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0

门外又传来轻轻的敲声,月嫂在外面低声说:“冬阳妈妈,小冬阳要吃奶了。”

裘盼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松开曾芷菲的手:“真的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她披上外套起身出去。

“盼盼,”曾芷菲跟着站起来,带着浅弱的鼻音郑重地对她说:“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放心好了,这件事我站你。”

……

顾少扬给曾芷菲反复拨电话,她都不接,发微信,也没回。

顾少扬又急又气,打算换身衣服再跑一趟月子中心时,曾芷菲回电话了。

没等她开腔,顾少扬先急问:“盼盼消气了吗?”

电话那边:“顾少扬,不管你找谁来说情,我都会跟你离婚的。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如果你不同意,只能法庭见了。”

说完挂线。

顾少扬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赶紧回拨,已经无法接通了。

试打裘盼的手机,也无法接通。

拨打月子套房的坐机,忙音。

就像被某个结界隔绝了一样,顾少扬涌出强烈的“凶多吉少”的预感。

裘盼的脾性他是了解的,她不矫情,不会为了博取关注而故意闹脾气,提离婚就是真的要离婚,而非试探,也非气话。

顾少扬捂着额头懊恼,有没有高人能指点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要不跟丈母娘求救?

罢了,万一丈母娘感同身受,他更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拿起手机翻出宋元清的号码,又放下,拉倒吧,菲姐就没跟他闹过离婚,他哪有经验给建议。

其他朋友呢,他们要么出轨没被发现,要么老婆睁只眼闭只眼,要么没出轨。

出轨被发现然后被提离婚的就他一个。

妈的,越想越慌张,越无助,越觉得丢脸和倒霉。

顾少扬断断续续地喝掉小半瓶马爹利,脑子有些麻痹,也冷静了一点。

裘盼当下正气在心头,不管谁上前替他说话,能好使才怪。

不如先放一放,等她心情平伏了,兴许好劝一点。

放了两天,顾少扬按捺不住了,惴惴不安地又往月子中心去。

他象征性地逗了逗小冬阳,示意月嫂抱孩子出去散步,自己轻手轻脚地进去卧室,关上了门。

卧室里裘盼在窗前坐着看书,顾少扬在她膝边半蹲,轻声唤:“老婆,老婆。”

裘盼抬眼看他,他眼神混浊,脸颊有点凹瘦,整个人不怎么精神。

“吃饭了吗?”顾少扬笑着问。

裘盼没应话。

顾少扬说:“我还没吃呢,连午饭都没吃。过年前这几天太忙了,饿到不知道饿了。”

换作以前,裘盼会心疼地捧着他的脸亲,说是给他做“人工呼吸”,传递能量。

此时的裘盼只木着脸看他,一言不发。

顾少扬故作积极地发掘其它话题:“你在看什么书?《西尔斯亲密育儿百科》……实用吗?实用的话你看完给我看,我也要学学怎样照顾小冬阳。”

裘盼依然沉默。

顾少扬捉起她的手摸向自己的额头:“老婆你看,那天的血口,准备要结疤了。”

那天裘盼拿茶杯砸他,使的力气一点都不手软。血止住了,侧额却留有一道指甲宽的疤痕,浅褐色的痂正在慢慢凝结。

他的额头温温热热,裘盼的手却冷冰冰。

“老婆你是不是冷了?要多穿衣服啊,有暖气也不能掉以轻心。”顾少扬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裘盼身上。

裘盼掀走外套站起身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

顾少扬笑笑:“没做什么啊,就是怕你冷。”

他捡起外套又想往裘盼身上披。

裘盼躲开,靠到墙边跟他说:“你装作若无其事也于事无补,我不会改变主意的。顾少扬,好聚好散吧。”

顾少扬保持笑容:“老婆,那些事等你出了月子再说。今年除夕我来月子中心陪你和小冬阳吃年夜饭好不好?”

那天提离婚,她又哭又喊又砸东西,惹来许多人围观。月子中心毕竟不是个人家,裘盼不想像那天一样失控失礼,也不想与顾少扬纠缠,苦声说:“你走吧,说什么都没有用,没有用没有用。”

顾少扬:“老婆……”

裘盼转过身拿手捂住了耳朵,只留顾少扬一个冷硬的背影。

手漏风,她的耳朵朦朦胧胧地听见顾少扬说:“老婆,十年感情,都抵不过我一次错吗?”

裘盼不觉好笑,十年感情,都抵不住他要出轨的欲/望吗?

有阴影从后背笼罩过来,裘盼敏感地走开,索性走到门口,拉开门送客:“请。”

顾少扬终是绷不住,激动地说:“再怎么样我都不会同意离婚的!我说过,这辈子要陪你笑陪你哭。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我记得。”

那时候裘盼加入外联部快一个学期了。

顾少扬是副部长,统筹大局安排工作,意气风发。裘盼是小成员,往往坐在最后排,隔得远远地听着前面的他谈笑风生。

他是校里的风云人物,不少女生会堵他的路向他表白。

裘盼随于嫣去食堂时就碰见过一回,于嫣轻声嘲笑:“不自量力。”

裘盼当时在心里想,表白的女生漂亮又勇敢,怎么会是不自量力?

不过顾少扬始终没有恋爱对象,所以也许于嫣是对的,顾少扬要求高,不单单漂亮勇敢就能入他的法眼。

学期末学校搞春节晚会,外联部负责拉赞助,派出业务高手顾少扬和于嫣执行任务。

于嫣叫上裘盼:“去见见世面。”

他们先去了一家高新企业,介绍晚会详情时,裘盼发现自己带错了资料。

顾少扬一个眼神看向于嫣,于嫣不禁低声责怪裘盼:“你怎么搞的?”

裘盼急慌了,整张脸胀得通红,窘迫地连声道歉,火速奔回学校取资料。

等她气喘呼呼跑回企业时,只见顾少扬站在企业大楼外,于嫣不知去哪了。

她直觉不妙,慌张问:“谈完了?”

顾少扬淡漠地说:“对方嫌我们办事不够细心,拒绝了。”

裘盼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第一次做跟班就摆出了乌龙,拖后腿,但凡出发前她再检查一遍资料,外联部最了得的顾少扬和于嫣这一趟都不至于白跑。

裘盼紧着说了许多遍的“对不起”,眼泪淌湿了脸。

忽然有温热的指尖轻轻刮走了她脸上的泪水,触感陌生滚烫,裘盼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怔怔看着指尖的主人顾少扬。

“你很容易哭。”他轻叹一声,然后笑得很帅气地说:“我骗你的,对方答应了赞助5万现金和抽奖礼品。”

裘盼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我从来不会空手而回。”

裘盼破涕为笑,丝毫不计较被耍,只管傻乎乎地替外联部高兴。

顾少扬说:“怎么高兴了还掉眼泪呢。”

有吗?裘盼拿手擦了擦眼睛,难道喜极而泣?

顾少扬看着她:“你经常这样子。上次在体育馆,上上次在操场,上上上次在多媒体室。爱哭鬼。”

裘盼听懵了,以为顾少扬犯口吃。她是一次都记不起来,也不认为自己是爱哭鬼,于是小声地反驳:“我不是。”

“是不是没关系,我都喜欢。”

裘盼愣神,他说什么?

顾少扬有多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脑袋不及他的肩膀。他弯弯腰,歪歪地低头看她。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他往下说,“笑的时候我陪你笑。哭了,我陪你哭。你有没有异议?”

他的眼神深遂直接,灼热暧昧。裘盼定定地看着他,被迷住了。

顾少扬被她糊涂的模样惹笑:“你不哼声,我当你没异议了。”

他抬起裘盼的下巴,低头,蜻蜓点水地轻啄她的唇:“盖章确认,不得反悔。”

高新企业在高新区,到处是灰色的混凝土建筑,大马路大厂房,连一棵树都少见,景物单一枯燥,丑到极致。

偏偏裘盼犹如身处仙境,眼前四周满是粉红泡泡,穿白衬衫的顾少扬风度翩翩,不输白马王子。

他的吻轻如鹅毛,却在她的心脏烙下重印。

月子中心的套房窗户对着外面的天然湖,几只叫不出名字的黑色小鸟掠过青色的湖面,翅膀扑腾出一圈圈轻微的涟漪。

裘盼望着小鸟飞走的方向,过往的片段既清晰也模糊。

当年被顾少扬表白时的那一份惊喜与甜蜜,曾经以为会一辈子回味,一辈子忘不了。可经过这段日子的各种洗刷,她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或许顾少扬仍记得,他坚持着说:“我也记得,你承诺过,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