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9点, 天光明艳。阳台上的月季开得悄然无声,风勾出点儿浅浅的香, 送进敞着门的卧室。
双人床上,江沅还在睡。
不知为什么, 他觉得有些挤,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但想滚得更远些, 却被某种东西束缚住, 再也挪不动。江沅顿时有些生气,使劲往外翻滚, 这时压在他腰上的玩意儿突然用力, 将他给拨了回去。
额头撞上一片温热,触感并不柔软, 不像枕头, 倒像——一个人!
江沅猛的一下睁眼。眼前是一段瘦长的脖颈, 线条非常好看,连喉结都很吸引人, 再往上,他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属于特别事务局执行组三组组长朔北,的脸。
这张脸上, 五官深邃立体, 组合起来英俊非凡, 此时长眸紧阖, 平日里的冷漠全然不见, 一副熟睡中的模样,不管是哪方面,看上去都很有冲击力。
再看他,被朔北一只手揽在怀里,而这人另外一只手,则被他压在脑袋底下。他虽然抱着被子,但腿实打实地缠到了人家腿上。
江沅瞪大眼,跟打开了开关似的:“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朔北被吵醒了,但没有丝毫起床气,慢条斯理睁开眼,偏头望向江沅,打了个招呼:“早?”
“早个屁,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江沅下意识踹一脚过去,但马上意识到对面人的身份,生生忍住,憋屈地往外一滚,自动远离朔北,“你的手放哪儿呢!你为什么会抱着我!”
“昨晚你喝醉了。”朔北坐起身,眼角微垂,看上去有些睡眠不足,“我把你弄到床上,但你把我当抱枕,抱着不撒手。”
说到这里一顿,他看着江沅,微微一笑:“于是我礼尚往来了一下,也把你当成抱枕了。”
礼尚往来你个鬼啊!一般朋友睡在一起,只会互相抢被子和踢对方下床吧!江沅狠狠瞪他。
“我们又没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干嘛?”朔北摊手,表情很无辜,“我们连衣服都没脱,睡得相当保守。”
他穿着昨天的衬衣,睡过一晚之后,略微有些皱,但就这样懒散地坐在晨光与晨风中,顶上的两颗和下摆的两颗纽扣都松了,看起来非常性感,很能引人犯罪。
江沅瞪他瞪得更凶。
这种单纯的抱在一起睡觉,比酒后乱·性一夜情更可怕好吗!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如果是后者,还可以用“对不起为避免尴尬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种言论来拉远距离,但这样暧昧地睡在一起却什么都没做,完全就是未完待续的剧情好吗!
继那天在海城,得知他在酒吧和朔北亲了之后,江沅又一次陷入崩溃。
“你怎么了?不舒服?”朔北微微蹙起眉。
江沅不答。
他不说话,朔北不好再开口,没过一会儿,沉默蔓延整个空间。
朔北和江沅对视片刻,表情肉眼可见的变了,唇下撇了些,眸眼压低,轻声问道,“江沅,你不会是讨厌我吧?”
江沅不自然地避开朔北的目光。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突然示弱,跟淋了雨的无家可归的大型犬完全没区别,让他难以招架。
“果真是讨厌我吗?”朔北凑近江沅一些,将距离拉到只剩20厘米左右,垂着眼和唇角,又问。
江沅一个激灵,反手给了他一个枕头,面无表情:“闭嘴。”
朔北“哦”了声,怎么看怎么受伤。
叮叮叮——
突然的,微信铃声响起来。
江沅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一看是顾淑芬女士打来的视频电话,当即窜下床。
等跑到了客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模样跟害怕偷情被发现没什么两样。
艹!
江沅在心里头骂自己。
过了几秒,他轻咳一声,把视频转成了语音,喊了声“妈”。
顾淑芬女士打电话来的目的,是告诉江沅,猫已经上飞机了,猫玩具猫窝猫粮猫零食等都寄了顺丰,当天就能到。
江沅简短地应了几句,挂断通话。
朔北离开卧室来到客厅,盘腿坐在懒人沙发上,仰脸看着江沅。
他望来后,朔北轻声道:“家里没有食材,我叫了早餐,有煎饼、春卷、豆浆和冰淇淋松饼。”
江沅拿这人简直没辙,抓了两把头发,去卫生间洗漱。之后,他找出一套新的洗漱用品,叫朔北过去。
“江沅。”朔北捧着和江沅卫生间里放的明显成套的毛巾、牙刷和水杯,轻轻喊了一声。
江沅撩起眼皮投去一瞥,示意他接着说。
“我就喊喊,做个确认。”朔北不错目地凝视江沅,笑了一下,但声音有点低哑。
“你还很没安全感?”江沅抱着手臂靠在墙上,没好气道。
“我一直没有安全感。”朔北垂眸,边说边推开卫生间的门,慢慢走进去,“这些年来,除了昨晚,没哪天真正睡着过。”
咔嗒一声,卫生间门锁上,江沅觉得心底好似被羽毛挠了一下。
*
花甲猫的飞机中午落地,江沅在随身空间里准备了一些水,一包湿巾,然后到宠物店买营养膏和宠物包。虽然从C市到G市只用飞2个小时,猫咪又是一种爱干净的动物,大概率不会在航空箱里排便,但还是要做好准备。
朔北提出一起去接,被江沅不假思索拒绝。
“地铁和航空巴士明令禁止携带宠物,打的出租,司机也可能拒绝宠物上车,机场航站楼离公交站还特别远,我开车带你过去,是最方便省时的选择。”朔北冷静分析,有条有理更有底气。
江沅伸出一根手指,在朔北面前摇了摇:“组长你错了。”
“哪错了?”朔北挑眉。
“我可以走过去,虽然没办法像你那样闪现,但我轻身术特别溜。”江沅一脸认真,“我现在就能给你展示一下。”
江沅言出必行,话音一落,运气轻身术就走,不带半点含糊。
这个小混蛋。
朔北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慢慢眯起眼。
果然不能逼得太急了,不然这家伙只会跑和躲,朔北在心底说道,转身回去江沅家里,把分魂提溜出来,丢进充电宝。
机场在另一个区,江沅觉得他傻了才会真的一路走过去,估摸着朔北被甩掉了,便停下脚步,在街边的奶茶店点了杯饮料,边喝边叫车。
10分钟后,江沅上车。
司机师傅说公司有规定,必须跟着导航走,确保客人和驾驶员双方安全。智障导航规划了一条巨堵无比的路线,江沅生无可恋地在车上玩了一个半小时游戏后,司机欣喜地告诉他,我们终于可以看见航站楼了。
江沅一撩眼皮,看见航站楼在遥远的天边,起码还要开十来分钟。他突然想念起朔北高超的超车技巧了。
到了机场,江沅有些发懵,这些年,他收过各种各样的快递,但接活体宠物还是头一遭,一路问过去,得到答案,“提货之前还要先去把单据拿到某某某检疫所盖章,才能接取您的爱宠”。
江沅在智障导航里搜了一下目的地,看了眼距离和路程,觉得果然还是该听朔北的话。
“现在打电话叫他过来,应该来得及。”
“不,必然不可以,已经拒绝的事,怎么能反悔?”
“但朔北超车真的太牛逼了,这点距离十分钟他能打个来回!”
“不不不那样太没面子了,跟示弱没什么两样……”
江沅内心出现两个打架的小人,几回合之后,懒的那个占据了上风。他移动手指,戳开通讯录,找到“朔北”这两个字,按下呼叫。
但0.1秒后,他选择挂断。直接说话怪不好意思的。
江沅打开微信,找到朔北的头像,点开空空如也的聊天界面,问:
“组长你现在有空吗?”
发送之后,江沅开始忐忑。
一分钟,朔北没回,江沅在航站楼外找到一张空着的座椅,坐下后晃了晃腿。
两分钟,江沅还是没等到回复,他从微信切出去,打算玩一盘游戏,但点开APP后,显示的一直是连接不上网络。
江沅蹙眉,信号满格、流量无限,一切正常。
怎么回事?难不成撞鬼了?遇上结界了?这里有妖怪?
可没有妖气啊?
正疑惑着,猝然之间,一阵炽热劲风从身后逼来!
将近一个月的魔鬼训练让江沅反应力提升相当高的水平,一记侧身闪躲利落漂亮,同时狠狠一按长椅,将它从地上翘起,挡住紧随而至的第二击。
江沅飞身退到马路另一侧,长刀无声落入手心,抬眼问:“谁?”
一个黑衣黑裤的人应声出现,站在江沅刚才的位置,长发披肩,眼下刺着一个精巧繁复的图案,眼眸呈深紫色,看上去有些诡异。
“大人,是我,炎火。”他隔着双向车道对上江沅的视线,抬手朝上,轰的一声,手心燃起一团火焰,“我来接您,回去帝君身边。”
江沅看着那双眼睛,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曾在哪里,见过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