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姜胜舟就拄着拐杖拖着顾桑往办公室走。顾桑低头看着姜胜舟的脚，居然发现这货杵拐杖走的比平常走路快多了。
到了办公室，姜胜舟一个人走了进去，让顾桑站在外面等着。
顾桑站在办公室边，穿着黑色外套，把拉链严严实实的拉好，又把衣领拉起来，整个人脑袋缩了一半进了衣领里。手里还拎着姜胜舟刚才递给他的鞋盒。
也不知道姜胜舟进去怎么说的，没过多久他就杵着拐杖跨出办公室，手里拿着成功骗取到的请假条。
姜胜舟出来后看着顾桑的模样，忍不住道：“你好像条狗哦。”
“滚。”顾桑道。
这时几个高三女生从他俩旁边路过，看着姜胜舟问道：“学弟，你们要请假出去吗？”
姜胜舟立马换上温和乖巧的笑容，道：“是啊，出去看病。”
“啊？怎么不去医务室啊？”
“医务室没有那个药了。”
……
顾桑也不打扰，低头捧着手机静静等。
等到那几个女生和姜胜舟将完一堆话之后，顾桑把手机揣进包里，道：“拿到了就走吧。”
姜胜舟也不磨蹭，拿上了请假条就跟在顾桑后边走。
两人一路慢悠慢悠的走，直到上课铃响了，才走到学校门口，把请假条递给门卫。
拦着学校出入口的大门缓缓打开时，姜胜舟甚至得意的吹了个口哨。
等两人出了学校，又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姜胜舟做贼一样地往后一看，连忙靠着路边的树把脚上的护踝拆了，打开刚才出来时两人带的鞋盒，把准备好的鞋子换上。
完事之后，姜胜舟幸福地踩着平底鞋原地走了两步，把跟了他一周了的拐杖搭在肩膀上，对顾桑道：“感谢我吧，今晚你不用抄老胡那四十分钟的卷子了。”
老胡就是姜胜舟他们的政治老师，姜胜舟请假就是找的他。老胡为人和气好说话，唯一的不足就是，他平日里晚自习的时候，总是发卷子然后让人抄卷子答案。
他把政治卷子的答案放在教室里的电子白板上，让人一个题一个题的抄。政治题不像数学题，答案又长又多，一张卷子发下来，有时候一节课都不一定抄的完。
顾桑深有同感的点头，把姜胜舟的鞋盒主动拿过来以示谢意。
姜胜舟目光欣赏地看着顾桑，道：“孺子可教。”
顾桑撇了一眼姜胜舟，看着周围的街道和公路道：“我们去哪里？”
这还是顾桑重生以来，第一次晚上在这外面逛。原身平时也不是个爱玩的人，他和顾纬原搬到一起住之后，除了放学回家那条路之外，对于这个边是真的不了解。
姜胜舟手提着拐杖，道：“随便吧，你想去哪里？我请客，就当放松放松吧。”
顾桑愣了愣，侧头看着姜胜舟，姜胜舟正好也在看他，脸上挂着平日里面对那些女生时温和的笑容，看起来很正经很认真。
顾桑忍不住问：“你说真的？”
姜胜舟笑着点头：“真的。”
顾桑没有回答，反而目光一变，眯眼道：“无事献殷勤？”
姜胜舟弯起眼睛忽然假笑：“献你妈，不要算了。”
“要啊，”顾桑道，“怎么不要，你推荐个地吧。”
姜胜舟抿了抿嘴，提出了个地点，然后就领着顾桑朝那边走。
自从那天顾桑抱着他从楼梯上滚下来之后，姜胜舟总是不自觉的想起那个画面，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他猜想，这或许是自己心里有些愧疚。
正好今天李陶挑事，顾桑明显心情不好，他才提出请假的事情。
可不知道为何，姜胜舟就是说不出“还你人情”四个字。
夜晚的城市很漂亮，即使天完全黑了，但街边各种商店华丽的灯也照样使道路明亮。
虽然出了校门是姜胜舟带路，然而实际上效果比起顾桑的盲选来说好不了多少。而拐杖和鞋子两样东西，姜胜舟则半路刷脸，放在了别人的店里。
男生本来就不像女生那样，看见什么好看的都要走进店里逛一圈，选择一下。
像顾桑和姜胜舟这样的，十几分钟下来，真正走进过的店也就二三个，其余基本上都是走进去之后在店里的地板砖上大概踩了两下就出来了。
一个店里有什么，瞟一眼就没了。
唯一停留最久的，就是一个小吃摊。
在小吃摊边坐下来，姜胜舟拿着一穿鸡翅，摸出手机一看时间：“卧槽！才八点四十五！第二节课才上一半呢！”
顾桑似乎已经习惯了无聊，啃鸡翅的时候抬眼看着他，只是怜悯的呵呵了一下。
姜胜舟像个焉掉的萝卜放下手机，一边啃鸡翅一边郁闷。两人坐在一个小桌子上，什么话也不说，却也不觉得尴尬。顾桑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偶尔会看看路过小吃摊的人，目光也没有什么波动。
姜胜舟虽然不觉得尴尬，但仍然觉得无聊，便撑着脑袋开始盯着顾桑看。
顾桑这人有个毛病，一个人的时候，可以不说话，可以不想事情，可以不看手机，但是最忍不了的就是有人没事就盯着他。十秒不到，顾桑就忍不住道：“你看着我干什么。”
姜胜舟本来没什么想说的，却发现顾桑扎起来的头发微微松了，额头前垂下了不少碎发，正被风吹着扫过顾桑的那张不耐烦的脸。
姜胜舟就笑着道：“你头发乱了。”
顾桑拿起纸，皱着眉把手擦干净了扎头发，边扎还边道：“乱了就说啊，盯我半天干什么。”
姜胜舟突然间觉得很有趣，又拿了串鱿鱼咬了一口，问道：“顾哥，你为什么要留长发啊？”
本来姜胜舟只是随口一问，他猜想顾桑会说些什么模仿偶像，或者很有性格的回答，结果没想到顾桑的表情在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僵硬了一下。
“没什么。”顾桑表情有些烦躁。
姜胜舟说兴趣立马就起来了，眸光微闪道：“你就说吧，为什么？”
顾桑依旧是烦躁的表情回答：“没什么好说的。”
姜胜舟：“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不给别人说。”
顾桑道：“无聊。”
姜胜舟伸出三指，发誓道：“我要是告诉别人，以后永远没有女朋友。”
顾桑的表情稍微露出了一丝佩服之色：“我靠？”
姜胜舟坚定的点头：“真的，信我。你就放心说吧。”
其实也不是个什么非常深刻特别的原因，只不过是顾桑没死前，小时候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顾桑乖的很，父母都还没出事。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围在一起，顾桑长的本来就好看，身边围着的同学也最多。一天说起剪头发的事情，顾桑也不记得那个小胖子是怎么夸张的比划着形容。
只记得那个稚嫩憨憨的声音，说：“剪头发会剪到耳朵……”
半分钟后……
姜胜舟不敢相信地掏了掏耳朵：“我靠！真的？”
紧接着，姜胜舟就开始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一只手撑着额头，双肩不断颤抖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人吓的，哈哈哈！”
顾桑翻了个白眼。
姜胜舟怎么也没有想到，万万没有想到，平日能轻松一挑三的顾桑，居然他妈的害怕剪头发！还是被幼儿园同学吓的！
这他妈谁比的过！
姜胜舟突然有些后悔刚才发的誓言，恨不得马上能够把这个消息发到群里面！
顾桑等了很久，姜胜舟却好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是忍不住拿烤串木签平坦的那一头戳了一下姜胜舟的肩膀，道：“有那么好笑吗？”
姜胜舟被戳了两下之后，努力缓了缓，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恢复正常，然后问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会相信这些话呢？”
顾桑道：“现在当然不信。”
只不过，他小时候关于剪头发剪掉耳朵的噩梦，可是从来没有少过。那种阴影……
顾桑抬眼看了看还在闷头憋笑的煞笔。
那种阴影，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好像就笑了这么几下，时间仿佛突然加快。又聊了几句之后，姜胜舟再看时间，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九点过五分。
姜胜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道：“走吧，第二节课下课了。”
姜胜舟请假的时候，老胡只给他放了一节课的假，只让他们在医院拿了药回去。
虽然时间不长，不过比起一节课的抄字，还是好的多了。下节课也不是老胡的课，就算晚回去一点也没问题，还能少上半节课。
姜胜舟可谓是把请假的事情，想的明明白白的，仿佛请假界的周扒皮，只可多不可少。
原路返回去取拐杖的时候，姜胜舟路过一个精品店，余光撇到了玻璃窗边摆着的一个摩天轮装饰品，脚步突然停了下来。
他道：“哦，我床头柜还差个装饰品来着。”
说着，姜胜舟一头就钻进店里去买东西，顾桑没有跟着进去，双手踹在兜里站在外面等着他。
两分钟过去，姜胜舟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多了个盒子。顾桑道：“走吧。”
姜胜舟点头跟着顾桑走着。
一路上，姜胜舟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紧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来。
两人走进学校的时候，最后一节晚自习已经上了好十几分钟了。往教学楼走的时候，姜胜舟一直低着头想着自己忘掉了什么。
顾桑见姜胜舟在后面越走越慢，走到一颗大树下停下来，转身等着姜胜舟走过来：“你快点。”
姜胜舟听到这话的时候慢悠悠的抬起头，顾桑也继续回头打算往前走。
就在黑漆漆的大树影子里下，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高大的黑影，姜胜舟和顾桑还没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就先听见了一道大晚上听起来极其阴森的声音：“啊——”
顾桑：“啊啊啊啊啊啊！！！！”
姜胜舟：“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就那么站在路灯下吓得抱在了一起，表情又夸张又惊恐，可怜兮兮的。
尖叫完过后，两人发现从树影子下面走出来的东西，居然是——老胡！
姜胜舟吓得双腿发软，一只手搭在顾桑肩膀上喃喃道：“我靠……太他妈吓人了……”
老胡仰着脖子，从两人身边走过，在路灯下亮的反光的眼镜仿佛一把无情的刀，有着能窥破一切的锋芒：“不要在外面逗留，快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