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顾翊秋也非常不开心。
他正享受着绝无仅有的待遇, 被人亲手喂着东西吃。
清晨的阳光撒了进来, 淡金色的光晕萦绕在殷牧悠的碎发之间,殷牧悠托着腮,笑得一脸温柔。
“好吃吗?”
“好……”顾翊秋差点迷失其中, 下意识开口就是这个字。可他又立马反应了过来,紧紧闭上了嘴。
好吃个鬼!
应该说味同嚼蜡, 真难吃,啧。
顾翊秋恶狠狠的咬了一口,不小心触碰到了殷牧悠的手指。
殷牧悠把手伸了回去,略微眯起眼, 轻轻的舔了一下手指的面包屑:“这味道还行啊?”
顾翊秋心脏骤然加快,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他的视线, 迎着晨曦,简直像是要发光似的。
顾翊秋目光晦暗不明,紧紧盯着他的手。
那可是自己吃过的东西!
似乎注意到了顾翊秋的眼神,殷牧悠轻笑了起来:“刚刚才喂了你, 这么贪心,还想要?”
顾翊秋:“……”
哪里学来调戏别人的话?他要砍死那个男人。
不, 先把自己砍死。
顾翊秋脸色变了又变:“阁下昨天为什么要那么说?如果是玩笑,我不会放在心上。”
“谁说我是开玩笑的?”
顾翊秋脸都绿了, 不死心的问:“那为什么是我?”
殷牧悠想了半天, 弯起唇角:“可能是我看你顺眼。”
顾翊秋在内心呐喊,他看自己不顺眼!
“再说了,你提醒了我一件事。”
“我?”
殷牧悠放下了手上的刀叉,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他们全都说我是顾翊秋养的金丝雀,那你就是我养的金丝雀。”
顾翊秋的脸色难看成了猪肝色,天道好轮回,这次终于轮到自己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好不容易确认了对方的心意,还来不及甜蜜,事情就成了这种局面。
他既甜蜜又痛心,简直像是被丢在火上烤,宛如刀尖舔蜜那般。
顾翊秋不仅怪自己,还在心里暗骂起乱嚼舌根的那些人来。
传什么流言?
这下好了,把人惹炸毛了!
他只能默不做语,苦着一张脸的把早餐吃光。
殷牧悠看着他吃完,才站起身:“天狼星真是落后,连洗澡的浴室都不是自动化的。”
“阁下是要洗澡吗?”
经过一早上的试探,殷牧悠越发确定他的身份。
他语气轻柔:“嗯,你帮我准备干净的衣服。”
“……好。”
殷牧悠很快便走到了浴室里面,眼里不由浮现几分玩味。
[梧玄,怎么样?]
[还真是顾翊秋,你怎么认出来的?]
殷牧悠想了半天:[大概是直觉?]
[……什么直觉?]
[某些食草动物遇到天敌会有感应吗?我觉得我和他就是这样。]
[……]所以你是天敌探测仪吗?
既然进一步的确定了顾翊秋的身份,正好趁着他这个样子逗逗他。
不然等他回去了,这种机会可就没有了。
顾翊秋站在外面,正准备把衣服送进去,里面就传来一阵轻微而勾人心弦的喘息声。
他全身僵硬,立马就猜出了殷牧悠在做什么。
顾翊秋想要走,可脚步就跟生了根似的,完全动弹不了。
他眼神骤然变得幽深,手也不自觉的捏紧,里面的声音渐渐变得甜腻起来,惹得顾翊秋的呼吸也是微喘。
不行,再这么下去他会发现自己的。
“阁下,衣服放在门口了。”
顾翊秋带上了颤音,被那声音勾起了感觉。
殷牧悠在浴室里,背靠着门,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可他又只能憋着,如果太大声会被顾翊秋察觉的。
[坏,太坏了。]
[我那是和他学的,有其师必有其徒!]
还振振有词了?不知道顾翊秋知道了会怎么样,哎,他就这么有恃无恐顾翊秋不会冲进来给他一阵强吻?
殷牧悠打开了门,将放在外面的衣服拿了进来,很快洗完了澡。
等他出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没人了。
看来真是落荒而逃。
正这么想的时候,外面的敲门声传了进来。
“进来。”
丁扬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殷牧悠的脸色,不由的问:“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怎么这么问?”
“自从元帅昏迷不醒,这半个月你一直心情不好,没想到来了天狼星反倒让你心情好些了。”丁扬紧张的试探着,生怕殷牧悠真的对那个少年动了感情。
这可是元帅的人,得防紧了,不能让外面的人叼了去!
殷牧悠想起方才的事,嘴角又微微勾起:“遇到一个有趣的人。”
丁扬心里警铃大作:“谢遥,你已经是元帅的向导了!”
殷牧悠疑惑的朝他望去:“你突然间怎么了?”
丁扬哑然,他这么一板一眼的人,都被逼得暴躁极了。
都是那群人,这是什么沙雕建议!
要不然就把他关在银河号上,要不就相信三年前的事情不是他做的。现在好了,非要取个折中的办法,要来试探谢遥!
丁扬沉闷着脸:“没事,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找到了医生,他今天下午就可以来这里帮元帅看看病了。”
“那个医生嘴巴紧吗?”
丁扬点了点头:“这是当然,我找的时候刻意留心了的。”
殷牧悠这才放了心:“那就好。”
他之所以没那么焦虑了,都是因为确认了顾翊秋的意识海被抽离到了谁的身上。
只要能看着他,知晓他在自己身边,殷牧悠就没那么害怕。
丁扬很快离开了屋子,该问的一点都没问出来,脸色无比沮丧。
他刚走出几步路,就接到了来自银河号上的通知。
[本该在银河号上的穆元飞不见了,也许是来了天狼星,丁扬,你最近留意一些。]
—
下午的时候,丁扬心事重重的带来了医生,和早上不同的是,那个少年还在屋子里。
丁扬眉头紧皱,对他带了明显的敌意:“为什么他也在?”
殷牧悠望向了他:“你让医生赶紧过来检查,他不会传出去的。”
殷牧悠虽然这么说,可丁扬却必须得仔细小心。
“不会传出去?怎么保证?”
顾翊秋站在一旁,淡漠的看着丁扬。
丁扬一直是他的得力下属,对他十分恭敬忠诚。如今他进入了这具身体,可算体会到了丁扬是怎么对待别人的了。
莫不成以前他也是这么对待殷牧悠的?
顾翊秋抿着唇,越来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我只是天狼星的苦力,只身一人,还受到了谢遥阁下的庇护,如果我有半点不忠之心,把今天的事情泄露出去,就让我被虫族啃咬致死。”
“不行,这样不够。”
丁扬走到了他的身边,眼底带了几分铁血狠意,朝他伸出了手。
这摆明了是要对顾翊秋下手!
殷牧悠连忙挡在顾翊秋的前面:“丁扬,你要做什么?”
“谢遥,你让开!这是为了元帅的安全!”
“他不会做什么的。”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殷牧悠紧抿着唇,无法把真实的原因说出口。
可这副模样在丁扬看来,无异于殷牧悠无条件护着外人。
丁扬语气冷硬:“正好医生也在,给他的脑子里安装一个小型炸/弹,他一旦违背诺言,就是这个下场。”
“不行!”
丁扬的声量拔高,越发不理解:“为什么不行?”
殷牧悠同他争执了起来:“宣扬出去对他根本没什么好处,平时只要看紧一些,完全可以防止这种事!你们银河号上的纳米摄像/孔呢?找出来给他也好啊!”
那在你身上!
丁扬在心里呐喊了一句,根本不让步。
两人僵持不下,医生也十分为难。
顾翊秋却主动走到了那边:“按钮呢?”
“啊?”
“小型炸/弹的按钮。”
医生觉得奇怪极了,他承认来之前丁上将就叮嘱了他,也把东西给了他。
可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会主动来要?
“你想做什么?”
“我同意丁上将的方案,不过……这东西只能交给谢遥阁下。”
医生左右为难,丁扬却给他使了个眼色。
他这才把东西拿了出来,递到了顾翊秋的手里。
顾翊秋一步步走到殷牧悠面前,听到他为自己争辩,心里已经不那么在意这些了。
他把东西放到了殷牧悠的手心里,并朝他单膝跪下。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所遮,只透了一丝光进来。他大部分都处于阴影之中,唯独只剩下那一丝光照在他身上。
顾翊秋虔诚的吻上了殷牧悠的手心,以臣服的姿态。
殷牧悠喉头发干,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顾翊秋抬眸望向了他,殷牧悠的模样全都倒映在了自己眼中,他眼底的担心真真切切,让顾翊秋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只有眼前的人配掌控他、支配他。
他恨谢家,却唯独不恨他,甚至小心翼翼的将他护在心上。
“我的命只属于你,谢遥阁下。”
丁扬看到了这一幕,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太过残忍。他撇过头去,生出几分不忍来。
对于这个少年来说,谢遥的确像是天神一般,照彻他灰暗的人生。
他忽然联想到了元帅,不知道元帅会不会也是这样?
当年在谢家,他同样过得凄苦。
元帅放不开谢遥,怕谢遥也是他凄苦人生里、唯一的色彩。
丁扬长长的叹了口气,这边医生已经开始为那具身体做检查了。他们打开了装着修复液的玻璃容器,顾翊秋的身体便浸泡在里面。
殷牧悠不能抱那边,却可以大胆的抱着他。
鼻尖有些酸涩,眼眶也同样如此。
他亲昵而落寞的表情,全都映在了丁扬和顾翊秋眼里,两人心中均是复杂万分。
殷牧悠沙哑着嗓音:“你帮他检查。”
丁扬找的人,他信得过。
医生连忙把人给抬了出来,仔细的检查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只能听到屋子里古钟滴答滴答的声响,每一声都随心脏一起跳动。
医生检查了许久,他的医术在天狼星也是数一数二,竟然看不出半点不对劲。
看来并不是身体上出了问题,而是精神海世界。
“听说阁下是元帅的向导?”
“是。”
“阁下能不能看看元帅的精神海世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殷牧悠犹豫着,还是说出了口:“之前被他精神标记的时候,看到他的精神海世界是一片沙漠,太阳炙烤着大地,干燥而炎热。而后来我探进去的时候,几乎快要把我也一起冻起来,冷到了极致。”
医生一阵惊诧:“是基因病……”
“是的。”
“基因病的概念还是穆家提出来的,强者才配得这种病,只有他们家踏入过这个领域,有一些医治的药,我恐怕治不了了。”
“以前我找穆家要过这种药。”
医生睁大了眼:“不可能的,穆家捏着这个研究成果,怎么也不肯拿出来的!阁下是怎么得到的?”
殷牧悠笑得落寞而温柔:“别问了。”
不仅仅是丁扬,一旁的顾翊秋心中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牧悠虽然不愿意开口说起,但对治病的事还是积极的:“不过我那个时候长了个心眼,记住了些关键资料。”
一听这话,医生眼神一亮:“这太好了!也许我能试一试,看看能不能研究出来!”
殷牧悠嘴角扬起一个笑容,仿佛找到了希望。
可下一秒,他嘴唇的弧度便僵硬了起来,喃喃自语的说道:“如果那些资料没用,就必须再去找穆元飞一次。”
顾翊秋下意识的捏紧了手,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年他到底为自己牺牲了多少?!
他以往总是厌恶这具瘦弱的身体,可如今却无比庆幸。
要不然,他又怎么会听到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