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殿内日渐昏暗时, 窗外那似火烧一般绚烂多彩的晚霞一点点被黑夜吞噬。
榻上两人相依偎而眠, 那零散衣袍裙裳散落在竹榻旁, 或是些许闷热的缘故, 宫玉鼻头冒出细密的汗渍,眉头微皱着。
代如颜侧头细细地望着,微抬手指腹轻揉宫玉的眉头,顺沿着擦拭了下那细密的汗渍,可指腹却不曾离开,悄然抚上那因着抿紧唇瓣而陷的有些深的唇角。
显然因着炎热, 宫玉不满的转身,便露出大片的春光, 代如颜眼眸微闪, 拾起薄被轻盖上。
只见宫玉赤足露出薄被外头, 这薄被好似连腿也是遮掩不住几分。
没办法近年来宫玉个头直往上窜,代如颜不禁无奈看了看熟睡的宫玉, 伸身扯住薄被捂住遮住身前, 垂落青丝散于身后,小心的拉扯薄被遮挡着,眸中掠过无奈。
“阿颜……阿颜……”那鹦鹉忽地叫唤了起来。
宫玉微皱着眉头缓缓醒了过来,代如颜已沐浴更衣, 坐落在另一旁看书。
腹中咕咕地叫唤着,宫玉侧头欲看向窗外,才发现窗户早已被合上,不过殿内已点上烛台, 估摸着也应是夜里了。
一旁摆放着整齐的衣袍,宫玉转过头看了看那方的代如颜笑了笑轻声唤着:“阿颜……”
代如颜目光落在手中捧的书上低声应着:“怎么了?”
“你怎么坐的那般远啊?”宫玉趴着望向代如颜问。
奈何代如颜只是轻翻著书,神情木讷的很,一本正经的应着:“这旁光亮,适合看书些。”
“哦,难怪都不看我了。”
宫玉自顾自的坐了起来,伸手拿着面前的衣袍穿着。
待身着单薄衣袍走近代如颜身前时,宫玉坐在一旁打量着代如颜的神情,莫名有点犯迷糊。
代如颜侧过头看向宫玉,只见宫玉赤足盘坐着在面前,目光正打量着这方便问:“何事?”
“只能有事才能看阿颜吗?”宫玉趴在矮桌上念叨:“阿颜怎么突然又这般冷漠来?”
“这算冷漠?”
“对啊,明明不久前我们还亲近来着呢。”宫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搭在代如颜手背道:“难不成阿颜生气了?”
代如颜反握住宫玉的手,脸颊微红地应着:“你……怎么不瞧瞧你做的坏事?”
“我哪里做了什么坏事?”
宫玉凑近看了看,代如颜神色严谨的抬起手中的书便要落下,宫玉忙伸手捂住额头道:“别打了!”
“不就是印迹留得深了点嘛。”
“这岂是深了一点?”代如颜微挑眉毫不留情啪嗒地敲了下宫玉脑袋。
宫玉懵地望着代如颜,凑近伸手粘了过来,代如颜便被宫玉手臂圈住。
代如颜无奈的看向宫玉,指腹轻点着宫玉额头道:“你……真是讨打。”
“哪有啊,我平时可听话了。”宫玉亲了亲代如颜侧脸笑道:“就是一下的情不自禁,下回我注意些便是了。”
“还有下回?”
宫玉眨了眨,笑出一口白牙道:“阿颜别生气嘛,大不了我让你咬几口解气?”
说着,宫玉便侧过头凑近着,没想代如颜却忽地真咬了一口。
这力道可不轻,疼得宫玉眉头紧皱着,直至代如颜拉开距离,宫玉整个赖在代如颜怀里念着:“还……真咬啊。”
代如颜掌心轻揉着,嘴角上扬道:“谁让小九留的这般深印迹,非得让你长长记性才是。”
宫玉委屈的看向代如颜,伸手握住代如颜的手轻啃了啃,却又舍不得下重手,只得叹气道:“谁让阿颜太诱人了。”
“哎呦!”
“你还说?”代如颜指尖捏着宫玉耳垂轻声问。
“我不说了。”
“真的?”
宫玉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忙应着:“我保证不胡说八道了。”
代如颜这才松开手,宫玉稍稍探起身子,认真望着代如颜,眼底却满是藏不住的笑意,轻啄了几下代如颜的嘴角笑着说:“就算阿颜变得凶巴巴的,可我还是喜欢的紧啊。”
“你呀,还不快将衣袍穿好。”代如颜掌心轻捧着宫玉脸颊细声道。
“不要,反正天都已经黑了,不如……”
“休要再想了。”
“哎?为什么?”
代如颜指腹轻理了理宫玉的衣袍无奈地说:“你……”
“我?”
“今夜去睡御书房吧。”
哎?
真的要这么翻脸无情的吗?
虽然当夜的宫玉死皮赖脸的还是没被赶去御书房,不过代如颜却早早的睡下了,宫玉也只好安分起来。
浓雾笼罩都城皇宫之时,天气日渐寒冷,清晨宫玉睡意朦胧的坐了起来。
脑袋还未清醒过来,手却已经去拿衣袍,每日的早朝简直就成了宫玉的噩梦。
宫玉伸手拿起一旁的钥匙解开链条,正穿着衣袍,身旁的代如颜缓缓醒来,侧头看向宫玉问:“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不早了,阿颜你先睡会。”宫玉穿上靴子说。
代如颜起身坐了起来,目光望向殿内还在燃着的烛台应着:“我也睡不着了。”
穿戴好繁杂的衣袍,宫玉自顾自的戴上链子,将钥匙放在代如颜掌心。
冕冠戴起来有些挡视线,宫玉撩开珠帘笑道:“我走了啊。”
“嗯。”代如颜系紧着系带,而后松开手。
待宫玉转身离开内殿,那链条随之延伸,清脆的响起。
代如颜紧握着掌心的钥匙,侧耳听着链条声响逐渐传向远处,好似目光也跟着看向外殿,唇角微微扬起。
疫情一事让秦华重查汇报,宫玉看着手里的奏折不禁心寒,竟有人趁乱投毒。
而这人的目的显然就是为了要让宫国乱成一团,可线索中断,秦华也未能查询到幕后凶手。
青芸手里抱着一只狐狸进宫时,宫玉正在同代如颜用膳。
外头的宫人拦不住青芸,宫玉捧着汤碗无奈的看着青芸,一旁的代如颜小口的喝着鱼汤,场面莫名很是诡异的安静。
“小哥哥,你今天吃什么啊?”青芸自来熟的坐下。
宫玉看了看青芸,一本正经地应着:“朕在用膳,你且先退去外殿。”
“哦。”青芸转而看向代如颜道:“这位姐姐真好看呀。”
代如颜侧头看向青芸问道:“桑椤国的公主,长期逗留宫国都城是为何故?”
青芸收起笑容,满是认真地应着:“我想嫁给小哥哥,小姐姐你答应我好不好?”
宫玉忙放下碗筷道:“你莫再胡闹了。”
“哦。”
派人明令禁止青芸入宫之后,宫内才相安无事一段时间。
立冬时节代如颜早早的便让宫玉换上冬袍,宫玉伸展着手臂看着面前正替自己整理衣袍的代如颜,头微微向前倾,轻吻了下代如颜的额前。
代如颜微微一愣,目光望向宫玉眸中微闪细声道:“可觉得合身?”
宫玉配合的抬了抬手,转了转道:“嗯,挺好的。”
“待过了今年,你应当不会再长了吧。”代如颜微微踮起脚替宫玉理了理衣领说。
“长高的不好吗?”宫玉笑着伸展手臂便圈住代如颜,亲昵的蹭了蹭代如颜侧脸说:“这样子一下就抓到阿颜了。”
代如颜没法动弹,无奈看向宫玉,指尖捏着宫玉耳垂道:“脑袋就爱胡思乱起。”
“可我也只想阿颜,又不想旁的人,阿颜也不喜欢?”
“你且松开手,再说。”
宫玉厚着脸皮,凑近着说:“阿颜好久都没亲亲我了。”
微红着脸颊的代如颜应着:“今早不再亲近过吗?”
“我不管,我就要亲亲。”
“你……”
话音未落,殿内便传来宫玉一阵惨叫:“阿颜轻点,我的脸啊!”
那外头的鹦鹉,侧动着头忽地念道:“阿颜,我错了!我错了!……”
这声音模仿的真是惟妙惟肖。
次日早朝时,宫玉侧脸贴着一处纱布,目的纯粹是为了挡住那鲜红的牙印。
谁能想到一向温柔体贴的代如颜,凶狠起来,那是真的下狠手啊。
宫玉翻阅奏折,待大臣们退出大殿,秦华上前递了一份密诏低声道:“陛下,这是昨日探子查访到消息。”
“六王爷宫良则暗中派遣大批人马于疫情爆发之时,散播天灾人祸谣言,倘若不是桑椤国公主送解药来的及时,如今的宫国恐怕又是落入战乱当中。”
“查,看到宫良的暗中招买的兵马就给朕抓,并且直接送给大理寺卿陈明亲自查,只要查实他屯兵实证,立即抓他入牢!”
宫玉实在不能接受,为了个人私欲,竟然拿宫国百姓的生命作为赌注。
秦华低头,从袖袋中呈就一封信道:“陛下这是桑椤国公主让臣递来的信。”
“她每每来都是胡搅蛮缠,近些日子朕不准她入宫,秦先生怎么也成了她的送信人?”宫玉接过信放在一旁。
“陛下可知桑椤国虽是小国,却为何历经数百年而未被他族侵灭?”
宫玉手握奏折应着:“朕听闻桑椤国最擅长的是制蛊。”
“当初臣随陛下入金州,那永生之花传闻是古时桑椤国的国师制作而成,可想而知桑椤国是比宫国更古老的王朝。”
永生之花?
“秦先生从何处得来这消息的?”
秦华立在一旁道:“臣当初乃为陛下行事,故也知永生之花一事,望陛下赎罪。”
宫玉合上奏折,依稀记得代如颜曾让人带走永生之花的花粉便问:“秦先生可知永生之花的花粉可有什么药效?”
“据古籍记载可病重起死回生,亦可杀人无形,只是需要医术精湛的医师方才敢用药。”
“这些朕知道。”
如果只是这些,代如颜拿这永生之花有何用?
那一直垂落在地的链条忽地响了起来,秦华也随着链条看向内殿深处,不禁眼露怯意道:“陛下,您还是看下桑椤国公主的信吧。”
“好,朕知道了。”宫玉轻握住手中的链条扯了扯,示意知道了。
宫玉一手展开信封,不禁一愣,眉头紧皱道:“今夜安排朕出宫一趟。”
秦华略微一愣,而后应着:“是,陛下。”
【今夜代如颜庭院内,青芸有事情与小哥哥商议,想来小哥哥也一定想知道代如颜那两个婢女的事情吧。】
青芸知道什么了?
宫玉将信封紧握住掌心,起身道:“切勿透露消息。”
“臣谨记在心。”
步入内殿,宫玉将手中扔去炉火中,看着那烧为灰烬的信纸,方才掀开帘子。
代如颜一身深蓝色裙裳正坐在矮桌前,饭菜早已设好,宫玉走近时那链条便跟着清脆的响起。
宫人们早已退避出内殿,代如颜手握书籍微侧头看向宫玉问:“怎么这般晚才来?”
“有些事耽误了。”
宫玉解着系扣,代如颜随之起身走近,手握钥匙轻解开宫玉手腕的链条,而后伸手替宫玉摘下冕冠。
那链条的另一段仍旧系在代如颜纤细的手腕上,宫玉犹豫的问:“阿颜戴着这链条岂不是很不方便?”
“小九觉得不方便吗?”
代如颜目光与宫玉对视,像是望进宫玉心里一般,笑了笑应着:“我并不觉得不方便。”
宫玉心虚的微侧头看向那拍放在窗旁的花瓶,只见那花瓶里的花鲜艳夺目,可外面早已是寒风凛冽,哪里还会有这般鲜艳夺目的花?
转身褪去这身繁杂的龙袍,宫玉松了一口气般好奇的问:“这时花早就该败了,怎么还有花开的这般鲜艳?”
代如颜停了停手应道:“我让人选了一处荒废的宫殿,让花匠在里头栽培一些花,竟然能在冬日里开放,小九也觉得不可思议,对吧?”
什么样的花匠可以改变四季轮回?甚至还能是让花永开不败?
只见代如颜说这话时,眼里闪烁着亮光,宫玉看着竟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因为代如颜的眼里好像在显露出对于某种事物病态的欣赏,或者说是着迷。
宫玉微微一愣,不禁后背微凉,紧张作吞咽了下动作,欲走向矮桌说:“我肚子有些饿了。”
代如颜伸手握住宫玉的手低声道:“乖,别急。”
只见代如颜正耐心替宫玉系紧着衣带,而后理了理那挽起的袖袍,最后拾起掉落地上的链条,满是认真的扣上宫玉的手腕。
清脆的声响起,宫玉清晰的看见代如颜轻扬起的嘴角,好似这才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方式。
两人入座用饭,代如颜盛着鱼汤递于宫玉手旁,宫玉细嚼着排骨看着连接两人之间的锁链,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配合,或许并不能将代如颜从深渊中拉出来。
反而自己好像正在一点点同代如颜沉入深渊,这种无力感不禁让宫玉有些头疼起来。
“小九多少也吃点青菜才是。”代如颜夹着菜放入宫玉碗中。
宫玉回过神应着,大口的吃着米饭,目光瞥见一旁的小药炉上熬制的药汤问:“那是什么?”
代如颜小口的喝着汤道:“只是让太医配制的一些醒神的药。”
“阿颜最近不舒服吗?”
“只是冬日里易困,所以便想调理下。”
宫玉端着鱼汤小口的喝着,试探的问:“当初阿颜去金州娶永生之花的花粉是打算做什么的?”
“小九怎么突然提起此事来了?”代如颜目光探向宫玉。
“就是……因为疫情一事,突然想着倘若永生之花的药效如此强大,那疫情应当是极其容易治愈的才是。”
“傻。”代如颜喝着鱼汤道:“永生之花的药效若非医术高明之医者,寻常大夫谁能调制出用量?”
“阿颜的意思是说这永生之花很危险,所以一般不轻易用吗?”
“嗯,所以尽管疫情危急,可贸然拿永生之花来解急,我怕会引起别的恐慌,到时会更麻烦。”
宫玉点了点头,又夹了一块排骨,不想代如颜忽地出声道:“多吃青菜。”
“哎?”宫玉一脸痛苦的看向代如颜道:“这桌上那么多肉,阿颜又不爱吃,难道不是全给我吃的吗?”
“你呀,每日吃食也得注意量才是,光吃肉怎行?”
说完,代如颜又夹了青菜放置宫玉面前的碗碟中,宫玉也只得埋头吃草。
待饭菜吃的差不多时,代如颜早早的停筷,宫玉慢慢的喝着汤,殿内炉火旺一时宫玉倒觉得热了起来。
宫玉带下小碗,拿起一旁帕巾擦了擦嘴,窗户外头大亮。
代如颜捧着茶水看向宫玉道:“吃饱了?”
“嗯,好饱啊。”宫玉说着,磨蹭到代如颜这方,半靠着代如颜,指尖摩挲代如颜佩戴的玉佩低声说:“哎,果然还是不能吃太多了。”
“谁让你不听劝?”代如颜指腹轻揉宫玉好似又长了些肉的脸颊,那链条便在眼前轻晃着。
宫玉伸手撩开链条道:“阿颜还要一直戴着这链条吗?”
代如颜停了停手望着宫玉问:“小九不喜欢?”
而这一望,宫玉从代如颜探望的眼眸里看见惊慌,犹豫地说:“链条又冷,冬日里贴着手腕还真不怎么舒服。”
“若是这个原因,我让人加些绒毛套便是。”
对于这个回答,宫玉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有时候代如颜好像会忽略宫玉内心真正的想法,固执的坚持她自己的想法。
顿时殿内安静了下来,宫玉微微拉开距离,目光看向代如颜放置在一旁的书,下意识拿了起来。
这上头的字宫玉连看都看不懂,又只得放在一旁,代如颜掌心轻捧宫玉脸颊,眸中闪过不安低声道:“怎么了这是?”
“没什么,就是吃的太撑有些不知道该干嘛。”
宫玉笑着应道,将目光看向那摆放在窗旁的花,不禁想着代如颜真的没有找到如何调制永生之花的医师吗?
倘若这花是代如颜的试验品之一,那代如颜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做什么?
越细想就越不可知,反而越陷入未知的恐惧当中,宫玉紧了紧握住代如颜的手,轻啄了几下低声道:“阿颜别担心好吗?”
代如颜微凑近着轻吻了下宫玉微抿紧的唇瓣,漆黑的眼眸里仿佛能看透一切。
宫玉任由着代如颜探寻,直至代如颜像是松了口气般说:“我不担心的。”
“真的?”
代如颜眼眸轻闪了闪,指尖握住链条道:“嗯,只要小九在我身旁,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里显然是有条件的,而宫玉也明显感觉得到代如颜那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大半日的时光多是用在批阅奏折上,代如颜虽然没有一并批阅奏折,可仍旧是守在一旁。
那小兔子如今变成大胖兔子,从前宫玉还逗弄的多,也许还廋的快些,如今宫玉也忙,代如颜平日里也甚少与它玩,这小兔子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
每每多是咬坏殿内的桌椅,甚至宫玉不少的衣袍都毁于它口中。
代如颜让宫人在殿内静燃着熏香,认真的看著书,宫玉停笔时,微转了转头。
才发现外头已经暗了下来,宫玉起身散步似的绕着代如颜转着,伸手轻推开窗,更换下殿内的空气。
待夜色来临时,两人用了饭,宫玉早早的便躺下。
可不知为何往日里代如颜多数都是同一块躺下,今夜却反常半躺在一旁看书。
宫玉偷偷的在熏香炉放了些药草,为了避免自己中招还特意的服用解药。
只是代如颜瞧着神色无异,宫玉看了看那桌角旁胖兔子都已经昏昏欲睡。
好一会,代如颜才显露神色疲倦,宫玉闭着眼察觉代如颜躺在一侧。
这感觉真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似的,宫玉半张脸埋在被褥中,生怕被代如颜看出些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可直至代如颜手臂轻圈住宫玉,好像便没了别的。
许久宫玉也假装翻身,好似代如颜真熟睡过去,都不像往里会故意贴近过来。
宫玉睁开眼微侧头看向代如颜,小心的起身,伸手拿起一旁的钥匙,小心打开链条。
这会宫玉方才发现代如颜手孩紧握住手腕。
下意识的犹豫了会,宫玉看了好一会见代如颜呼吸平稳,应当是熟睡时,方才小心移开代如颜的手。
宫玉看了看睡着的代如颜,微微凑近着轻吻了下,而后换上衣袍离开宫殿。
殿内灯火微光,那躺在竹榻上的人似是没有任何察觉,可那指尖却紧紧握住掌心的链条。
殿外已然漆黑一片,宫玉带着暗卫乘坐小轿子出了宫。
待赶到代如颜庭院时,秦华正提着灯在外头候着,宫玉走近道:“青芸人呢?”
“正在庭院内候着。”
一行人入内,宫玉反常的发现庭院内看守的仆人,竟然都昏了过去。
青芸俏皮地在不远处向宫玉招了招手,如果身旁不是那些高大魁梧的桑椤国将士,或许还不会显的那般诡异。
宫玉走至殿内问:“你知道什么?”
“小哥哥还真是心急。”青芸凑到面前笑了笑说:“不过我喜欢呦。”
话还没说完,青芸拉着宫玉拐角走向殿内,好像颇为熟悉的很。
只见之前一暗室在平日里佛画像的后面展开,里头亮着火把,看着深不可测。
宫玉都未曾想过原来这庭院内竟然还有这般深的暗室。
“这里头有什么?”
青芸笑了笑说:“秘密啊。”
“小哥哥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代如颜的秘密吗?”
“你派人查我?”
宫玉探着身子向前走着说:“你查到什么?”
“如果小哥哥亲我一下,我就说。”
青芸还故意的凑近着,宫玉伸手轻推开挡路的青芸道:
“这里是代如颜的地方,待久了,要是被发现,你不怕?”
“小哥哥是在担心我吗?”
宫玉抿紧着唇瓣道:“我只娶代如颜,除了她,我不会再娶别的人,也不会纳别的妃子。”
青芸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
“可我就是喜欢小哥哥这一点,所以即使我远在桑椤国,也一直心心念念着小哥哥呢。”
哎,这妹子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两人走近这暗道底部,便顿时空旷了许多,宫玉看了看这入眼的符咒,不禁一愣。
青芸却一点也不惊奇反而很是认真的扯下一张符咒,走至宫玉身旁道:“这上面写着的是桑椤国的秘语。”
“什么意思?”
“我也不是很懂,不过这好像起身求死者复生,想要人复活之类的。”
复活?
宫玉虽然清楚代如颜一直想要复活她妹妹,可是她妹妹根本不存在。
除非妹妹人格只有那个代如颜知道,甚至连阿颜还一直以为妹妹人格是独立存在的。
所以做这事是阿颜。
宫玉环视四周,这底下竟然还有一水池,青芸笑了笑问:“哎,小哥哥怎么不害怕?”
“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哎?难道小哥哥就这样接受了?”
“那两个婢女究竟是怎么回事?”宫玉侧过头问。
青芸扔下符咒道:“我本次来宫国还有一任务便是找我们桑椤国始终多年的国师。”
宫玉看着这青芸像是在兜圈,只得戳破道:“你们朝廷的国师跟那两个婢女可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我无意间查到国师竟然被代如颜扣押了。”
“再后来我便去查了查代如颜,这才发现原来小哥哥也在暗中查探呢。”
青芸眼里的笑意莫名看着□人的很,宫玉退避着说:“有什么话直说好吗?”
“好吧。”青芸凑近着说:“据一位探子说,代如颜曾经幼年时被长期关在菖州代家老宅的小阁楼里。”
宫玉侧头看向青芸道:“然后呢?”
“而那两个婢女是代如颜的母亲清姬夫人派来照顾代如颜的,那两个婢女某日清晨惨死在代如颜小阁楼里,年幼的代如颜却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手握沾满着鲜血的利器安静的坐在阁楼里。”
青芸绕着宫玉转着说:“这般冷漠无情,我猜代如颜应当是有杀人的怪癖呢,小哥哥还要一心一意的喜欢她吗?”
宫玉向后退着说:“你这故事可不够完美。”
“小哥哥不相信?”
“你的探子呢?”
青芸手提着裙裳凑近道:“当然是已经被代如颜灭口了。”
“空口无凭,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小哥哥难道不想知道那水池养着的是什么东西吗?”
宫玉侧头看了看那漆黑的水池道:“这里不过是一个类似做法道场,难不成还能有别的不成?”
青芸笑着凑近道:“有的哦。”
“什么?”
只见青芸随行的桑椤国将士手里牵着一匹狼狗,只见那狼狗听着命令踏入这水池中。
四处还很是平静,只见那狼狗忽地嚎叫了起来,甚至可以算是惨叫。
一阵折腾之后,那狼狗速度极快的往回游,水池中的东西却像是穷追不舍的猛兽,紧紧咬住不愿松手。
水面再次平静时,那狼狗已经没了踪影,而那将士轻拽着手中的链条拖上来却是血淋淋的骨架。
腹中不禁一阵恶心,宫玉猛地想起当初秦华描绘起那群失踪将士的神情,倘若只剩下一群人骨架,任凭谁也会后怕的想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青芸面带笑意凑到宫玉面前道:“小哥哥是不是害怕了呢?”
“这里可不是道场,反而更像是刑场,处罚犯人以及背叛者的地方。”
宫玉环视四周有些奔溃地说:“你根本不知道代如颜那两个婢女的事,其实你只想让我看这个知道,好来说明代如颜的凶残对吗?”
“我可没有说过代如颜凶残哦。”青芸摇头轻挽着宫玉手臂道:“小哥哥离开她好不好?”
“你……”
宫玉挣脱开青芸禁锢的手,转而打算离开这个令人阴深恐怖的地方。
青芸却抓住宫玉的手说:“小哥哥你是在逃避吗?”
“逃避什么?”
“宫国多少条人命是因她而起,就算小哥哥再怎么为百姓劳累,可曾想过宫国百姓如何能接受一个满身沾染鲜血的皇后呢?”
宫玉反握住青芸的手怒斥:“你想做什么?”
“我想成为小哥哥的妃子,如果小哥哥愿意娶我,明日都城照样是太平盛世。”
“如果我不愿意呢。”
青芸笑了笑说:“那指不定代如颜明日或者日后就成了众矢之的。”
“你在威胁我?”
“小哥哥知道代如颜曾经养在那只黑猫怎么死的吗?”青芸眼里满是痴迷的望着宫玉道:“听说也是中了数刀呢。”
“对于最亲近的玩物她也下的狠手,更何况小哥哥今天夜里还背着她与我私会呢。”
宫玉推开青芸道:“你疯了。”
青芸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很是可惜的叹道:“小哥哥你要是回宫,那可是会很危险的。”
宫玉急忙乘轿子赶回宫中,脑袋思索方才青芸画中的真假。
当初真宫玉曾说她是被害死,代如颜说她是自愿,难不成代如颜哄骗了她?
待入宫内,宫玉匆忙的入殿内,却发现殿内的灯火都熄灭了,而内殿的床榻上也没有人。
代如颜去哪了?
“来人!”宫玉让人点亮宫殿内灯盏,派人去寻代如颜。
天微明时,宫玉眼里满是血丝,可整个皇宫早已经被宫玉闹得人仰马翻,甚至看守宫门护卫也都一一查询,昨夜除了宫玉没有人出宫。
那代如颜是怎么离开皇宫的?
宫玉簌的起身环视着这殿内,忽地想着当初那张都城街道图的黑点好像就只在皇宫内停下。
代如颜说过那是她亲手绘制的,所以说也许并不是皇宫内没有暗道,二十当时还未完工,所以代如颜还未曾来得及绘制上去。
这殿内什么地方最容易隐藏,宫玉不禁巡视四周,直到目光看见那幅佛画像时顿时。
那佛画像已经被卷了起来,宫玉停步欲走近时,只见暗道忽地展开来。
里头隐约的传来链条的碰撞的声响,咚咚地似是沉重的撞击石壁,好似还有尖锐的利刃划破石壁的声响。
一身朱红色衣裳的代如颜手持长剑,那手腕上垂落的链条无力的散落在一旁。
鲜血顺着那剑锋滴落在代如颜的裙裳旁,代如颜眸中似是无神般的望着宫玉。
宫玉停顿在面前,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整个人僵硬停在原地,仿佛一步步走来的代如颜就像是从地狱深处行驶来的恶魔。
让人无法逃避,亦无法动弹,宫玉轻眨着眼眸,正欲开口说话时。
卡擦地声音突的响起,代如颜面容上划着精致的妆容,唇间上扬地笑着,微凉的指尖轻触及宫玉的手腕便紧紧的扣住。
“你去哪了?”代如颜逼近着询问,那长剑被代如颜扔在一旁,双手捧着宫玉脸颊道。
宫玉应着:“我……出宫了一趟。”
代如颜空洞的望着宫玉,指腹轻触宫玉眉头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能离开小阁楼吗?”
“母亲真的会杀了你的。”
“什么?”宫玉眼露困惑的望着面前的代如颜,不禁困惑眼前的代如颜望着的人是谁?
可代如颜并未应话,只是拾起长剑,伸手握住宫玉的手往里间走着。
两人间的链条轻轻晃动着,宫玉呆愣的望着代如颜的背影竟然有些不知道要如何说话。
直至代如颜拉扯宫玉一同躺在床榻上,那沾满着鲜血的剑就放在宫玉身旁。
代如颜手臂紧紧圈住宫玉低声说:“别怕,只要不出声的话,母亲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宫玉侧头望着代如颜轻声问:“你去哪了?”
“嘘!”代如颜伸手轻捂住宫玉的脸,低声道:“母亲来了。”
可事实上殿内并没有一个人,眼前灯火通明,甚至外头都已经明亮了起来。
宫玉茫然的看着这空荡荡的殿内,身旁的代如颜却忽地坐了起来,手握着长剑紧绷了起来。
“阿颜你去哪?”宫玉忙扯住代如颜的衣袖问。
代如颜回头看了看宫玉,满是认真地道:“乖啊,我要去找小九,她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宫玉摇头道:“可我就在这啊。”
“她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代如颜眼神空洞的念着,全然没有听见宫玉的话。
“你听话,姐姐去找她,马上就会回来的。”
代如颜固执的挣脱开宫玉的手,紧接便急急忙忙的向外殿走去。
宫玉忙手臂缠绕着不断收缩的链条,疼得眉头紧皱着,心想这要是让代如颜这般模样出去,一切就真的麻烦了。
就在链条僵持着时,代如颜却忽地蹲了下来,掩面大哭。
“小九!”
宫玉忙起身,可因着一夜未眠,加之精神紧绷眼前一下黑了起来,险些就站不住了。
待缓和着眼前明亮许多,这才忙向代如颜走去,伸展手臂轻拥着像孩子一样伤心的代如颜。
“阿颜别哭啊,小九就在这呢。”
“她不在这。”代如颜眼里满是泪水望着宫玉,仿佛绝望一般的念叨着:“她不见了,我醒来她就不见了……”
宫玉指腹擦拭着代如颜的泪水道:“她会回来的,她答应过你会回来的。”
代如颜茫然的望着宫玉问:“你见过她吗?”
“嗯,她说她最喜欢阿颜了。”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去哪了。”代如颜的手紧紧抓住宫玉的手臂问。
“她就要回来了。”
“真的?”
“嗯,你看她还戴着你给她的链条呢。”宫玉扯着链条道。
代如颜像是自顾自的沉浸在宫玉编织的话里,伸手轻扯着链条,直到第三下满是期待的望着。
这是平日里宫玉最无聊时会做的事情,就是会扯三下链条代表着正在想她。
通常代如颜都只会回扯一下,任凭宫玉再怎么扯,她也只回一下。
宫玉一低头泪水便从眼角滴落,忙伸手回扯了三下。
那空洞的眼神里亮起希望的微光,代如颜手里紧握着链条轻拉着链条,宫玉跟着起身随着代如颜在殿内转悠。
直至链条的末端是宫玉已经被勒青的手臂,代如颜恍然回神一般小心触碰宫玉的手,动作小心的就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物件。
宫玉安静的站在面前,指腹轻擦着代如颜眼角的泪水扬起嘴角道:“我没骗你,她回到你面前了,对吧?”
代如颜的眼眸里明明盛满着泪水,可面容却满是失而复得的笑容,掌心紧紧的抓住宫玉的手臂笑着说:
“嗯,我终于……找到她了呢。”
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宫玉才开始真正明白代如颜为什么会有这么不同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