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扬信科创业的头几年,有一家更大的企业想来收购。顾少扬不同意,对方恼羞成怒,反过来穷追猛打。
初期的资金实力不够雄厚,公司差点挺不住。顾少扬一度沮丧地认为离关门大吉不远了。
裘盼安慰他:“创业有胜有败很正常的,这次不行就等下一次。”
顾少扬叹气:“我答应过要让你当一辈子老板娘的,现在才当了几天?就要掉链子了,丢人。”
裘盼笑了:“一辈子这么长,总有机会再来的。”
“创业讲究时机,这次失败了,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肯德基伯伯四十岁炸鸡,麦当劳叔叔五十岁创业,你才二十几,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这是裘盼的真心话。
创业哪有随随便便成功的,一蹴而就的美事,只存在于两个地方,梦里和小说里。
顾少扬脑筋转得快,又年轻,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顾少扬却不想当肯德基伯伯和麦当劳叔叔。时代不一样了,出名要趁早成功要快速,不然时不我待。
他想当扎克伯格。
顾少扬歪着脑袋问裘盼:“万一我一辈子翻不了身,只能当打工人,怎么办?”
裘盼心想,大部份人都是当一辈子的普通打工人,不偷不抢不骗不拐的,没有什么不妥。
顾少扬假设着:“沦落到在地铁站口卖煎饼果子?”
裘盼:“……”
据说卖煎饼果子的也月入过万,就是起早贪黑的特别辛苦。
顾少扬陷入自言自语的状态:“如果碰见老同学了,可能会被追着问‘你怎么卖起煎饼果子’了?我埋头苦干,假装听不见。然后收入低,买不起名校附近的学区房,孩子只能上菜小,长大之后跟我一样卖煎饼果子,阶层从此固化……”
裘盼不禁说:“你想太多了。”
顾少扬来劲似的问:“盼盼,到时候你会怎样看我?会不会嫌弃我?离开我?”
裘盼失笑,那样子就要被嫌弃了吗?太苛刻了。
“会不会?问你呢,快说啊。”
“不会的,不会。”
“真不会?”
“真不会。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顾少扬心头一暖,动容地低头吻向裘盼。他就知道,他再一无所有,也至少还有她。
裘盼想吻又不敢吻,他俩在公司呢,于嫣就在隔壁疯狂加班。
想到于嫣,裘盼小声地叹气:“要是公司结束了,于嫣一定很难受,她付出了很多。”
顾少扬说:“少替她操心,她那种大小姐,再怎么样日子都不会难过的……”
后来盼扬信科得到了另一家企业的支持,有惊无险地熬过了难关。
再后来公司的发展越来越顺,青云直上,经历过几次大规模的胜利后,喜悦与成就感令大家差不多忘却了公司曾经面临倒闭时的艰辛与恐忧。
往事越重温越不舍。
顾少扬哽咽了:“老婆,我们要言出必行,这样才能成为小冬阳的好榜样。”
裘盼红着眼看他:“言出必行?那你呢?你也说过不会背叛我的,记不记得?”
裘盼很早就把家况告诉了顾少扬,他求婚的时候,裘盼问了一句:“你会不会像我爸那样的?”
“不会。绝对不会。”顾少扬的回答坚定铿锵,没有一丝值得怀疑的地方。
后来宋元清出轨了,裘盼担心完曾芷菲,又问顾少扬:“近墨者黑,你会不会也跟着出轨的?”
顾少扬听了笑:“我天天跟梁工呆一起讨论技术问题,你怎么不盼我近朱者赤?”
梁工是公司里的技术一把手,裘盼的直属上司,技术宅代表,出了名爱妻顾家,零绯闻。
裘盼其实也就随口一问。结婚数年,感情稳定,生活美满,“丈夫出轨”这种婚姻灾难在她看来遥不可及。只要顾少扬的回答不是直接的“会”字,她都不会往心里去。
事实却是,他的背叛说来就来,连一声招呼都不给提前打。
顾少扬求着说:“老婆,就当给我一个机会,不用多,一个就够,我会重新履行承诺的。你想想,除了这件事,我们之间没有其它矛盾,我们不吵架,没有打过冷战,比身边所有认识的情侣和夫妻都要好。我们就这样结束的话,将来一定会很后悔的。”
裘盼苦笑:“我宁愿我们过去经常吵架,闹各种矛盾,分分合合。”
那样的话,反而少些遗憾和失望。
裘盼拿纸巾擦掉快要淌下来的泪,微微深呼吸,把想哭的情绪一点点地压了下去。
为了这段婚姻她哭过了很久也很多,现在终于渐渐免疫了或麻木了,挺好,裘盼欣慰地自己跟自己浅笑。
顾少扬看着她,她越是轻松的表情,他的下场越危险。
男人不甘心:“你就这么狠心,一次定我生死,一次机会都不给我。”
裘盼抬眼看他,想说什么,最后收回目光,什么都没说。
顾少扬着慌,追着问:“那小冬阳呢?父母离婚对孩子的影响有多大,你最有体会。你作为妈妈就不能替小冬阳着想?不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孩子以后会怨你的!”
裘盼又从容了一些:“我不会拦着你看孩子爱孩子的,你要是对她不闻不问,我也会尽力让她幸福。”
“单亲家庭的孩子哪有幸福可言!”
裘盼笑:“我自小跟妈妈姥姥一起生活,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不幸福的。”
“老婆……”
“你不走,我走。”
裘盼之前预约的产康项目时间快到了,她披上自己的外套离开了套房。
窗外的大树一半黄叶一半枯叶,北风一吹,黄叶枯叶簌簌地掉满了地。
……
顾少扬心神恍惚地回到家,一路上手机来电不断,他全听不见。
房间里顾母在忙着什么,顾少扬没管,转身去衣帽间换衣服。
却见原本整齐的衣帽间被洗劫过一样,大大小小的衣服全被翻了出来,到处挂,又乱又堵,跟他的心情如出一辙。
顾少扬顿时来了火气:“妈,你又干什么?!”
顾母边忙边回话:“帮你收拾房间啊。快过年了,当然要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本来是你老婆的活,她倒是精明,在最忙的年关躲去月子中心了……”
顾少扬越听越烦:“我问这堆衣服!”
“啊,今天有阳光嘛,我帮你把衣服拿出去晾晒,防虫防霉呢,不然过几天又要下雨了……”
乱七八糟,晾个屁防个屁!
顾少扬拿着脱下的外套,无处安放,烦躁地往地扔。
衣帽间最当眼的位置挂着几套西装,最前面的那套,顾少扬不经意地扫了眼,忍不住取下来多看几眼。
那套西装是他和裘盼拍婚纱照时穿的礼服,正正规规的三件套,非常有质感。
在海边拍婚纱照的那天,炎热如火坑。裘盼穿抹胸式的婚纱短裙,很清凉。顾少扬却里一层外一层地西装革履,热得扑在脸上的化妆粉都要糊掉了。
若非裘盼夸那套西装他穿得特别好看,他可能坚持不到拍摄结束。
那套西装一直挂在他们的衣柜里,搬家了也带着它。因为裘盼跟他约定,哪天不热了甚至冷了,就让他穿上那套西装舒舒服服地跟她再拍一次婚纱照。
这约定有四五六年了,还没履行。
婚纱照的女主角却已经提出离婚了。
顾少扬将西装放在身前比划,衣服仍然合身。假如他换上它去见裘盼,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正想着,另一件挂着的西装外套惹起他的注意。
顾少扬平时爱穿休闲装,T恤牛仔裤之类的IT界标配,仅有的两三套西装是为了应付某些场合准备的。款式全是暗花条纹,低调中略显张扬,比古老的纯色款式有看头得多。
惹他注意的那一件西装却是地地道道的纯黑色,而且只有上着,找不到配裤。从未见过,相当陌生。
顾少扬把它取下来比划,几乎合身。
翻了翻衣领,衣标被摘掉了,不知道是哪家的牌子。凭质地与手工推断,应该也是名牌。
但不是顾少扬光顾的那家。
这就离奇了,自家的衣帽间怎么会冒出一件不属于男主人的男人西装?
顾少扬看着想着,莫名联想到了什么,心被猛地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