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如果首先来江沅家、在地下车库看见朔北车的人是周睿, 他肯定会结合海城时候搞到的一手情报,在心中敲响警铃, 并打电话或者发微信问江沅,老大是不是在这。

但很可惜, 第一个上门的是一无所知的邱一鸣。

江沅看着邱一鸣,一副欲言又止、有口难言的表情。

邱一鸣站在午后阳光灿烂的走道上, 疑惑地和他对视:“怎么了?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邱哥。”江沅后脚跨出来, 声音压低,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

“什么?”邱一鸣扬起眉,视线游移不定, 从江沅的脸, 移向他手里的垃圾袋,最后落到他身后的入门垫上——只见脱得乱七八糟的球鞋和拖鞋旁, 整整齐齐摆着一双漆黑锃亮的皮鞋。

这皮鞋看上去不仅很贵, 还很眼熟。

邱一鸣猛吸一口凉气, 一连后退三步:“老老老老老老大在你家?”

江沅垂眸点头,复杂地叹了口气。

“我我我这这这……”邱一鸣不知所措, 拎着小龙虾桶左看右看,最后目光定格在还没被按去别的楼层的电梯上,脚步微动, 大有卷虾逃跑的架势。

江沅立刻箭步冲过去, 以一个绝妙刁钻的角度把垃圾送入垃圾桶, 再一把抓住邱一鸣手臂, 将人拖进家门。

“来都来了, 别那么客气,邱哥,进来坐啊,我给你泡茶。”他脸上的笑容殷切热情。

邱一鸣欲哭无泪。

这时候,朔北端着一杯白水,出现在玄关隔断架旁,眸光冰冷声音低沉:“多大的人了,还拉拉扯扯?”

语气还带着谴责。

江沅第一次深刻体会到这人的变脸速度。

邱一鸣听见这话,当即把自己从江沅手里撕开,跟做错事的小学生似的站在门口,接过江沅递来的拖鞋。

朔北瞥了眼江沅,走去客厅,拿起昨晚翻过几页的《人类简史》,坐在沙发上继续阅读。

“要不要,把这事告诉他们啊?”厨房的隔音效果很好,邱一鸣借着放小龙虾桶的机会,低声问江沅。

“你觉得,他们如果知道了组长也在这,还会来吗?”江沅同样放低声音。

装龙虾的桶放不进冰箱,他弯腰从橱柜里拿出两个大盆,把小龙虾们分开装好,然后去开冰箱。

邱一鸣站在旁边,觉得江沅说得很有道理,点头道:“肯定不会来了。”然后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嘶”了声,瞪大眼:“江小沅,你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才知情不报的?”

“他说他早上过来,你们说中午之后才来,我以为能错开!”江沅又无奈又生气,移开冰箱里的饮料、把盆塞进去时,下手有些重。

“喝饮料还是喝茶?饮料有可乐、芬达、七喜以及阿萨姆。”他看了眼那堆花花绿绿的饮料瓶,问。

“饮料,随便什么都好。”邱一鸣道。

江沅递过去一听可口。

滋啦——

易拉罐拉环被扣开,涌出小片气泡,邱一鸣喝掉小半罐,终于神清气爽。

他靠去料理台边上,抬起手拍拍江沅肩膀,随后贼眉鼠眼往客厅投去一瞥,“老大来这干什么?”

江沅低声道:“和你们一样,看望病人。”

邱一鸣咋舌:“你待遇真好!之前我折断了一条腿,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老大就意思了一下,第二天的时候带了个果篮来医院,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这话应证了江沅之前的某些猜想,关冰箱门的手一滑,差点夹到手指。

他又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热意往上蔓延,快要烧到脸上,他赶紧拧开水龙头,拿凉水冲手。

整桶小龙虾放好了,但邱一鸣不太想出去,他挪了挪位置,躲到更里面一些,“既然这样,莫非老大要在你这待到吃完晚饭?”

江沅说不好这个问题,眉微微一挑,怂恿他:“不如你去问问?”

“算了……”邱一鸣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一口气喝完剩下半罐可乐,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我得催他们快点过来,不然氛围太压抑了。”

江沅又一次体会到了朔北对他的不同。朔北单独面对他的时候,都是随和放松的,从来没给他过紧张和压迫感。

这种区别待遇的认知不断加深,江沅心情变得微妙,他给自己也拿了杯可乐,然后想了想,烧上一壶水泡茶。

他拿出那罐从来没动过的金骏眉,挑了个带茶漏、可以茶水分离的壶,等水一沸,就冲进去。

比起大红袍,金骏眉的茶汤颜色呈金红色,茶叶细小,冲泡过后不会舒展开,泡之前,闻上去有股像是梅子的香气。

江沅觉得喝起来可能不错,于是将单只茶杯换成双。

邱一鸣坐在电视机前,开了一盘拳皇游戏。江沅把茶送到朔北面前的茶几上,思考几秒,决定坐过去和老邱一起玩,但刚要动,朔北忽然伸手拉了他一把。

朔北没怎么用力,但角度很巧,江沅跌进沙发里,堪堪擦着他的身坐下。

动静不小,但好在格斗游戏需要集中注意力,邱一鸣没回头。

江沅抬眼瞪人,看见朔北眼睛眯了一下,然后低垂。意思很明显,朔北在问:“你陪他不陪我?”

这神情竟然有点委屈。

一向强势的人猝然示弱,脸还长得好看,让江沅觉得有一点点被击中。

他赶紧坐远了些,瞥了眼邱一鸣,轻声问:“你不是看书吗?”

“你泡了一壶茶,还拿了两个茶杯,难道两个都是给我的?”朔北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但强调的是同一件事。

江沅垂眼,倒出两杯茶,一杯递给朔北,一杯捧在手心,然后抬眼看向屏幕——他决定坐在这里,看老邱打游戏。

这模样逗得朔北忍不住笑起来。

“一边喝茶,一边喝可乐,味道怎么样?”朔北问他。

“其实不冲突。”江沅左手茶右手咖啡,闻言思索了一会儿,慢吞吞回答。

“上次的牛奶可乐呢?”朔北翻了一页书,状似不经意地想起这事,然后问。

说起可乐牛奶,江沅不免想到那天看见的微博,他用力捏了下可乐罐,面无表情说:“意外的还行。”

朔北笑问:“家里有牛奶吗?”

江沅没有片刻犹豫:“没有。”

“那我……”

朔北故意拖长了语调,江沅眉梢一挑,直觉他下文不会是什么好提议,并不好奇。但老邱猛地坐直背,偷偷摸摸按下暂停键,偏头竖耳,热心期盼朔北接下来的话。

大佬瞥了邱一鸣一眼,理了理袖口,从虚空里抓出手机,慢条斯理道:“那我点个外卖,让超市送一箱牛奶过来。”

“老大,外卖送过来多费时间,我去,我去。”老邱一听,顿时献起殷勤,放下游戏手柄,笑得特别狗腿,“要什么牌子的牛奶?蒙牛伊利百特金典还是特仑苏?”

朔北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红票子给他:“随便,哪种都行,再看着买点水果,选甜的。”

邱一鸣接了钱,一溜烟跑出门。江沅望着他逃命似的狂奔的背影,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但朔北目光一瞥过来,江沅顷刻收敛表情。半秒后,他想到什么,嗖的一声窜去地板,坐到邱一鸣刚才的位置上,拿起手柄继续这盘游戏。

他一顿操作,把按键按得格外响。

“躲我啊?”朔北坐去江沅身旁,偏头望着他,嗓音温沉柔和,尾调上扬,透着点哄的味道,“我做了什么,让你一个劲儿躲开?”

江沅不太受得了朔北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手一滑,按错了键,被对手捶掉半管血。他板着脸操纵角色爬起,一套连击打得猛准狠,飞快翻盘。

屏幕上出现一个大写的“WIN”,江沅扭头,瞪着朔北:“组长,人与人之间是需要保持距离的。”

“你想跟我保持怎样的距离?”朔北揉着江沅脑袋问。

直接把你踹出去的距离。江沅用眼神回答,不敢直接说出来。

朔北似乎看出来了,但仍是那副表情,过了会儿,他敛眸,似感慨般唤了一声:“江沅。”

江沅一直瞪他,面无表情等候下文。

朔北浅淡的眼眸如星,蕴在里面的情绪复杂至极又简单至极,但被尽数掩在低垂的眼睫之后,不让江沅看清楚。

客厅里很安静,除了风吹,就只有游戏的背景音。

阳台上的花香飘进来,江沅没来由的开始紧张。

许久后,终于听见这人说:“新的一局开始了。”

他松了一口气,却也有点失落。

开局就丢了半管血,江沅直接切到下一盘。

邱一鸣把东西买回来后,人陆陆续续到齐,大家反应和他没两样。

来的人比昨天微信里说的要多,不过都是江沅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其中包括把这套房租给他的黄鸷。

周睿参观完整套房的装修布局后,非常感慨:“黄大仙,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倒很有我们老大的味道——性冷淡。”

黄鸷极为隐晦地瞥了眼朔北,冲周睿翻出一个白眼,“我本来就没打算亲自住,一开始的定位就是租出去!所以设计师推荐了这种风格,就采纳了。”

陈婷听见两人的谈话,探头过去:“你那儿还有别的房吗?我最近房子到期了,房东不想再续,好烦。”

她手里端着个果盘,黄鸷顺手戳了块桃,呵呵笑道:“你别说,还真有,前两天刚好有个妹子租期到了。”

“房租能打折吗?”

“十二折,不能再少。”

“去你的!”

往常只有江沅一个人的房子变得拥挤热闹,说笑声络绎不绝,餐桌被收拾出来当麻将桌,麻将一搓,哗啦啦的响声如雷。

秦玉、陈婷几个人在厨房准备晚上的食材,江沅跑去帮忙,被笑着赶出去,他只好去玩“国民桌游”。

但他只有初学水平,唯一知道的只有3*ABC/AAA AA这个公式,桌上打的是成都麻将,什么换三张、缺一门,统统不懂,更不会算牌数牌。

打了一把,江沅两眼懵圈,第二把不仅放炮,桌上除他之外所有人都带杠,送钱送得特别凄惨,发的20张筹码牌全没了,流着泪问杨一帆借了10张,开始吃低保。

朔北看不太下去,放下手里的《人类简史》,坐到江沅身旁,“我教你。”

黄鸷这个奸商和所有人关系都好,当即“啧”了一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大佬你上牌桌,兄弟们可得小心了,他精着呢!”

这话冲淡了紧张氛围,杨一帆抬手摸牌,大声笑道:“就当是见识见识大世面了!”说完丢出一张八万。

江沅按住这张牌,喜悦开口:“杠!”

管他三七二十一,有杠就有钱。

朔北像是江沅的欧气buff,往那一坐,江沅顿时牌运上身,明杠暗杠不断,七小对、清一色轮着做了好几次,两个小时后手握厚厚一叠筹码牌,摇身一变成为全场最佳。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黄鸷捧着他唯一的一张筹码,趴在桌边哀嚎。

“黄老板,别哭,下一把就翻身了。”周睿顶了之前杨一帆的位置,看着新收到的十来张筹码,喜笑颜开。

秦玉在他对面冷冷一哼。

江沅不动声色,把他的筹码往后藏了藏。

“组长,晚上我请你吃夜宵吧?”江沅压低音量,小小声对身旁的朔北说。

“好啊,吃什么?”朔北弯了下眼,同样放低声音。

江沅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具体的,于是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只要不是澳洲大龙虾之类死贵死贵的,都可以。”

朔北看向江沅漆黑的眼睛,闪动在眸底的光突然有些意义不明。

但还没说话,对面的黄鸷倏地拍桌,恨恨道:“交头接耳说些什么呢?是不是在商量接下来怎么虐我们?朔北我跟你说,不可能!一个人,不可能,从开头,旺到结束!下一把,我,必为王!”

说完稀里哗啦开始搓麻将。

“你晚上再告诉我也可以。”江沅被逗得乐出声,转回去搓牌前,笑着对朔北道。

吃饭之前,江沅接到了顾淑芬女士的视频。

彼时餐桌已经腾出来,众人转移阵地,坐在沙发上吃水果零食,周睿和杨一帆打拳皇游戏,朔北和黄鸷站在阳台上抽烟,江沅拿着手机走进卧室,套上蓝牙耳机后,点了接听。

“崽啊,G市气温又升了,但你别贪凉,一整天都待在空调房里。”

自从江沅来到G市后,顾淑芬女士万年不变的开场白就是天气,江沅“嗯嗯嗯”点头,问她那边怎么样。

“还不是老样子,你爸起早摸黑钓鱼,家里的鱼缸换成了大号的,里面不是鲫鱼就是草鱼,一点都不美观。”顾淑芬女士一脸嫌弃,“还弄了个充氧器,整天开着,吵死个人!”

“花甲不偷吃?”江沅惊奇道,花甲是他家猫的名字。

“你养它养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人家不吃鱼?”顾淑芬女士叉腰道,“倒是前几天,你哥拿了几斤和它同名同姓的水产花甲回来,它对那个感兴趣,成天围着转。”

江沅噗嗤笑出声。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喵呜”。顾淑芬女士把摄像头方向一转,对准地面,狸花猫出现在屏幕上。

它蹲坐在地,长长的尾巴拖在后头,黄绿色的眼睛睁大,看见江沅,又“喵”了声。

江沅跟它打了声招呼,猫以为他就在前面,把脑袋蹭过来,一不小心遮住了摄像头,屏幕一下子黑了。

镜头一转,顾淑芬女士的脸再次出现在屏幕上,“你在那边稳定了吧?”

“嗯,基本稳定了,房子也定下了。”江沅环顾一圈,肯定说道。

“那行,我给你寄了箱桃,大概明后天能到。猫的证件和手续也办好了,可以空运,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接?”顾淑芬女士问。

“才完成了个任务,领导给放假放到下周三,这几天我都有空。”江沅道。

“行,我明天托运给你。”

江沅又是一叠声“嗯”。

母子俩开始说别的,大多是顾淑芬女士问,江沅回答。他把手机固定在床头柜上,在房间里来回转悠。

忽然的,顾淑芬女士流露出点好奇神色:“妈妈听见你那边很热闹,是有朋友在吗?”

江沅“啊”了声,转头望向卧室门外。

客厅里,陈婷大喊着别吃太多零食,一会儿吃不下饭,周睿和邱一鸣争夺懒人沙发,杨一帆因为输了游戏惨叫,黄鸷拉开阳台的落地窗,笑着埋汰他技术不行。

欢闹声一片,江沅轻缓地笑起来:“今天周末,很多同事来玩,他……我们前几天钓了小龙虾,现在正在炒。”

顾淑芬女士跟着露出一个欣慰笑容,接着微微瞪眼:“那你别在卧室待着了,快去厨房帮忙!记得泡茶给大家喝!”

“妈,我们都喝饮料,可乐是其中最受欢迎的。”江沅耸耸肩,说完后看准顾淑芬女士要训斥念叨,笑了一下撒腿跑开。

又忙了一阵,晚饭上齐,菜色相当丰盛,热菜有麻辣小龙虾、蒜蓉生蚝、叫花鸡、清蒸鱼、梅菜扣肉等,蔬菜小炒两三样,还有佐酒凉菜,汤是秦玉煲好带来的,淮山排骨汤。

有人带了两箱啤酒两瓶葡萄酒,但江沅有前车之鉴,决心滴酒不沾。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可乐,笑道:“我身体才好,不能喝酒的。”

也不知是不是多心,江沅感觉朔北在他说完这话后,看了他一眼。

江沅坐直背,告诉自己,要无所畏惧。

一开始,大家都收着,没喝太猛,也不劝江沅酒。

吃到中途,黄鸷把朔北叫出去,说去买烟。这尊镇场的大佛一离席、门砰的一关,饭桌上气氛顿时热烈。

“医嘱?医嘱不就是用来违背的吗?上次医生让我忌辛辣,我的天,这不是让我去死吗?”

江沅使用了三连拒。

“江小沅,刚才你吃那鸭,叫做啤酒鸭,用啤酒做的,别的菜里也都放了料酒。你吃菜,不也等于喝酒?”

江沅:“……”

“来吧来吧,加入我们。大人怎么能不喝酒呢?”

“而且这是你家,喝醉了往床上一倒就完事,多方便!”

江沅手一抖,就这么被说服了。

*

初夏的G市,夜风还算凉爽,农历十五将近,挂在天上的月圆又明亮。朔北站在小区的绿植旁,就着黄鸷手里的打火机,缓慢点燃一根烟。

“朔哥,你跟江沅说了吗?”黄鸷夹着烟伸了个懒腰,边活动肩膀边问。

朔北语气很淡:“没有。”

黄鸷偏头,眼里有些好奇:“什么都没说?”

“时机不对,我也……”说到这里,朔北话音一顿,抽了口烟,才继续道:“没把握他会答应。”

“你俩才重逢多久,何况他什么都不记得,你现在说,他肯定不会答应啊。”黄鸷笑了声,吐出一口烟圈,“追人得慢慢来,别逼急了,这就像高手博弈,但凡有一步走错,哟呵,满盘皆输。”

朔北没应这话。

“你过会儿再回去吧,有你在,他们放不开。”黄鸷道。

“我知道。”朔北淡淡“嗯”了声。

“去别的地方溜达会儿?”

“不。”

“那我先走了,替我跟江小沅说声再见。”

“嗯。”

黄鸷挥手告别,去车库开车,朔北在原地把烟抽完。

晚上九点,风更冷了些,月光清澈洁净,洒满道路,像是铺开的霜。来江沅家做客的人陆续告别,朔北站在高处,衬衣下摆被风吹起,面无表情垂眼,看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打算动身回去,这时,视野里突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游荡在小区外人来人往的街口,其中一个是江沅。

朔北视力和听力都极好,即使隔着几百米,也能看清听清江沅的动作和声音——他拿着个手机,点开了扫一扫,问人要微信号。

这人喝了酒,白皙的脸颊上晕开一片浅浅的胭脂红,眸眼蒙着水光,笑得格外好看,那些被他拦下的人,一勾一个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