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脚湿答答地滴着水, 被代如颜拉着入船舱, 宫玉隐约还能听到二公主那船舱里漫出的钟鼓琴声, 回头来说:“阿颜了解的二皇姐是什么样子?”
代如颜正握着宫玉的手上药, 船舱里很是安静,甚至连婢女都没有。
“聪慧过人且手段高明。”代如颜指尖沾着药膏细细地涂抹宫玉白皙手腕的伤。
“所以阿颜早就知道二皇姐也参与其中了吗?”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那这玉佩阿颜见过吗?”宫玉拿出随身带着的玉佩道。
代如颜目光并未望过来,而是深深的叹了声低声道:“小九觉得就算查出都城一案,难道就能将凶手绳之于法了吗?”
宫玉摇头说:“我知道不能,可是我想知道这朝堂上到底有多少种势力在盘旋纠缠。”
“我想知道他们为了安放自己的势力,会丧心病狂到何种地步?”
“知道又如何?”代如颜系着纱布, 握着剪子剪短余下的一小截碎纱布细声说道:“皇室家族世代如此,更何况甘为他们马前卒的大臣们?”
“小九该明白一点, 你我身在这样复杂的世道里, 早已经是身不由人, 除非……”
?
“除非什么?”宫玉迫切的追问。
代如颜指尖轻摩挲着宫玉微凉的脸庞说:“小九坐上那龙椅,掌握生杀大权, 我便能一步一步的辅助小九除掉那些暗藏在朝堂根脉上的毒虫。”
“阿颜说的除掉, 是一批批的杀掉吗?”
“不杀何以震慑群臣?要成帝王就须狠心果断,优柔寡断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宫玉摇头说:“我不适合当帝王,也不想靠杀戮去解决问题。”
代如颜笑了笑道:“我知道,所以小九既然也清楚不能, 那现在就该冷静,从暗中探查其中繁杂错乱的势力,而不是一个人笨的上贼船。”
“好了,快换下你这身湿了的衣袍, 否则定会生病的。”
“好。”宫玉抱着衣物绕过屏风,那外头的代如颜坐在一旁喝着茶,手里摩挲着宫玉先前拿出来的玉佩。
待宫玉换好衣物出来,代如颜将手中的玉佩放下,回过头来看了看道:“这身衣物可合身?”
“挺好的,颜色我也喜欢。”宫玉抬起手臂看了看袖口也觉得很是精致。
当然更重要是,这浅蓝色的衣袍同代如颜今日所穿上的淡蓝色纱裙很是相似,莫名有种情侣款的感觉。
宫玉走近,瞧着那一旁放着的糕点,便伸手拿了一块。
代如颜伸手替宫玉理了理衣领处的系扣笑道:“都多大的人,怎么还会系错?”
“可能是没注意看吧。”宫玉看着面前的代如颜莫名脸红了起来,忙将手里的糕点塞进嘴里道:
“我自己来吧?”
“别乱动,我都给你快系好了。”
“那……好吧。”宫玉挺直着背,犹如一尊雕塑一般。
代如颜的眼眉间满是认真,可身上的清香却直让宫玉心跳的飞快。
为了不胡思乱想,宫玉转而想起那船上赵安月说的话,便自顾自的说道:“关于刑部尚书的案件我多少有些眉目,阿颜要听我梳理一番吗?”
代如颜指间轻抚平宫玉衣袍上的褶皱,而后松开手道:“小九不妨说来听听。”
宫玉拉着代如颜坐在窗旁道:“我猜是大皇兄派人杀害刑部尚书。”
“可刑部尚书也算是乃大殿下的岳父,大殿下为何要杀呢?”
“起初我也困惑这点,可从大皇兄派来的死士身上搜寻到的玉佩,转而将矛头转向二皇姐。”
代如颜倒着茶水浅饮着道:“一块玉佩而已,可不足够指证什么。”
宫玉点头说:“这只是推测而已,毕竟已经死无对证。”
“或许二皇姐是在为三皇兄复仇。”宫玉端着茶水道:“刑部尚书是调查四皇兄刺杀一案,还指证三皇兄雇凶杀人。”
“那大殿下为何会因为二公主的复仇而同意派人刺杀刑部尚书呢?”
代如颜放下茶盏问:“毕竟刑部尚书职位不低,也是一枚好棋子呢。”
宫玉停了下来应着:“我猜二皇姐或许答应给大皇兄什么好处也不一定。”
“又或者刑部尚书其实并非大殿下的棋子,而是假意投诚,实则背地里是他人的棋子,如果是这样大皇兄杀了刑部尚书那就完全没有坏处,总而言之刑部尚书的死至少对大皇兄只有好处。”
“这些小九仅仅只是倚靠猜测得来的?”代如颜略微惊讶的问。
“是啊。”宫玉剥着花生道:“虽然有去探询刑部尚书的府邸,可我不是查案的大理寺的人员,所以就不好进行彻底的盘问。”
“不过听说刑部尚书一直都在外有一处私宅用来养小妾,后来我让人打听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小妾,而那私宅里有一处暗道。”
代如颜指尖轻敲着矮桌道:“我猜暗道是直通科考场地。”
“对,所以当泄题一案出现时,首先死的必须是刑部尚书。”
宫玉将剥好的花生递于代如颜掌心小声道:“不管是凶手的动机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杀人灭口。”
“小九这番话可不能对外说。”
宫玉点头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只跟阿颜一个人说了。”
代如颜掌心轻抓住宫玉的手,无奈的说:“朝堂的秘密一旦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小九平日里不是胆小的很吗?”
“我是怕,可是我也不让他人平白无故的冤死。”宫玉与代如颜目光对视道:“目前看来刑部尚书在泄题一案出现时,就突然请病假,大概就知道自己面临危险了。”
“小九的意思?”
“听刑部尚书的府里仆人说大人那日病愈上早朝,清晨手里抱着一小匣子,可死时那小匣子却不见了。”
宫玉叹息了声道:“说不定那小匣子中藏着藏于泄题一案的人员名单,又或者刑部尚书所接触大皇兄的势力一党,可惜它不见了。”
代如颜指尖轻按着宫玉的掌心说:“或许是被凶手拿走了吧。”
“我猜应该凶手也没拿到。”宫玉回握住代如颜的手,伸手一颗颗拿着花生放进一旁的小蝶子里说:
“因为凶手藏的是刑部尚书平日上早朝的轿子,可那日天还是暗的,甚至还未到卯时,刑部尚书乘坐另一顶陌生轿子离开。”
代如颜拿着花生递于宫玉嘴旁问:“这事小九从何得知?”
宫玉张嘴吃着花生应道:“我差人去询问更夫,没成想更夫正巧撞见了,说是有一顶陌生轿子从刑部尚书的后巷中出来。”
“这真是太巧了。”
“是啊,所以我推测刑部尚书那小匣子应该是交给他觉得安全的人,本是为了保命,结果却还是被杀了。”
船外水声渐响,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宫玉瞥见一旁竟有一小盘梅子,便伸手拿了一颗。
不想这梅子酸的很,宫玉紧皱着眉头好久才缓过来,一旁的代如颜抿着茶水道:“这梅子可是彻彻底底的酸梅,小九尝着可醒神?”
宫玉不敢相信看着代如颜竟然幸灾乐祸的样子,满是无辜的说:“这梅子放在我面前,阿颜怎么看着我吃了也不提醒一声?”
“我又没让你吃,再说你伸手拿了便吃,可曾问过我?”
额……这话说的让人无法反驳。
代如颜轻笑着伸手轻揉着宫玉的脸,哑巴吃黄连的宫玉端着茶水喝了口转而说道:
“泄题一案引发朝堂不同批势力为了自保,亦或是铲除对方的爪牙,可这无异于是自残,毕竟培养一个官员又被毁掉,可是一件费心思的事,谁才会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呢?”
“小九这么聪明,可以慢慢想啊。”代如颜笑着松开手说着。
宫玉又抿了口茶水摇头道:“我不知道,甚至在新上任的这些官员里也没发现蹊跷,好似大家都在按兵不动,就像是大敌当前一般。”
代如颜握着这玉佩道:“朝堂上的事可不是你一会就能看出来,你得像静下心来,细细揣摩他们,不过说不定二公主那有线索也不一定呢。”
“我不敢去了。”宫玉摇头,只觉得代如颜又是在使什么坏招。
“怎么?”代如颜笑道:“小九前些时候不还夸赞二公主才貌出众,为人又大方,平日里也很受众人敬仰的吗?”
果然代如颜就是故意在提这事的。
宫玉喝着茶水说:“阿颜莫说笑了,我要真再去,就怕回不来了。”
“难不成小九会怕二公主吞了你不可?”
“我怕。”宫玉认怂地点头道:“今日我就觉得差点就被游船里那些姑娘给活活吞了一般。”
代如颜笑了笑说:“谁让小九肤色如此白皙,放在公子哥除却……”
话语戛然而止,只见代如颜的目光悠悠停在宫玉身前,像是忍着笑道:“小九平日吃的这么多,可怎么只长个子,旁的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
从来不敢相信代如颜竟然也会说出这般调戏的话语,宫玉红着眼解释着:“阿颜你怎么变得这般流氓了。”
虽然是小了点,可宫玉有什么办法。
代如颜轻笑着说:“我哪里流氓了,只不过确实好奇而已。”
“往日里见小九吃的比旁人多,可除却脸上有些许肉外,却从不曾知廋的这般厉害。”
这话说的就好像代如颜看过似的,宫玉侧头瞥向那屏风,方才知这屏风哪里遮的住什么。
虽说朦朦胧胧的,可该看清却是一点也没差啊。
宫玉侧过头红着脸盯住代如颜,只见代如颜神情依旧,除却眼眉间带着些许笑意外,旁的再也没有了。
“阿颜,偷看别人换衣服,是不好的。”
“我只是轻轻瞥了一眼,谈何偷看?”
“那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宫玉只觉得今天真是倒霉透了,起身推开一旁的窗户好透透气。
代如颜放下茶盏走至身旁轻声道:“生气啦?”
“我很生气。”宫玉目光盯着湖水应着。
不仅被看了,还被代如颜嫌小,宫玉觉得自己真的都可以考虑去跳河,这实在太打击人了。
掌心被代如颜轻握住,宫玉还未回过神来,代如颜一手轻搂着宫玉凑近道:“我若是方才提醒小九,小九岂不是会笨的一直穿着那湿透的衣袍不可?”
“再者说了,我看了就看了,又不是旁人,小九难不成把我当外人了?”
宫玉躲避不得,又觉得代如颜说话温温柔柔直像迷惑别人的妖精,侧头凝视着代如颜说:“我没有。”
“那为何还生气?”代如颜眼眸轻眨,指尖摩挲宫玉的掌心,眼眸里干净的很。
偏偏宫玉还最是受不得代如颜这般,清纯中带有致命的妩媚简直就是让人无法拒绝。
甚至代如颜另一只手禁锢着宫玉不得动弹,两人动作暧昧至极,可代如颜却仍旧没有半点不自然。
宫玉凝视着代如颜的面容没出息的红着脸说:“可阿颜嫌弃我那小。”
代如颜微微惊讶,唇角轻扬起道:“我没有嫌……小,这反而更好掩饰小九的身份啊。”
“明明就有。”宫玉紧握着代如颜的手说道:“阿颜说的时候就犹豫的,显然就是为了安慰我而已。”
“可我说的是事实啊。”代如颜笑着亲了下宫玉侧脸安抚道:“也许等小九年龄大些,说不定会有变化的。”
这大实话真是扎心了。
宫玉眼眸轻眨了几下,目光落在代如颜白皙的面容上,低头轻吻了下那近在咫尺的唇瓣。
待停下时,代如颜微微拉开距离不解地看向宫玉道:“这就不生气了?”
“我生气着呢。”
宫玉想要靠近,可代如颜掌心轻捧着宫玉脸颊温柔地说:“那再亲一下,小九就不生气了好不好?”
话音未落,代如颜凑近着轻吻住宫玉的唇,很轻的一下。
只是代如颜停留了一会,宫玉心跳就跟着狂跳不止,那细腻而又美好的感觉让宫玉理所应当的顺从了。
“小九乖,不生气了好不好?”代如颜稍稍拉开距离低声地哄着。
宫玉又觉得代如颜总对自己像小孩一样,不满的轻咬了下代如颜的脸颊小声说:“明明被看的是我,怎么显的我像无理取闹的小孩似的?”
代如颜微微一愣宫玉的小动作,掌心轻揉着宫玉后颈,亲昵的搂着宫玉应道:
“本来就是小孩,而且这点无理取闹我还是可以满足小九的。”
“阿颜再说我是小孩,我真的生气了。”宫玉侧头靠着代如颜不满的说。
“好,不生气,我不说了便是。”
代如颜似是无奈轻捏了下宫玉的耳垂说道:“小九是大人了,而且还是会要亲亲的大人,这样可以了吗?”
被说的宫玉脸更是红了,伸手握住代如颜捏着耳垂的手,稍稍拉开距离望着代如颜。
代如颜的眼睛很干净也很漂亮,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是那种始乱终弃的渣女。
宫玉不相信二公主宫灵的话,可宫灵眼角那滴泪实在是太逼真了。
至少宫玉相信二公主宫灵是喜欢代如颜的,可她那故意的话若是就是要激怒自己的话,显然是不够有力度的。
宫玉脑袋里兜兜转转,直至代如颜轻捏了下宫玉掌心的软肉轻声道:“小九想什么出神了?”
“阿颜怎么知道我走神了?”
“因为……”代如颜眼眸满是认真的望着宫玉,指尖摩挲宫玉的眼角说:“我能感觉刚才小九的眼里没有我。”
“可我明明看着阿颜的啊?”宫玉笑弯着眼眉握住代如颜的手亲了亲手背。
代如颜摇头道:“或许说你是在看着我,可你的心里刚才在想别的事情。”
“阿颜这都能看出来吗?”
“别人我不知道,可小九我能一脸看出来。”
宫玉笑着说:“那我要是做了什么坏事,岂不是一眼就能被阿颜抓到。”
“小九是不会做坏事的人。”代如颜的指尖细腻的在宫玉眉头摸索着说:“因为小九的眼里很清澈,里头没有贪婪的欲望也没有欺骗。”
“人只有欲,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我可坏着呢。”宫玉捂紧着代如颜的手低声道:“我偷偷冒着阿颜让府里备上好多冰块,准备偷做冰镇水果吃呢。”
代如颜笑了笑,指尖捏了下宫玉的脸颊说:“这又不是坏事,最多是小九太贪吃了。”
“那可不,我还心里老想着不准让别人惦记上阿颜,就算是女的也不行。”
“小九瞎担心什么呢?”
“我平日里甚少出门,最多就是赴宫宴或者不得不出行的宴会,哪里会让别人惦记上?”代如颜说了又停,转而道:“反倒是小九,在我一不注意的时候,就沾上不少的桃花。”
宫玉听着代如颜这平静的语气述说着这好像是吃醋的话语,嘴角就抑制不住的上扬着低声说:
“阿颜可冤枉我了,可不是我沾上桃花,而是那桃花成了精逼得我方才都快要跳船了。”
代如颜嘴角轻扬起,似是宠溺地听着宫玉胡说八道,指尖戳了戳宫玉的脸颊低声说:
“
谁让小九总是这般讨人惦记,将来说不定还会惹来多少麻烦呢。”
“那我整天蒙着脸,只让阿颜一个人看好不好?”宫玉调皮地应着。
“好啊”代如颜收了手说:“不过那有男子蒙着脸的,我怕小九会成了都城里的笑话。”
“那便随他们说去,说不定他们心里还嫉妒我呢。”
河畔的微风徐徐而来,虽然夹杂着些许温热,可也缓解不少船舱里的闷热。
宫玉轻靠在一旁目光望着这都城的楼阁,从前看只觉得真是一片繁华,如今却觉得这繁华的底下不知道埋了多少的尸骨。
可这样的都城,代如颜却说她觉得有趣,所以不打算离开了。
“阿颜真的要一辈子待在这都城吗?”宫玉还是抱着些许希望的问。
代如颜像是察觉宫玉的抵触宽抚道:“这宫国都城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待在不好吗?”
“没有说不好。”宫玉犹豫地说:“可这里太复杂,人命如草芥一般肆意被杀害,朝廷里也是一片浑水。”
“小九难道以为离开都城,外面就一片安宁吗?”代如颜侧头望着宫玉说道:“相比外面的水深火热,至少都城繁华假象还能让小九开心些。”
显然代如颜并没有想要离开都城的想法,宫玉只得作罢。
而小暑过后,天气越发的炎热,宫国内旱灾严重,朝堂派遣官员查探详情。
“回陛下,数十州县旱灾颗粒无收,朝堂上派发的粮食只能解燃眉之急,可数万顷农田干涸成沙土,恐怕撑不到冬日里无数宫国百姓就已匮乏粮食饿死或是因缺水而死。”
这番发言下来,理所应当的朝堂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陛下,远水解不了近渴,国库赠粮也无法养灾民数月啊。”
听到这,宫玉算是明白了这位大臣明白着就是对皇帝说说国库没银子,您就别再想从国库拿银子了。
从前宫玉还天真的以为皇帝吃穿不愁,想干啥就干啥,结果处处受压制不说,就连动用国库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皇帝沉默没有说话,这几年下来被大臣们熬的脸色早就脸色苍白许多。
四殿下起身说道:“父皇,国库既然空虚,不如下令让都城里富商赠粮交银,唯有此百姓齐心协力方才能度过难关。”
这方法是行,可下令这确实太过霸道无理,甚至很有可能激起民愤。
可朝堂并未有人阻止,这事竟就这样草率的交由四殿下实施了。
早朝结束时,四殿下好似又恢复往日的神气,那一身肉随着他的步伐而轻轻颤抖着,宫玉怎么看都觉得这四殿下只会用蛮力的人。
这强行让富商赠灾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方法聪明点,那倒也不成问题。
只是按照往常四殿下行事作风,只怕要是闹出人命来,功不成罪倒是可能会随之而来。
宫玉叹息了声,看着那跟在四殿下一群奉承拍马屁的官员,至少四殿下身后还是有人的,总比自己独来独往的好。
至少总是会有人提醒四殿下一声的吧。
“小九怎么一人在这发呆?”六殿下手握折扇风度翩翩地走了过来。
宫玉转过身来唤道:“六皇兄安好。”
“小九只是在想四皇兄今日在朝堂上说的话真有理。”
六殿下笑了笑说:“听闻四皇兄府上收了不少谋士,可能受到启发吧。”
对于这一直以来都是温润君子的六殿下,宫玉到现在都挑不出毛病来。
虽说因为周文才一事,六殿下受到些许坎坷,可宫玉却未见他垂头丧气过,应是在朝堂上一步步的站住脚跟。
值得一提的这六殿下并不倚靠联姻,所有的官员都是六殿下在诗会中结交而来的。
这大概算是真正的以诗结友,凭的是真正的文采。
宫玉侧头看了看陆陆续续走光的官员,一旁的六殿下忽地叹气道:“只是四皇兄一向武断,恐怕赠粮一事会出波折。”
“六皇兄莫担心,四皇兄身旁能人辈出,定会妥善处理赠粮一事。”
“小九好似比之小时候要健谈许多了。”六殿下笑了笑说:“记得幼时小九时常躲在最后,一晃小九长的这般高了。”
宫玉一惊,还以为露出破晓来了呢。
两人浅谈几句后,各自乘轿离开皇宫,途径闹市时忽闻一片喧哗,宫玉掀开帘子便见街道上有不少的乞丐。
“外边发生什么了?”
外头的仆从应道:“回殿下,这是灾民抢劫米铺,近些日子每天都有。”
那抱着米袋子的乞丐未曾跑几步便被抓住,好似根本就没想过挣扎似的。
那仆从架着马说:“这些灾民故意抢东西,就是为了被抓紧好顿饱饭。”
宫玉放下帘子道:“今日不去店铺,回府吧。”
“是。”
待马车入府门前,突的停了下来,宫玉整个险些栽倒。
便听到外头的老管家急切的喊:“先让殿下进来。”
而后马车才穿过门口那拥堵的人群,宫玉下马车问:“灾民怎么围堵到府门前了?”
“殿下有所不知,何止咱们府上满都城但凡大门大户的都被围上了。”
老管家手握帕巾擦着额头汗渍应道。
宫玉听着外头的声响,还未转身,没想前堂里竟然还有一堆说媒的妇人。
“老管家这是?”
“方才难民来势汹汹,这几名妇人就趁机溜了进来,老奴也赶不走啊。”
这……是什么世道,居然还有上门逼亲的!
宫玉侧身准备从一侧绕着走,没想后边已经有人在喊:“哎,九殿下回来了啊!”
“别跑啊!”
绕着长廊跑路的宫玉哪里想得到这几名妇人居然硬是跟了一路,逼不得已只好让护卫拦住这几名刁钻的妇人。
只见这几名夫人手脚并用,抠鼻子挖眼睛,护卫又动不得刀反而被弄的鼻青脸肿的。
“停!”宫玉中气十足地说:“你们擅闯宅邸,还动起手来,难道是想进官府吗?”
本意是想恐吓这几位妇人,没想其中像是大姐大一般的身姿,站了出来,手握圆面扇笑容可掬的说:“呦,听闻这九殿下性情温和,没想今日一见竟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啊!”
这位大嫂请不要乱用成语好不好!
“不过我徐娘可是给都城里不知道多少个王侯将相说过亲,从没见过那个男的到九殿下这年龄还没几个妾室的。”这妇人说完还满是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宫玉说道:
“难不成九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
宫玉气红了脸说:“来人把她们给我架出去!”
“你们谁敢!”这妇人拿出一枚金牌道:“看见没有,这可是金牌媒婆,荣亲王亲自赏的,你们不看僧面也得看几分佛面不是?”
忽地一旁的几位聋哑婢女走了过来,伸手拿掉那妇人手里的金牌,连带着那手腕的骨头也卡擦被折响,惨叫声不绝于耳。
宫玉听着都觉得疼,一旁的老管家护卫看着也是瞠目结舌,更别提那几位附和的媒婆一时也没了方才的气焰。
“别打了,老娘的腰啊……”
声音戛然而止,宫玉忙开口道:“停,别冒出人命来了。”
那几位婢女方才停了下来,为首的碧玉拍了拍手道:“徐娘是吧?”
妇人疼得脸色苍白忙点头,只见碧玉握着手里的金牌说:“亏了还是金牌红娘,难道看不出我是谁府上的丫鬟?”
“认得,自然是认得。”妇人又瞧了瞧碧玉笑脸相迎地说:“谁人不识代姑娘身旁的人,那都是眼白长了。”
碧玉将金牌扔给妇人说:“那就别再来这府上,难道不知道这府上的人已经是咱们代姑娘瞧上的吗?”
额……
这么霸气的碧玉,连同宫玉也看傻了眼。
妇人连忙伸手自己打了几巴掌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那还不快离开。”
“是!是!小的这就走。”
待那妇人被搀扶着走远,碧玉松了口气般回过头来,一旁的护卫们齐齐都安静了。
老管家悄悄凑近地说:“殿下,这代姑娘看着性格温柔,可手底下丫鬟可真是狠呐。”
宫玉默默地点头,只见碧玉走了过来道:“九殿下,我家姑娘还在里头等着您呢。”
“好。”
几人绕过长廊,宫玉对身旁的老管家说:“劳烦管家去将店铺和府里现有的粮票去买粮食,设粥棚赠粮吧。”
老管家点头道:“府里银票是多的,老奴这就去办。”
待入后院,代如颜坐在水榭中,宫玉撩开纱帘走了进去。
“阿颜今日怎么来了?”宫玉走近着坐在一旁。
那小兔子听着声音跑到宫玉腿旁,不过眼下胖了一圈,抱起来可是有点费尽了。
代如颜饮着茶水道:“我若不来,你府邸恐怕还有得闹腾。”
宫玉被说的心虚放下小兔子,伸手摸了下鼻头说:“我也是今日才见到碧玉的厉害。”
“现在怕了?”代如颜倒了杯茶水放在宫玉面前道:“那嚷嚷的妇人就该给一顿厉害,她自然不敢在外头胡说了。”
“在外头胡说什么了?”
宫玉捧着茶水吹了吹,仍旧有些怕烫的没敢喝。
代如颜侧头看向宫玉说:“你整日在外转悠尽不知那妇人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宫玉摇头,小口的喝了口茶水道:“平日里清早上早朝,而后回府里睡一会,再便是探查店铺,再余下便是核查账簿,一天根本没旁的时间。”
“那妇人乱嚼舌根到处宣扬你不近女色是因为……”代如颜话语突的停了下来。
宫玉不明白的望着代如颜问:“是因为什么?”
代如颜神色略异说:“是因为有断袖之癖。”
“这都是哪里传出来的胡话?”宫玉忍着笑说:“这都城我又不是独一个,六皇兄不也尚未娶亲吗?”
“六殿下和你不同,六殿下本是要娶的,只是他母妃逝世所以守孝,便暂时未曾娶妻。”
宫玉喝着茶水道:“那也不能随便乱说啊,前阵子还传我跟阿颜的流言,这阵子怎么又换一个版本了。”
“你还笑?”
代姑娘满是严肃地说:“你平日里总跟那秦先生一处,难免不引人起疑,就该回避才是。”
没想会听到代如颜这般正经的说,宫玉也没了笑意忙点头道:“可我这段时日跟那秦先生除却关于账簿的事,旁的再没有别的交际了。”
“那你进青楼这事又该如何说起呢?”
额……这事代如颜是怎么知道的?
宫玉盘坐着,如同被审讯的犯人一般,目光偷瞄着代如颜紧皱的眉头道:“那是五皇兄莫名拉着我要去的。”
“所以你就去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站在门口往里瞧了一下。”宫玉忙摇头解释,转而懊恼的说:“没成想这也被人谣传了出去。”
代如颜握紧着茶杯轻声道:“青楼里都是女子,若是寻常男子好奇也算说的通,可小九你……”
“你好奇个什么?非要跑到那等地方去?”
宫玉见代如颜好似当真生气,忙坐在身旁说:“阿颜别生气,其实我就是进去拿福袋的。”
“福袋?”代如颜侧头看向宫玉眼里更是严谨了几分质问:“你福袋为何会掉到那地方去?”
“不是。”
“我……”宫玉被代如颜这般严肃的语气弄越发着急起来便索性直白地说:
“那回去二皇姐的游船,结果随身佩戴的福袋不知怎么的就被那红衣女子给捡到了。”
“真的,我绝对不骗阿颜的。”宫玉手轻扯着代如颜的衣袖说:“那红衣女子说她就把福袋放在都城青楼的匾额上。”
“我这才想一家家的偷偷去查看,没成想撞见五皇兄,便被拉着要进青楼,我硬是没进去呢。”
代如颜微侧头看向宫玉,神情好似缓和了些,宫玉这才松了口气笑了笑。
可下一秒代如颜的手就捏住宫玉笑起的脸颊满是严肃地说:“可你这么一闹,满都城都知道你爱逛青楼,甚至连我都险些……信了。”
“疼啊,阿颜。”宫玉疼得只得头向代如颜倾斜,不解地问:“阿颜你莫生气,我这样听话的人怎么会去逛青楼。”
“哦,那小九不妨告诉我今晚要去哪家青楼?”
“今晚……”
“自然是好好待在府里才是,我哪里都不去的。”
“真的?”
宫玉伸手捧住代如颜扯着脸的手点头:“自然是真的。”
“红衣女子的邀约小九不去了?”
“不去了。”
代如颜微微松开手,转而轻揉着宫玉的脸,宫玉这才松了口气。
“阿颜怎么知道那红衣女子给我送信来了?”
“你的事,我自然清清楚楚。”
宫玉伸手揉着脸,坐在一旁见代如颜好似不生气了,便开口道:“我保证今晚真不去了。”
“就算那红衣女子把福袋拿着手里玩,我也不去要了。”
“傻。”代如颜无奈地望着宫玉,低声道:“那红衣女子摆明就是拿那福袋逗你玩,你怎的还偏信了。”
“那福袋是阿颜送我的,我总不能一直不要回来。”宫玉揉着脸耍赖的半躺在代如颜膝上应着:“只是没想到那红衣女子真可恶!”
“那被蜜蜂蛰的伤可好些了?”代如颜的指尖轻挽起宫玉宽大的衣袍,里头便露出那红肿的包。
“已经不痒不疼了,过几天就会慢慢消肿的。”
代如颜指尖抚摸宫玉那手臂上肌肤道:“若不是红衣女子身份不明,否则我也得让她尝尝这苦头才是。”
宫玉点头配合的说:“对,阿颜要给我报仇才是。”
“嘶……阿颜真的疼。”
代如颜指尖轻按了下宫玉的红包,微挑眉道:“谁要给你这小傻瓜报仇。”
“自己傻的中招,非要偷偷去爬人家青楼招牌。”
宫玉调皮的伸展着手臂半搂住代如颜说:“阿颜都不心疼我,我这是为了拿阿颜给的福袋,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了。”
代如颜这才笑了,低头望着缩在怀里的宫玉,指尖摩挲宫玉的脸颊说:“你呀,好在没被蜜蜂叮到脸,否则你岂不是傻的好几月都不出来见我。”
“可不是啊,那红衣女子心肠歹毒的很。”宫玉满是认真地说:“这蜜蜂的包起初又痒又疼,幸好我用冰敷才解痒。”
“小聪明。”
宫玉平躺地笑道:“小聪明也是聪明啊。”
代如颜指尖按着宫玉上扬的嘴角很是认真道:“不过下回要是再去青楼的话,我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阿颜这不是生气,这叫做吃醋。”
“吃醋?”
“是什么意思?”
宫玉笑得弯着眼眉说:“阿颜亲我一下,我就告诉阿颜。”
代如颜指尖轻抚摸着宫玉的脸颊,眼里满是打量的看着宫玉明亮的眼眸,低头轻吻了下宫玉的额前问:
“这下可以说了吗?”
“不行,要亲嘴才可以告诉阿颜的。”宫玉耍赖的眨着眼应着。
“你方才可不是这般说的?”代如颜眼眸满是打量着宫玉,无奈地说。
宫玉丝毫没有察觉笑着说:“可是又没说亲一下才告诉阿颜。”
“这才是第二下呢。”
代如颜伏低着身子,微凉唇瓣贴近着宫玉的唇,轻轻的碰了下,而后又拉开距离,而后轻吻了下,反覆几回。
宫玉只觉得自己脑袋好像都被亲的晕乎起来,手笨拙的抓着代如颜垂落的衣袖。
“这可够了?”
“不够。”宫玉指尖顺着代如颜的衣袖,摩挲至代如颜那藏在袖袍中的手臂,而后说:
“吃醋就是只许我亲阿颜,旁的人都不准亲阿颜,再换句话说,就是阿颜除了自己,也不准任何人亲我。”
代如颜垂眸望着脸颊绯红的宫玉,指尖缠绕着宫玉的发很是认真地说:
“这话听起来更像嫉妒。”
“对,跟嫉妒其实差不多。”
“小九……”
代如颜轻声唤道。
“怎么了?”宫玉眨眼望着代如颜。
便见代如颜眼眸澄澈动人,很是霸道地说:“我不喜欢你同除我以外的任何人亲吻。”
宫玉傻傻的看着代如颜,只觉得这样的代如颜让人心跳的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