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结束之后, 混乱的不止山下面的许程和周阅两个人, 远处的小镇上的店铺和街道上的路人都被这场突然出现地震惊了一下。
“我去, 吓死我了，又地震了。”
“我双皮奶还没吃完就跑出来了, 艹！”
正当所有人都准备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时，地面再次颤抖了起来。
“妈呀呀呀呀！”
“艹！又来了！”
“烦死了一天天。”
树林里顾桑蹲在地上轻轻抱着姜胜舟，挡住了从斜坡上滚下来的泥土。
这次的地震和之前那次一样, 差不多的时间, 差不多震幅。
周阅和许程站在小山脚下, 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周阅一边往上跑一边喊：“顾哥！你们没事吧！姜胜舟！”
许程在他跑了两步之后就拉住了他：“你别跑！说不定还有余震！先打电话！”
周阅这才收了脚步停下来, 连忙掏出手机给顾桑打电话。
刚开始几秒两人情绪还是挺稳定的，直到半分钟过去了, 两人终于慌了。
许程也掏出了手机, 找出了联系人里的姜胜舟拨打了电话。
依旧是那么久过去了, 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算是开了震动, 也不可能两个一起响都感觉不到吧！
周阅急得双手发抖，他把手机连按带怼的放进裤子包里，扭头就往山上跑。
许程看着还未接通的电话，又看了看前方一边跑一边喊的周阅，一咬牙跟了上去。
……
地震结束之后, 顾桑把姜胜舟扶起来坐在地上, 轻声说着：“撞哪里了，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姜胜舟闭着眼睛，坐的歪歪斜斜, 得顾桑扶着才能坐正，顾桑干脆揽着他让他靠在身上，然后便是长达几十秒的寂静。
姜胜舟张了张嘴巴，又想睁开眼睛，可最后都是皱眉吃痛地呼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变化的小声说：“不记得撞哪了，脑袋好痛。”
“哪里痛。”顾桑问。
姜胜舟抬起了一只手，皱着眉在自己脑袋上摸了一下，最后手停在左耳朵后上方的地方：“这里，靠。”
顾桑轻轻拉开姜胜舟的那只手，自己还没仔细看，就发现姜胜舟那两只碰过脑袋的指尖沾了点血。顾桑的心尖仿佛被人揪过一把一样，生疼。
姜胜舟什么都不知道，还闭眼靠在顾桑肩膀上说：“头好晕，有点想吐。”
顾桑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把姜胜舟指尖上的血捻掉，然后说：“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找手机。”
顾桑侧身换了个姿势，把姜胜舟扶正了：“别动，别躺到后面。”
姜胜舟微微点了头。
顾桑动作迅速，立即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枕到了姜胜舟的脑袋后面。
姜胜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你干什么？”
顾桑他浅笑了一下：“倒在后面脏。”
说完，顾桑光着上半身迈着腿走开了，他抬头向上面望了望，没有看见类似挎包的东西。
他们把挎包带出来的时候，就是觉得钱包身份证带在身上不方便，所以想有个东西一起装着。刚才两人转回来找到挎包的时候，他们为了方便下山，把手机全部放进了包里。
现在包不见了，联络工具也就没了。
他们找这条路走的时候，本来就没想到会遇见地震，路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但至少走一半能折回去换方向。可现在摔在这里，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更别说和周阅他们走的路差的究竟有多远了。
顾桑除了一些小伤之外，身上没什么大毛病。爬上去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可是挎包找不到了。
这里草丛特别多，挎包说不定掉在哪里了也不一定。就连姜胜舟那么大个人坐在下面，顾桑一时也看不见他。
那么大的林子，可以想象一个不大的深色挎包有多么不明显。顾桑控制着情绪，面无表情地在一片又一片草丛里翻找。
太阳本来落山了，剩下的一点点余晖在几十分钟里快速地消逝着。姜胜舟坐在那边很安静，顾桑偶尔会过去看他，然后再继续找手机。
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个鬼地方，一点声音都没有。
从始至终，顾桑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除了面对着姜胜舟会笑一笑，其它时候都阴沉的可怕。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天上开始下雨了。
当雨滴落到顾桑手背上那一刻，顾桑终于咬着牙骂了一句：“操他妈的！”
雨滴落在树林里的声音格外明显，天色如今昏昏沉沉，顾桑走回了姜胜舟身边蹲下来。
姜胜舟也看见自己脑袋上的血了，他坐在地上捂着脑袋，手机拽着顾桑的衣服，一动不动的。如果不是顾桑喊他时肩膀动了一下，顾桑差点以为他就要晕过去了。
姜胜舟把衣服递给顾桑，双瞳有些散焕，嘴里什么声音也没冒出来。似乎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
顾桑不接衣服，蹲在他旁边道：“你披着吧，一会儿头更疼。”
姜胜舟举着衣服一动不动。
顾桑想把他的手推回去，姜胜舟立马把衣服又送到他面前，他扶着额头两秒，片刻后又揉了揉眉心，平时温和的神态现在全换上了疲惫，甚至有点冷漠。
半响，他终于发了点声音：“想**以后再给我裸，现在穿上，不然老子也脱给你看。”
顾桑这才接过衣服，本来还在淋雨的背部，一下子确实暖和了一点，但也只有聊胜于无的一点而已。
“现在怎么办？”姜胜舟捂着头闷声问。
顾桑道：“手机找不到了，天就要黑了。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乱。”
与其说是乱，不如说是阴冷，又阴又湿冷。
姜胜舟倒着的这个地方全是杂草，顾桑就是一脚踩过去，杂草就要高过他的膝盖。有荆棘也有枯草，再加上夜晚会跑出什么蚊虫和动物也不一定。
下起雨来，也只会更加湿冷。
顾桑本来想爬回山顶上面的平地，可姜胜舟的状态不容乐观，就怕爬到一半再掉下来。
除了换地方，别无他法。
手机可以明天天亮再找，或者是等周阅许程找到他们……
姜胜舟蹲在地上，头埋在手臂里点了个头。两秒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
顾桑抬手去扶他，但他动作起的很猛，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似乎是存了很久的力气。
下一刻，顾桑就看着他的腿发软，闭着眼睛就要倒下来。
“小心。”
顾桑向前迈了一步，接住了站不稳的姜胜舟。一个细小的东西掉在草丛里，压弯了一根狗尾巴草。
姜胜舟的额头靠抵在顾桑的肩膀上，弓着腰慢慢的想要挣扎起来：“对不起。”
扶稳了姜胜舟后，顾桑捡起了那个掉在草丛里上的东西来看，发现是一根黑色的手链，大概是摔下来的时候，有东西挂到了姜胜舟的手吧。
雨落的不大，但在树林里听着声音格外嘈杂。
顾桑把那条手链带在自己的手上，低头亲了一下姜胜舟的额头，然后说：“没事，我抱你。”
……
夜晚的姜家别墅里，余婉婷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的时候，手里装着水的玻璃杯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吓得厨房里的钟玉梅连忙跑出来看，慌里慌张地看着她问：“怎么了？怎么了？电话里讲了什么？”
平常老是睡觉乱蹦乱跳的皮卡丘现在蹲在一楼的大门口，冲着外面下雨天不断吼叫：“汪！汪！汪——”
余婉婷红着眼眶往楼上跑：“姜熙宁！你快去开车！快！”
钟玉梅穿着围裙，见到余婉婷这个阵仗没来由的心慌，总觉得今天晚上的饭好像是吃不成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姜熙宁坐在电脑前面正在办公，听见余婉婷的消息之后愣了一下，随即迅速从书桌前起身，身上西装的领结都没拿，随便套了一双皮鞋差点就穿反了。
走出了卧室，连车钥匙都忘记拿，最后返回来打开房间门才带上。
余婉婷催的不行，脸上急得快要掉出眼泪来了，钟玉梅一脸惶恐地拉住了皮卡丘，才没让大狗跑到外面雨里去。她什么也没问，就看着夫妻急急忙忙地准备出门。
姜熙宁的手机在下楼梯的时候响了，接通前他对钟玉梅道：“钟姐你不用做晚饭了，早点休息，我们不回来了。”
钟玉梅连忙点头：“欸！好。”
姜熙宁说完就接起了电话。
“喂，什么事？”
“我现在没空。”
“你告诉他合作我们改天重新约个时间。”
“我儿子出了点事，明天不行。”
余婉婷也是随便穿了个鞋子就出来了，她手里捏着手机，看着姜熙宁从别墅里挂了电话出来，然后再去开车，连伞都要打不稳了。
姜熙宁开车出来之后余婉婷刚一上车，姜熙宁的电话又响了。
姜熙宁在余婉婷的眼睛底下还打开了免提，表情也有些不太耐烦，声音比平常冷了好几度：“还有什么事！”
“姜总，对方说明天就要回国，让你一定要给个交代和正面解释。”
姜熙宁眉头紧缩，还没说话，余婉婷伸手抢过了手机，对着手机就是一顿大骂：“我儿子现在失踪了！听不懂吗！你告诉他，这个生意爱做不做，不做滚蛋！要是你再解决不好这件事情，再打电话过来！你就收拾东西别干了！”
说完，余婉婷把姜熙宁的手机对着后座扔了过去！
姜熙宁余光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车开了两个小时，终于是走到了目的地。
夜晚里一堆警察打着手电筒在山里寻找，一遍又一遍的喊声穿过树林跑进余婉婷耳朵里，每响起一声“姜胜舟”，就让余婉婷心里压的喘不过气。
姜熙宁没有打伞，要了一个手电筒也跑进去了。
余婉婷也想过去，但是被警察劝住了。
在不远处的一堆警察里，站着两个十几岁的男生。余婉婷看见过后，那两个男生也向他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男生红着鼻子，对他深深地鞠了一躬，说：“阿姨对不起，是我提出来爬山的，您要骂就骂我吧。”
另一个男生也同样这样做：“对不起阿姨。”
余婉婷捂着嘴，望着已经黑掉的天空哭了出来，那种钻心的痛，让她几乎无法喘息。
直到凌晨两点，一个警察跑过去来大声喊着：“人找到了！找到了！在果园左边的树林空地里面！”
听见消息的余婉婷当即冲了过去。
她在路上等了一会儿，才张望着看见姜熙宁背着姜胜舟从一条小路里走了出来。
好几个警察和当地一起寻找的居民在后面一起跟着。
许程和周阅也跟着跑了上去：“姜胜舟！顾哥！”
顾桑站在几个警察中间，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嘴唇白的吓人。
搭车去医院的时候，姜胜舟坐在余婉婷他们自家的车里，顾桑坐在警车里，身上披着别人的衣服，脸上有好几道伤口，但他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前面的豪车。
周阅和许程坐在他旁边，许程轻声说：“顾桑你别急，我跟老师要了电话，你爸爸他们也在往这边过来。”
顾桑侧头看着他们，勾起了一个浅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笑容：“谢谢。”
随即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调整了个位置，睡了过去。
周阅鼻子又有点发酸了，他伸手狠狠地揉了一把。
他跟顾桑呆了这么久，还从没看顾桑这么狼狈过。平时太亮眼了，他总觉得对方不是普通人，是上天眷顾的人，就没有哭过崩溃过，虽然现在也一样。
可偏偏，他就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