?看来千手是要被你放弃了……”
“我没有!”鸣山涨红了脸:“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无情的人吗!”
“……”云野噎了噎,这要让他怎么回答?
屋外的守卫们听了一耳朵,内心的大戏已经唱了一出又一出。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多角关系?鸣山大人真是讨祭祀喜欢,先是千手,又有云野,新任的阿兰大人也在其中暧昧纠缠……
当然,此刻的鸣山和云野,可没有半分旖旎心思。
“云野,我再说一遍,我跟阿兰没有关系!”
“…………哦。”云野摸摸鼻子,有一点点心软:“那就当我没说吧。我就问问你,关于千手,你怎么想的?”
“要是真的能治,我当然会给她治啊!千手今年还没到四十岁,还有几十年可以活呢,就算是祭祀,也不应该活这么短……”
云野看出他确实有真心,不由释然了一点,直截了当地说:“现在确实有个机会。我们部落能治。”
“不仅是千手的病,只要是病,我们都能治。”
“断手断脚也都能治,先天体弱看情况,但如果是胳膊腿少了几部分,那就不行了。”
“魔气感染暂时也没办法,但我们有更全的关于星野的情报。”
云野一口气说完,慢悠悠地把杯子放下,咯噔一声。
“你想带千手去试试吗?”
鸣山被他吓到了。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等等……”联系到那个月祭祀的神异之处,鸣山很快反应过来:“你说的能治病的人,不会就是你们那个奇奇怪怪的祭祀吧?”
到了这个时候,鸣山才突然醒悟。
为什么阿兰的占卜会是那样的结果。
为什么从来只在石盘上给与大家启示的上天,会突然给出星月部落的提示词。
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星月部落。
因为星月部落,能治疗千手的病!
云野笑了笑:“我们的大祭祀很厉害,能做到很多事。”又说:“至于联盟和商路的事情,也可以等千手治好了再和我们谈。”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鸣山还愿意为千手治病。
云野并不知道阿兰已经做出了向星月部落指引的占卜,如果知道,他也许会换个方式来谈。
刚回这里,他只听说千手病重,阿兰成为了大祭祀,内心颇为忐忑。
他对阿兰印象很不好。
鸣山如果已经放弃了千手,那他的谈判就少了一分筹码,这个开局就会很不利。
此刻,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鸣山。
对方一个冬天,好像憔悴了些,眉头间有了深深的刻纹。
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说出了答案,这让云野的心慢慢地放下了。
“如果千手真的能好起来,还有阿兰什么事?我现在真的很讨厌她。”鸣山挫败地垂下头:“为了治好千手,只要不是离谱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
“不会离谱的,我们部落很好,会形成双赢的局面。”云野微笑伸手和他握了握:“合作愉快。”
*
这一次,鸣山准备带一群人去星月部落,包括他自己。
天听的启示是一方面,千手也是很重要的。
五天内,他细心挑了人选,又安排好部落里各项事宜。
因为去的时间可能不短,他特意将宝地留下来,和宝树一起分管部落的日常运行。
云野也陆陆续续和他说了不少事情,鸣山渐渐对星月部落有了概念。
他初时以为,星月部落的只会搞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什么做游戏,发明好吃的酱……即便很多人觉得有趣,这些也入不了他的眼。
倒是治病这件事,让他看到了星月部落可怕的潜力。
云野和他讲述了星月部落的创建史,一开始都是些老弱病残,全是被月祭祀治好的。
鸣山将信将疑的同时,也明白,如果这是真的,月祭祀果然深受神的垂爱——这不是正常祭祀能做到的事。
他甚至怀疑,这根本就不是因为祭祀的能力引发的。
但现在讨论这些也没什么用,去看看就知道了。
云野休息了几天,顺便收拾了自己的屋子,准备带些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离开。
说不定以后很长时间,他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五天过去,再过一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云野收拾好东西,看时间还有富余,就摊开月祭祀给他钉起来的树皮本,学习算术。
这种名为“数字”的符号,是月祭祀教给他的。
初初一见,他就知道,这种简单易学的记录方式,一旦推广开,会改变整个部落的生活。
他作为给盐部管帐的人,接触了十几年的数字,也只自己悟出了几加几,和几乘几的关系,主要是为了让数数变得方便些。
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花了几十年悟出的道理,月祭祀用这种小小的符号,能将它们简化,规范化!
月祭祀教他时,还谦虚地说,自己也不是很精通。如果他能发明一种“乘法口诀”,“运算方法”,那计数以后会更加简单。
云野不禁沉迷其中。
他越发肯定,月祭祀果然是接收了神的旨意,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呢?
就在他专心研究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敲门声又急又响,听得他直皱眉。
云野放下树皮,打开门,见一群人堵在他门口。
为首者趾高气扬:“哼,这不是云野吗?听说你去那什么星月部落追求自己的幸福,怎么了又回来了?”
“……”云野无语:“阿兰。”
阿兰高高昂着头,带来的跟班有的眼熟,有的陌生,云野只知道他们不是鸣山身边的守卫。
本想把门直接关上,云野犹豫片刻,又让开:“进来吧。”
阿兰果然很得意,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骄傲地坐到了云野屋里唯一的一张凳子上。
云野只得坐到床上,别的守卫找了墙边站着。
“其实我今天来,是来帮你的。”阿兰一边说,目光扫过树皮本,好像想碰一碰,又忍住了。
“帮我?”
“对!你回来几天了,也不出门,宝地又和宝树一起巡逻去了,也不招呼你……你是不是在那边呆不下去了?”
云野:“……”
你脑补的倒挺全面。
阿兰说:“只要你帮我个忙,我就恢复你在部落里的地位!我允许你当我的助手!”
云野终于忍不住了,好笑地问:“帮你什么忙?”
阿兰咬牙:“鸣山那个坏人,就因为我着急了一点,故意卡着我,不放我阿弟出来……这都多久了!阿弟还在盐洞里!那是人呆的地方吗!?”
云野不快道:“除了奴隶,现在很多人也在盐洞挖盐,辛苦的甚至一整天都呆在里面,怎么就不是人呆的了?”
“那些人,能和我阿弟比吗!?”阿兰气恼道:“阿卫长得又高又大,能力又强,以前还在部落外的山上抓到过豚兽!他本该做一个守卫,可现在,他却呆在盐洞里!”
“……谁让他犯错了呢。”云野道。
阿兰眼中闪过恼恨来:“还不是你?一件小事而已,非要往外闹腾,你看看,这下谁讨着好了?本来就是你和阿卫之间的小摩擦,鸣山为了给你出气才关了阿卫这么长时间,你识趣的话赶紧找鸣山说情,放了我弟弟。”
阿兰顿了顿,又说:“我已经是大祭祀了,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云野听完,感觉这出戏总算唱得差不多了……于是他笑着拒绝道:“我不。”
“什么!?”阿兰惊了:“你是脑子坏掉了吗?没听懂?”
云野慢悠悠地说:“谁说我要留在盐部了。”
阿兰嘴张得大大的,好像能塞下一个拳头。
“你,你……那你为什么要回来!?”
“为了给鸣山传信啊。明天他会跟我一起回星月部落。之后我就不来了。”
阿兰崩溃地大喊:“鸣山也要去吗!?”
“不然呢……他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做出远门的安排吗。”
阿兰:“…………”
阿兰嗖地站起来,咬牙道:“我去问问!”
说罢带着跟班们呼啦呼啦跑了。
云野慢悠悠地把门重新关上,心想她可真是……活泼。
*
阿兰气冲冲地找鸣山去了。
问了些人,才知道他竟然在千手住的地方!
千手不是都快死了吗,他去那儿干什么?
“鸣山!”她拨开门口的守卫,冲进去大喊,鸣山正坐在千手的床前说着什么话,听到后不悦地看向她:“吵什么吵!”
阿兰本能地瑟缩了一下,随后怒火又腾得更大了。
她吼道:“我听云野说你要去星月部落!?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我都不知道!”
“你去找云野做什么?”鸣山脸更黑了,一边和千手说你睡吧,一边起身往门口走:“出去说。”
大祭祀是一个部落仅次于首领的位置,他们辅佐首领,处理各种各样的事务。
事情越是重大,越是需要大家一起商量着解决,从前鸣山也没少跟千手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吵架,但从侧面看,这也是千手参与部落决策的表现。
阿兰万万没想到,明明自己已经成为了大祭祀,鸣山却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首领要出远门,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不知道。
她怎么可以不知道!?
阿兰咬着牙:“我也要去。”
“为什么?”鸣山皱眉:“我不在了,你更要留着。”
“不是有宝地和宝树吗!”阿兰不满:“我才当上大祭祀没几天,还没有具体的事情要做,趁着这个机会,出去也没关系啊!”
说罢她不等鸣山反驳,继续叭叭道:“今年的天听做完了,结果那么奇怪,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一趟星月部落的!哪怕你不去,我也要去,万一有什么新的启示呢?”
鸣山头疼:“本来我打算把阿卫放出来的,有你在,也好管管他……”
“那就继续关着!”阿兰毫不留情:“那么多人每天呆在岩洞里,他多呆些天怎么了?多挖点盐,还能为部落做贡献呢!”
鸣山:“……”
鸣山真是有点服了,阿兰之前三句话不离我阿弟,好像自己罚人挖矿是什么天打雷劈的事情似的。结果这一扯到自己,又把阿弟抛在脑后了……
鸣山越来越不喜欢她了,但是冲着这份决心,他还是妥协道:“好吧,明天你跟我们走。”
阿兰心喜:“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阿兰总算松了口气。
第二天,他们在山上集合。雪已经化了,但泥土还很湿润,有些地方泥泞着,看着不太好走。
云野站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队商队,五六人。
这是盐部每年都会派出去的众多小商队中的一个,他们主要往西北边走,今年正好可以去星月部落认认路。
鸣山还没来,阿兰过去和云野说话。
“这一次我也跟着。”她有点高兴,看云野的眼神带了几分优越。她猜,云野昨天是想看她笑话的吧?但她还是跟上来了,哼。
“那你跟好。”云野微笑说。
“……”阿兰噎了噎,换了个话题:“鸣山怎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鸣山来了。
首领排场真大,他领着十几个守卫,其中几人抬着个简易的架子,架子上躺着个人。
阿兰有种不好的预感,凑过去一看。
“…………”她大惊失色:“为什么千手也要去!?”
“因为这一趟就是去给她治病的。”鸣山不耐烦地拨开她:“别挡着了,出发。”
阿兰简直惊呆了!
治病!?
千手都病成这样了,还治病!?
怕不是中途就会死在路上了!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然而看着鸣山的焦躁,云野的云淡风轻,其余人的不理不睬……
她怂了。
是的,阿兰这次没有带任何跟班,因为鸣山只允许她一个人跟着队伍。
做大祭祀做成这样,阿兰十分的憋屈。
她本以为,只要熬到千手死去,她就能出头,毕竟她最强,无人可以替代……结果,鸣山竟然想给千手治病!?
他怕不是疯了吧!难道是因为太讨厌自己,才这样做的吗!?
阿兰被这冲击搞得恍恍惚惚,几天都不怎么说话,心乱如麻。
扎营时,云野时常照顾长时间昏迷的千手,他很细心,比别人都知道千手的需要,有时候鸣山都插不进去。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云野对鸣山虽然冷淡,却也不至于冷漠。
而他越是如此,鸣山越是喜欢巴着他……
跟以前恰恰反着!
阿兰咬牙想,男人真是贱骨头!
而对千手,鸣山也颇为关心,一部分原因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另一方面他也有点害怕千手中途死了……
总之,阿兰很寂寞。
没有人陪她说话,简直像在坐牢。
她后悔跟着来了,非常的后悔!她每天诅咒千手快点死掉,然而祭祀并没有诅咒的能力。
时间一天天过去,绿意渐渐浓郁,捕猎也简单了许多。
天气彻底回暖。
距离寒冬结束,已经五十多天,星月部落终于不远了。
这天早晨,商队负责探路的人回来,和鸣山报告了异常情况。
“我们在这附近,发现了很多人的足迹,不是同一天的……非常多!”
探子说:“气味也各有不同,我大概能闻到三天前停留的气味,最少也有几十人……”
“而且他们是从不同的地方来的。”
云野听到了,有些意外,难道他们“全能医院”的名声,这么快就打出去了吗?
可是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是让盐部的商队,去给各个部落带去消息的……
也许他离开以后,又有什么新的契机吧。
鸣山见云野若有所思,忍不住问:“你知道什么?”
云野道:“也许都是来看病的吧。”
一天后,他们终于来到了星月部落的外围,然而自认见多识广的鸣山,都惊了。
“怎么这么多人!”
是的,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好多好多人,都能抵得上融雪谷大集了!
为了能限制进入,保护田野,星月部落的最外围新设了一圈木头围栏。
围栏很高,顶上有尖刺,东南西北方各开了一个门,有人在门口检查并且发放木牌。
“欢迎来到星月部落。”
轮到鸣山一行,上前才发现,这个“守卫”竟然是个笑容甜美的少女。
她声音清脆,礼貌又不失热情:“请问你们来自哪个部落?多少人?为什么来?”
说罢,她突然在鸣山后方看到了云野,眼睛陡然一亮:“云野大人!”
云野笑着上前,和她拥抱:“粒粒,好久不见。”
粒粒嘿嘿笑了几声,退回去:“云野大人你先进去吧!我在工作呢,要给他们登记。”
云野就……从善如流地进去了。
阿兰惊了,大声喊:“等等!?云野!明明是你带我们来的,我们也要登记吗!?”
鸣山也多少有点不自在,但他起码不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显得非常的蠢。
“闭嘴!”他呵斥道,转而向粒粒说:“盐部。除去云野一共二十三人。带人来看病的。”
粒粒笑容不变,手指在一个小盒子里沾了沾,然后在一块木牌上找着位置划了几道,递给鸣山。
“欢迎盐部的朋友们。”
“星月部落提供一天的免费住宿,食物可以自理,也可以按照标价用肉干购买部落提供的饭食。”
“田地和养殖场需要部落内人员的陪同才可以参观。”
“看病请去东南方向的‘白楼’,如果病情危急,可以向白楼内的工作人员咨询。”
鸣山:“…………”
阿兰:“…………”
其他人:“…………”
听、听不太懂。
粒粒带着营业笑容:“还有不明白的,请去门内找最近的服务点。服务点是帐子,帘子上画着白狐狸的标志。下一个——”
鸣山他们只得茫然地进去了。
幸好那个白狐狸标志很显眼,鸣山刚一露脸,马上就被人热情带去了一个宽敞的木楼。
待客的果子茶刚刚端上桌,那位风姿卓然的月祭祀就出现在了门口,满面春风地和他们打招呼:“鸣山首领,好久不见,病人在哪儿呢?”
容月刚刚听到云野回来的消息,就赶忙暂停手上的事情。
他等盐部等了很久了。
虽然一开始计划中,他们需要盐部做的事情,已经通过另外一种方式达成了……但还有后续的事情需要合作。
*
在云野离开的这两个月里,他们先将原来的木屋扩建,成了一排临时宿舍,又在星月湖的正西方建了一座三层的“白楼”。
之所以叫白楼,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种树胶,涂在墙壁上可以防水,干了以后呈现乳白色,非常好看。
虽然这种树胶量不大,但涂个房顶,做一点装饰,还是可以的。
木铃带来的图纸帮了大忙,里面有一些巧妙的设计,让老木头他们醍醐灌顶。他们开了窍似的,举一反三地建成了这座三层楼房。
冬季的石头和木头结合的屋子给他们积累了经验,这座白楼同样用了类似的方式建造,最中间的墙壁建了中空的“壁炉”,只要有足够的炭,到了冬天一样可以呆得舒适。
有了这座白楼的成功,老木头他们提高效率,又开始在容月以前规划好的地方,建立月牙形的正式居住区。
目前还在建造中。
除了房子有进展外,他们还做成了一件大事。
天阳的空间移动能力练得更强了,以前一灌一个水桶,现在他能一灌一池子……某天容月路过,灵机一动,心想这是不是可以做出自动通水装置了!?
星月纪元里,很多设施是用“魔法”完成的。
但因为设计者本身有自己的世界观,很多东西都带有现实的特征。拧开就出水的水龙头,上下通行的“电梯”,甚至还有自动感应的门……
欧利维亚城没有这样的门,因为教会所在的城市偏古典,但其他主城可不少类似的装置。
蛮荒没有炼金术和魔法,容月一直没往这些方面想,但天阳现在跟开了挂似的,或许有些设想能实现?
容月负责开脑洞,工匠们负责想秃脑袋……
结果,天阳人力蓄水的设计被提了出来。
容月看着工匠们期盼的脸,哽了很久。虽然最后的效果的确很像“每家每户自动出水”,但前提竟然是让天阳每天早晨把楼顶的蓄水池装满。
容月勉勉强强地通过了这项提议。
算了,科技发展需要时间,暂时就能者多劳一下吧……
有了水系统,部落顿时先进许多,也干净了许多。
正在他们等待着盐部的消息时,某天部落突然来了人。
那些人说是来自附近的部落,距离星月部落不过五六天的路程。春季做天听的时候,他们的祭祀模糊得到了上天的启示,让他们去“碎湖”和“裂谷”。
那些人因为离得近,隐约对这里有印象,来到这里才发现真的有了一个新部落,而且还是那个在融雪谷有名的“星月部落”!
容月着实被吓到了。
当初蜂群部落出事,他在心里决定,愿意成为神……他怀疑,他的想法,被世界捕捉到了。
神和魔真的存在吗?
有序和无序,能够进化出堪称“智慧”的意识吗?
容月想了几天便不再想,他隐约觉得,只要自己继续前进下去,迟早有一天能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
既然接受了这个“帮助”,他甚至不用大张旗鼓地做宣传了。
他几次神奇地治愈了必死的重伤,名声很快传开,加上那个天听的启示,陆陆续续来了更多的人。
都是前来求医的。
人越多,越热闹,容月大刀阔斧地改革了一系列的政策,这才有了鸣山他们看到的样子。
听云野说,他们带来了一个病人,容月便急匆匆地赶来,把寒暄放到了之后,先问起了病人。
鸣山默默让开,容月蹲下,看到了一个昏迷的女性,躺在简易的担架床上。
“她叫千手,是……我的妻子。”鸣山声音低落。
容月应声,先观察了一番。
千手是个长相英气的女人,鼻梁高挺,眉毛笔直。
她身量不高,再加上长期卧床,瘦弱得几乎不成人形,看着命不久矣了。
容月把手放在千手的额头上方,闭上眼睛探查。
她的生命力在不停流逝,如今已经很微弱了。
顶多一个月,她就会死去。
容月一下子找不出病因,但感觉是某些内脏的衰竭。这种病,祷言并不能保证百分百治好。
圣光和祷言,本质是补充生命力。
之所以对外伤有奇效,也是因为那些伤,有了充足的生命力,可以自我痊愈。
江流心脏上有小缺损,他也可以用技能修补。
至于中毒,发炎,感染之类的负面状态,更是祷言的治疗范围。
但他不能让人停止衰老,也不能让油尽灯枯的人逃离死亡。
这便是他治疗技能的极限了。
容月心下微沉,先给千手读了一个长长的祷言。
金光在法杖的顶端闪耀,玄奥的纹样环绕在房间里。星月部落的人早已习惯,可每一个第一次见到这种技能的人,无不被吓得神智不清。
鸣山也逃不过这条定律……他差点叫出声来!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个木棍会发光!?
为什么光还有奇怪的形状?
这个月祭祀究竟做了什么——
祷言的金色文字一缕缕地钻进千手的胸膛,千手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鸣山紧张地蹲下来:“千手,千手你感觉怎么样?”
千手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眼神终于聚焦,看到鸣山后想起了什么。
“我……很好。”
千手感觉很奇怪,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精力充沛过了。但腹部仍然隐隐作痛。
看到她下意识地揉肚子,容月就知道,祷言并没有真正成功。
他调出面板来,果然,经验也没有增加。
还得另外想办法。
他正准备和鸣山说清楚情况,突然,和他一同来的女伴尖叫道:“不……这不可能!”
阿兰快要气炸了!
她完全不敢相信,千手竟然真的好了,明明都快死了,还能被治好!?
那她怎么办?她这个大祭祀还要不要做了?毕竟鸣山那么讨厌她!
千手和鸣山一起看她,脸上表情都不太好,似乎觉得她很丢脸。
但阿兰已经失去了理智。
“我不相信!我从没听过哪个祭祀能做到这种事情,你这个怪物,你肯定是怪物!”阿兰恨恨地对着容月大喊:“他说不定是魔派来蛊惑人心的东西,不然怎么解释他有这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
疯狂的声音在木楼里回荡:“他肯定不是真的在救人,不信你们等着看!哪有那么简单的事,说不定他反而让千手的病更重了,现在只是短暂地燃烧精神,就像误食了‘跳舞草’似的——”
“住口!”鸣山怒不可遏:“谁准你对着救命恩人这样说话的!?”
“救谁的命了!?”阿兰和他争吵:“反正不是我的!”
容月:“…………”
天阳路过,恰好走到门口,正听到阿兰最后尖声骂了一句:“你们整个部落都奇奇怪怪的!”
“……”天阳黑了脸砰一声推开门:“滚出去。”
阿兰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本来想继续说的,但来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她的喉咙像被堵住了,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鸣山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对不起你们了,我这就带她走,让她去外面扎营。”
容月自然不会替她求情,笑眯眯的说好,还让他们记得找服务点消除牌子上的标记。
“你们部落现在是二十二个人了。”容月一本正经地说。
虽然阿兰暂时被踢出了盐部的部籍,但她有句话还真没说错。容月并没有治好千手。
容月把情况和鸣山解释后,又说给他两天时间想办法,在此期间,鸣山可以参观他们部落的其它游览点。
“等我把千手治好了,再和你商量合作的事。”
见鸣山蔫蔫的,容月秉着未来合作伙伴的关心,问他是不是担心千手。
鸣山这个大渣子的回答,果然如容月的预料。
他坦白道:“月祭祀,我其实对千手的病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次过来,云野的劝说是一方面,占卜的预言是一方面,最后的只是我的侥幸罢了。”
“我希望千手能好,她比阿兰更适合当部落的大祭祀。”
他们正站在小木楼的外边,春天和煦的风吹来,眼前绿意一片。
容月邀请鸣山上到楼顶。
小木头的楼顶已经不是星月部落最高的地方,但视野仍然很好。
因为容月喜欢上去,它被修成了一个瞭望台,能够容纳好几个人站着吹风。
容月刚一上去,小白狐狸不知从哪儿窜出来,嗖一声扑进容月的怀里。容月撸了两把它的脑袋,嫌弃地说你掉了我一身毛。
“鸣山首领觉得,我们部落怎么样?”他抱着狐狸,远远眺望。田野青翠,湖泊碧蓝,白楼点缀在天地间,屋舍井然。
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说这里不好。
容月又说:“你也猜出来了,我不会占卜。我从来不是个真正的祭祀,我们部落没有祭祀。”
鸣山震惊地看着他。
容月神秘一笑,不解释更多,白色长发被扎成马尾,比披散下来时多了几分干脆利落。
“祭祀的占卜,从来不是万能的。再强的祭祀,也不能靠占卜让部落突然多出几千人,且团结一心,无惧无畏。”
容月看着远方:“真正发展部落,还是靠人的思考,决策,等等。”
“一味追求祭祀力量强大与否,是不是弄错了重点呢?你的前任大祭祀,为部落奉献最多的,是那一次次占卜吗?”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鸣山耳边回响。
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祭祀的力量呢?
阿兰又蠢又毒,当了大祭祀也不能给部落带来什么。就算她这次没有占卜,得到什么启示,云野和宝地还是会回来,他还是会为千手的病来到星月部落,还是会听到今天的话……
占卜决定不了一切!
“你也说了,千手比阿兰更适合当大祭祀,这说明其中的道理,你已经懂了。”
鸣山深深地看着容月,心里涌上了三分感激,三分惧怕。
这样的聪明人,难怪能在短时间里把部落发展成这样。
他心中的天平,开始往与星月部落合作倾斜。
*
容月躺在床上打了个滚,哀嚎道:“怎么办啊——”
一天过去,又是夜晚。
他白天忽悠了鸣山一通,看着效果不错,但关键的问题……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治疗千手!
器官衰竭总有原因,如果他的神力能细致到将原因找出来,或许就能成功地施展技能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找。
小狐狸在外间吭吭叽叽,发出委屈至极的呜呜声,容月闭上眼睛打算静静思考,被狐狸吵得想暴揍它。
“围脖!”容月大声:“不把肉烤熟就没得吃!”
外面传来开门声,是天阳回来了。
围脖收声。
容月爬起来,往外一看,差点笑出声。
天阳又粗暴地拎起了围脖的尾巴,把它垂在笼子上方。
是的,笼子,不是拿来关狐狸的,而是关肉的……
围脖冬天打了两个喷火的嗝,但具体能力是什么还是没搞清楚。
但既然打嗝都能喷火,就先锻炼锻炼这个能力吧。他俩这样想着,给围脖设计了一个喷火训练。
把它喜欢吃的肉,关在一个一米见方的木笼子里,放在正中央。
围脖的嘴伸不进去,只能望肉兴叹。
但如果它对着缝隙喷火,并把肉烤熟,容月或者天阳就会把肉拿出来奖励它。
虽然最初的目标,其实是希望它能把笼子给烧没了……但现在看来,那太遥远了。
围脖学不会喷火,撒娇倒是一学一个准,对着容月吭吭叽叽,对着天阳垂爪装死。
这会儿被拎着尾巴,生无可恋地在半空中晃悠,天阳抖了抖手,也不知道它是胀气还是怎么着,又打了个嗝。
噗。
一团小火苗。
容月:“……”
这狐狸,以后总不能永远喷“吃饱了撑的”之火吧!?
鉴于火到底出来了,容月还是打开了笼子。
“围脖真的没救了……”容月叹了口气,眼前突然出现一条布缠着的棍状物。
天阳递给他的。
“?”容月接过,愣了几秒:“……是我的法杖吗?”
“嗯。”天阳说:“花纹刻好了。”
容月把布条拆开,一只雪白的法杖出现在眼前。
触手温凉,每一处线条都十分完美。
他闭上眼,游戏面板上清晰地显示出——已装备:[法杖·归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