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哥, 怎么了?”八田美咲半晌没听到声音, 于是干脆直接跑下来。他扑哧一下把灯打开,然后便发现站在沙发前神色凝重的草雉出云。
八田美咲“啧”一声, 边走过去边道:“那小子做了什——”
他睁大了眼睛, 将惊呼声吞入腹中。
沙发已经变成了黑红色, 被子上也沾满了不详的色彩。
“发生什么了…?!”八田美咲不可置信,“这,这是什么情况?”
草雉出云慢慢掀开被子。
红发的孩子捂着嘴,血液滴滴答答从他的手指缝隙中落下。
他满目茫然, 不知所措地抬头看着来者:“…我…怎么了?”
后腰处的火焰烙印传来难耐的不知名感官,游侠忍不住想去摸摸,让它不那么难受。但嘴里的液体越来越多, 伴随而来的是身体的奇怪感觉。
有不知名的能量流过血管,融入他的骨肉之中。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设定】正在变化。
游侠拉开人物面板。
他挑战因子中的那个【最大能量减半】变成了【能量无上限】。
“…?”
能量还在积累, 肿胀。如果把身体比作水杯,那么容纳进的能量就是流水。水流将杯子生生填满。
——此刻, 杯子要容纳不下了。
肆虐的焰火气息不自觉带了出来。
“你是…”草雉出云凝重了神情, 他轻轻掀开了游侠后腰处的衣物,看着对方的火焰烙印, 陷入深思。
“…无色之王的氏族。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
本来打算去屋顶录像的十束多多良停住脚步。
在听完八田的描述之后, 他道:“我还是去看看那孩子的情况吧。”
在屋顶守株待兔的无色之王:为什么半天没人上来?
无色之王扭曲着脸踢了一脚栏杆。
啧…这下他怎么进行行动?
算了算了,山不来就我, 我去就山。下楼袭击赤之王, 杀了他几个氏族, 然后趁乱抢回本属于自己的身体!他还记得…白银之王的不变属性令他们两可以一瞬间互换身体。
是了。到时候,顶罪的就是白银之王啦。被泼上脏水的白银之王和赤之王对上,而且他还能顺路抢回游侠…这笔买卖也不错。
…
吠舞罗一片兵荒马乱。
草雉出云叼着烟问伊佐那社:“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伊佐那社整个人都有些懵,他已经强调了不止一次两次三次了——猫耳娘龇牙咧嘴地站出来,挡在他面前:“吾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吾辈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你还要吾辈重复几次?!”
草雉出云揉了揉眉心:“好吧。三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跑到我店里来,几个小时没到就惹出了这种事情。其中一个是权外者,一个是无色之王的氏族,还有一个忘记一切的人。小鬼们,你们说我怎么能相信你们?”
伊佐那社抿了抿唇。
他犹豫了很久,终于把之前经历的事情倒出。
“我…好像是带着游侠逃出来的。当我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巷子里。”
“有人跑过来追杀我们…游侠和猫带着我把那群人甩开了。”
“然后我们肚子饿了,又刚好看到这里的招聘信息…所以…”
草雉出云无语道:“那就姑且相信你吧。小子,你的话里还有很多疑点啊,我就先不追究了。”
栉名安娜拉了拉草雉出云的袖口。
草雉出云蹲下身来:“怎么了?”
栉名安娜摇了摇头,指着被草雉出云抱上床铺的游侠:“救不了。”
伊佐那社咬牙:“怎么会?!他,他明明一开始还是好好的啊?!”
按道理来说,其实伊佐那社对游侠是起不了多少好感的。
诚然,游侠之于他只是个奇怪的陌生人。但他记忆里仅剩的片段里只剩下游侠的些许记忆,在他失去记忆后睁开眼所见的第一人也还是游侠。所以尽管游侠面对他总是怀抱着一种莫名其妙的警惕感,他也不怎么不在乎。
伊佐那社发现自己的心态简直平和得吓人。
面对游侠的敌视,警惕,他可以始终保持温和的态度。原因不在乎一点,那就是他总是告诉自己——
对方只是个孩子。
对方还什么都不懂。
可是我也只是个孩子啊?伊佐那社打量了一下自己。他稍带困惑地想着: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呢?
在听见栉名安娜的话语后,他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紧接着却是无奈。
生老病死。
谁都逃不过。
——逃过了这一切,拥有不变属性的我…于是逃进天空之上…成为永恒的旁观者——
“…好吵。”
属于成年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传来。
伊佐那社恍惚了一阵,他拍了拍脑袋有些眩晕地想着刚刚我是在发呆吗,接着眼神清澈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红发的男人。两搓触须似的头发在头前一荡一荡。皱起的眉,微睁的眼。穿着宽松的体恤,却能隐隐看见透在服装下的,充满爆发力的身体。
他的吐息都带着起伏的暴躁,就像一只蠢蠢欲动,强行压住心绪的雄狮。不安定的感觉窜上伊佐那社的胸口。伊佐那社不喜欢这种感觉,但他没有避开这个人扫过来的视线。
雄狮迈着轻盈的脚步,最终停在草雉出云面前。
“怎么回事?”
不知名的男人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烦躁地道:“——发生什么事了?”
草雉出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面对这人。金发的调酒师开口道:“尊。这小子…他身上属于无色之王的力量在暴动——我怀疑,是有人对他做了些什么,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游侠安静地躺在床上。
他已经昏睡过去了,却还是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小口小口吐出带着焰火气息的血气来。
十束多多良走过来,露出一个充满安抚的笑来。他将手轻轻搭在看上去不是很舒服的伊佐那社身上,道:“如果是王的话,一定有办法,对吧?”
被称作尊的男人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却是没有反驳什么。
他底下身去,仅是观察了游侠片刻,就已经得出结论。
“是烙印,他身上的力量起了冲突。”
伊佐那社疑惑道:“问题?等等…烙印是什么?”
八田美咲睁大眼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烙印是属于王的氏族们的所有物——而这里,可是赤之王的大本营啊!”
伊佐那社低声道:“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将手合上又打开,微微发愣。
他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能解决游侠的问题。
是啊是啊。如果他没失去记忆的话,他的“不变”属性是可以帮助游侠镇定体内暴动的,属于无色之王的能量。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于是只能束手无策,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尊——也就是赤之王,他牵起游侠的手,安静地检查了一遍游侠的情况。
随即,他向其他人摇了摇头。
他道:“他多出来的能量,似乎是从他的王那边输出过来的。如果无色之王不停止这段能量的输出,那他的情况很难好转。”
赤之王轻轻抹了一把游侠吐出来的血。
血液被吐出来了很久,却还是残存着一丝火焰气息。可想而知,当事人的身体里究竟产生了怎样的波动。
赤之王沉思了片刻,慢慢抬起头来:“难怪。”他道,“新上任的这位无色之王,属性应该是【混乱】或者【干涉】。我们帮不了他。”
八田美咲犹豫道:“那…我们不帮他吗?”
草雉出云摇了摇头,苦笑道:“这是别的王者家的家事。”
“…我们怎么可能去干涉?”
八田美咲握紧拳头:“可是,可是…!他的王明显是在害他啊?!什么人会知道自己的属性,还执意向氏族输入,明知道对方不可能承受得住的高浓度火焰?!”
草雉出云叹了口气,他没说话。只是拉住八田美咲,想退出房间。
在床上躺着的少年微微睁开眼来,他小声道:“…你还在吗?我…我好难受。”
这句话是对系统说的。
系统告诉他:“没事的。这只是在改善你的体质。你接受了别的力量体系…这是正常的事情。”
七块世界基石,七种世界规则。
七七七。
背负七之命数之人。
他所背负的规则,会将他改变。
系统安抚他:“你会没事的。”
因为游侠背负的只是七块…规则残留下来的碎片。
世界规则最多只会改善他的体质。不会对他做什么多余的小动作。
…
即将退出房门的几人停住脚步。
八田美咲于心不忍:“他…他也太可怜了吧?!被自己的王这样对待!”
草雉出云呵斥道:“这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
八田美咲道:“可是!可是!!”
十束多多良摸了摸他的头:“我们…没办法帮他。要帮他,我们只能去找他的王。”十束多多良转头,朝赤之王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不对,我们的王?”
他加重了“我们的”这三个字的读音。
…他想帮游侠。
赤之王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叹息道:“啊。”
反正他们也不是没有惹过这种麻烦。
…
猫耳娘拉住伊佐那社的手:“他,他是不是要死掉了啊?”
伊佐那社回握住她的手:“我们…我们得跟上这间酒吧里的人。”
他的目光坚毅:“我…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王,代指什么。但我想,既然他们之中有自称王的存在,那他们也必然有找到,别的王的方法。听他们的语气,游侠的状态跟无色之王有关,不是吗?”
…
草雉出云有些烦躁:“这真是…既然还是个未成年的小鬼,就别来掺和大人们的事情了。而且,你还很可疑啊。我们也不能相信你说的话。”
口口声声失去了记忆,说着自己和游侠刚刚认识。现在就要为了对方去寻找无色之王的踪影——而且,而且还是以普通人的身份。
他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什么人会这么轻易地为一个没认识多久的人而陷入生命危险?!
草雉出云抽着烟,心想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现在的孩子在想些什么了。
伊佐那社看着对方,笑了:“其实我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但如果我只记得他的话,那至少说明他对我十分重要。他,可能就是我找回记忆的关键。”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有脚步声从上方响起。
草雉出云眯起眼睛,厉声道:“谁?!”
“——他在哪。”银白长发及腿的男人走下来。
赤之王慢慢地起身,站到众人身前:“你是谁?”
陌生的男人烦躁地“啧”了一声:“你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游侠在哪?!”
无色之王,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