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 寂静无声。
岁见神识外放, 没察觉到四周有任何生物,灵力汇聚眼睛四周,也看不清周围景象。
他沉吟了一瞬, 决定还是先处理小晏瑾的事。
这回他更是细致严密地将那灵丹封印起来了,末了还留了一缕灵力在小晏瑾体内, 危急时刻或可护他一护。
做完这一切,小晏瑾还未醒,只是呼吸平缓了许多。
岁见抱起他,让他的手搂住自己的脖子, 一手提剑, 谨慎地辨认了一下方向。
然而他什么也辨认不出来,彻底的黑暗能蒙蔽人的感知, 岁见只能隐约判断出自己来时的方向, 一点一点地试探着往回走。
可这也不知是何处, 走了小半个时辰, 竟是一点光亮也没见着,更是没找到出路。
搂在脖子处的小手微微动了动,小晏瑾大概是醒了。
岁见察觉到了,他唤了声:“阿瑾?”
小晏瑾呼吸急促了几分,半晌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沉沉的,带着点鼻音。
岁见感觉他环着自己脖子的手紧了紧,尔后肩膀上略略一沉, 小晏瑾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处。
轻微的湿意,穿透了薄薄的衣衫。
岁见无声地叹息一声,收了剑,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问:“身体难不难受?”
小晏瑾又含糊着应了声。
岁见道:“那好端端的怎么哭起来啦?”
小晏瑾小声呜咽着,无助中透着一点绝望:“岁见哥哥,其实我……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人给算过命,说我是天生的祸星,村里人怕我克着他们,才将我赶走……”
他哽咽道:“我总是在连累你,你把我扔掉吧,我不想再害你了……”
岁见抿了抿唇,停下了脚步,将他放下来。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面容,岁见半蹲着,摸索着温柔地替他擦去泪花,认真道:“小孩子乱想太多是要变秃头的。我们阿瑾很好呀,不是祸星,也没有害我,不许再乱说什么扔掉不扔掉的话。”
“可是……”
“阿瑾,你记不记得我之前曾同你说,去清云宗的事?其实我师尊不收徒已久,或许是不会再收你为徒了……”感觉到面前人呼吸都窒了一瞬,岁见语速加快:“但是我还可以收呀!我虚长你一轮年岁,若你不介意,拜我为师也可以的。”
小晏瑾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他像是怔住了,半晌才迟疑着不确定道:“岁见哥哥是要……当我的师尊吗?”
“是呀,虽然我还没有收过徒弟没有经验啦,但是没关系,我们师门里的人都很好……”
他有意开导小晏瑾,故意挑了些轻松的事来说,感觉小晏瑾似乎放松些了,他笑吟吟道:“不然你先提早适应一下好了,喊一声师尊我听听?”
小晏瑾嗫嚅了许久,终于是小声地唤了声:“师尊。”
岁见满足地应了一声,别说小晏瑾了,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喊他,他也觉得很新奇。岁见捏了捏小晏瑾的脸颊,牵着小晏瑾的手站了起来:“好啦,乖阿瑾。我们走罢。”
这儿太黑,他怕小晏瑾害怕,掐诀捏出来一团小白芒。
小白芒散发着柔柔的光,一会儿变成一尾鱼,一会儿变成一只兔子,变来变去的,最后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小狼,飘到了小晏瑾面前,冲他甩了甩尾巴。
这黑暗仿佛能吞噬光亮,再明亮的白芒,也只能照亮他小小的手掌。不过这好歹让小晏瑾安心些了,他伸出手,那只小狼乖巧地坐在他手心,张了张嘴,像是在叫唤。
“嗷呜。”白芒发不出声音,倒是小晏瑾不自觉地替它小声嗷呜了一声,软软的。
岁见忍了笑,弯着唇角,牵着人往前走。
然而这片黑域仿佛无穷无尽,两人走了很久,都找不着出路,小晏瑾走得很累了,但他咬着牙忍着,直到实在腿酸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才被岁见察觉。
“累了?”
“没有……”
“歇一会吧。”
岁见拉着他坐下,留着一缕神识外放,仍旧在关注周围是否有动静。小晏瑾抿着嘴,不说话了,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坐下,没有松开紧握着岁见的手。
到底情形不明,不好久久停留,小晏瑾歇过气来了,两人便接着走。这回走了不远,隐约有点儿动静从周围传来了。
像是风吹着一堆枯叶的刷刷声,带着一点儿石头用力摩擦地面的声音,还有一些似婴儿哭泣般的呜咽声,有些诡异。
黑暗里,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身边一掠而过。小晏瑾心中惴惴,下意识就朝岁见身边缩了缩,握着岁见的手有一瞬间的用力,手心里因为太紧张,微微渗出一层薄汗。
岁见察觉到他的不安,想了想,手腕一翻,一根长长的发带出现在他手心上。
“阿瑾,等一等。”
他半蹲下来,将发带的两端分别缠在两人手腕上,系紧了结,道:“这样就算是不小心松了手,也不会走丢了。”
小晏瑾将散发着微光的小狼托过来,微弱的光芒下,能瞧见发带上用略微透着金色的白线绣着流云纹,流畅而精致。
他曾见岁见用过这根发带束发,看起来很潇洒。
小晏瑾抿着唇,很珍惜地摸了摸上头的流云纹,心下微定。
四周的动静不是错觉,越走,岁见便感觉非人的气息越发明显,刚开始还只是几只略弱小的妖魔鬼怪在小心试探,渐渐的,越来越多的妖魔在黑暗中蠢蠢欲动。
岁见拔剑速战速决,一连斩杀了七八只妖魔,好歹是震慑住了一部分妖魔。
但这黑暗中的魑魅魍魉实在是数不胜数,它们大概是被困在这里困得久了,被黑暗吞噬了理智,只瑟缩了片刻,便又成团成团地聚拢过来。
咆哮鬼叫声不绝于耳,岁见剑光泠泠,剑气凛冽,一路斩杀妖魔无数,踩着妖魔化作的恶臭黏液一路艰难前进。
这些妖魔单个来说都不算很厉害,难就难在它们总是成团出现,一只苍蝇不碍事,一团苍蝇就很惹人恨了。
不知走了多久,杀了多少妖魔,有强大有弱小,连受岁见控制的霜回剑灵都有点疲倦了,再一次恶战之后,缩回剑身里休息。
小晏瑾早就撑不住了,半昏迷着趴在岁见背上,饥饿和疲倦几乎要夺取他所有意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此处没有水。
岁见渡了些灵力给他。普通人的灵脉未曾经过淬炼,承受不住太多的灵力,岁见也是没办法,才渡给他一点点,好在小晏瑾是天生魔体,承受力比一般人强些,倒也没出什么事。
可这长久下去,也不是法子。
温暖的灵力在小晏瑾体内流转,小晏瑾勉强恢复了一点儿意识,浑浑噩噩地趴在岁见背上,搂着他的脖子的手动了动,系在上头的发带便也跟着晃了晃。
小晏瑾沙哑着嗓音喊了声岁见哥哥。
喉咙仿佛粘合在了一起,几乎说不出话来,小晏瑾咳嗽了几声,隐约有铁锈气涌上来。他微微偏头,在岁见耳边,断断续续道:“……把我留下来吧。”
“我……只是个坏孩子,不……不值得……”
眼眶里干涩地连眼里都流不出来,小晏瑾虚弱地眨了眨眼,手脚发凉,本能地蹭了蹭岁见的脸颊,蹭到了一点儿温暖。
小晏瑾难过地想,算了,就这样吧,岁见哥哥已经对他很好啦,到了这般地步都没有放弃他。是他命里本该如此。他死不足惜,岁见哥哥这样厉害的人,没了他的拖累,一定能安全离开这里。
岁见不该陪他折在这里。
他张了张口,还想说话,唇上一暖,却是有一点儿温热的液体流进他嘴里了。
小晏瑾愣了愣,极度干渴的情况下,身体的本能让他忍不住吮吸了一下,将液体咽了下去。
喉咙被略微润泽,一股温柔的灵力顺着那液体一块儿落入他腹腔中,大大地缓解了他的难受。
小晏瑾迟钝地尝出来浓浓的血腥味,错愕之下失声惊呼:“岁见哥哥!”
“嘘。别说话。”岁见的声音也有点儿哑,他将手收回来,放在自己唇边舔了舔,舔去一点血腥味。
他们已在这诡异的地方被困了不知多少天,没有水的日子里,他就只能时不时地给小晏瑾喂一点儿血。
霜回剑灵长时间战斗也很疲倦,在这四处魔气萦绕的地方,微微一动剑身,剑灵就会被惊动,岁见便也不拔剑了,只在手腕上咬出个伤口来。
伤口反复裂开太多次,每次位置都不尽一样,久而久之,便结了一小片痂,摸起来凹凸不平,似是狰狞,不过岁见不在意,只要小晏瑾没事就好了。
小晏瑾挣扎着想落地,但他手脚发软,全身无力,所谓挣扎也只是微弱的动静。
岁见一手托着他的屁股,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别乱动。”他淡淡道:“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徒弟呢,哪有师尊抛下徒弟不管的道理。”
他语调很平静,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小晏瑾被他这一句话念得心底发烫,烫得发疼,他的手微微发抖,他嘶哑着嗓音:“师尊……”顿了顿,又唤了声:“岁见哥哥……”
“嗯,乖乖的。等出去了就给你买猪猪馒头吃。上次没吃着,这次出去吃个够,想吃什么形状都有……”
小晏瑾鼻子酸酸的,他带着浓浓的鼻音,重重地嗯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互相鼓舞着,又走了好一段时间。妖魔渐少,不远处似乎有微光。
岁见精神为之一振:“阿瑾,你瞧,那边有光。”
小晏瑾没有回应,他又昏迷过去了,呼吸微弱。
岁见一咬牙,快步走过去,不远处光芒很微弱,偶尔有丁点儿比较亮的,就像是……月光落在水面上?
在黑暗里呆得太久,一点点微弱的光芒也让眼睛很难受。岁见只看了一会就忍不住闭了闭眼,运转灵力在眼睛四周略略运转了一圈,便重新睁开眼。
此处荒芜,只有妖魔无灵气,他的灵力消耗了许多,实在没有这么多灵力可以挥霍了。
待略微适应了光亮之后,他快步走过去。
见着光亮,他本以为是走到这黑域的边缘了,可谁知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面前是一片……
平静无澜的海域。
说是大海或许不算准确,但岁见极目而望,并没有看见这一片汪洋的尽头。此处无风,水面便无波无澜,平静如死水,沉沉不见底。
半轮残月斜斜挂在这片海域上方,只照亮了岸边一丈之地,冰冷的月色隐约透着一股森然,隐没在光与暗交界处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大片大片的堆在那里,影影绰绰,看不分明。
脚边有几颗白色的小石子,大小长短不一,岁见没多想,扑通扑通将它们踢下去,一点儿水花都没溅起,那几枚石子就悄无声息地沉了底,只荡开一圈圈涟漪,黑沉沉的。
岁见一时发愁。
回头路走不得了,眼前又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
他还没来得想出个所以然来,那水面忽然震荡起来,一圈圈涟漪从远处荡开,撞散在岸边,远处无风而起浪,一团水花翻卷起来,咕噜咕噜的,泛着危险的气息。
岁见警惕地望着,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那一大团水花很快就炸开了,一条形容凶猛的四爪恶蛟从水底冲出来,咆哮了一声,震得起七八条水柱,哗啦啦落下,脚下的地仿佛都震了几下。
岁见神色微变。
四爪恶蛟,十二阶妖兽,比他要高了近乎三阶。
他背着小晏瑾,悄无声息地要隐没回黑暗中,但那恶蛟在水面上盘旋了一会,忽然哼了声,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骤然转过头来,一眼就望见了还来不及躲起来的岁见。
它浑圆的瞳孔陡然变细,尖利如针,声音沉闷:“食物?”
尾巴一甩,拍起水花阵阵,它飞快地腾飞过来,看模样是十分兴奋,竖瞳里充满着贪婪:“美味……”
岁见只来得及将小晏瑾放下,霜回出鞘,电石火光之间,就与那恶蛟利爪狠狠相撞!
那恶蛟没料到这看起来弱弱小小的仙修居然能拦住它一爪子,愤怒地咆哮起来,蛟身扭曲,一尾巴朝岁见甩来!
这一甩,充满着十三阶妖兽的力量,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粉身碎骨化作飞烟。
岁见不敢小瞧它,将仅剩不多的灵力都调动起来,极力引着它远离小晏瑾所在之处。
岁见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天资聪颖,天赋惊人,在师门里从小就是备受瞩目的天才,修炼如有神助,进步飞快,同龄之中几乎无人能敌。
出来历练后,为了进步,他也曾跨阶去挑战过高阶妖兽,也有过生死拼搏,但从没有试过像这次一般……
胜利的希望渺茫近无。
理智告诉他该避战,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也不一定能从这恶蛟爪下全身而退,别说是此时灵力几乎耗尽的自己了。
可他不能退。
他退了,小晏瑾怎么办?
体内的灵丹疯狂运转,从血脉灵根里压榨着最后的灵力,疼痛如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骨头。痛感迅速蔓延全身,岁见握着霜回的手都在颤抖,全凭强大的意志力才保持清醒,与恶蛟一战。
那恶蛟在此处算是强大,称霸惯了,许多年都没正儿八经地打过架,此时被岁见三番几次地阻拦,它勃然大怒:“吾不食你!拦吾作甚!”
仙修恶臭,它向来是不喜欢吃的,只有逼不得已时才会考虑一二,它眼下只想吃岸上那个天生魔体的小玩意儿,天生魔体千百年难得一见,若是吃了他,它就能变得更强大。
强大到……说不准还能挣脱束缚,离开这困了它数百年的破地方!
岁见咬紧牙关,拼死不让它过去伤小晏瑾。他与恶蛟对撞了几次,虽然用了技巧卸去了一点力道,但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技巧微小而不值一提,他被恶蛟撞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嘴一张,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上古秘法,能瞬涨修为,只是效用短暂,且后患无穷。我徒可千万不能用。”
几年前师尊曾说过的话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岁见眼前血色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脑子里却是越发清醒。
清醒到他能一点不错地将那秘法的法诀打出来。
最后一个法诀落下的时候,他只觉得浑身发烫,筋脉在一瞬间被强行扩张,灵丹运转到几乎成幻影,灵力争先恐后地从灵力海中翻涌出来,极致的疼痛中,岁见感觉自己久久不得破的壁垒被打碎了——
他升阶了!
十阶——十一阶——十二阶——
连跨三阶,他还能战!
岁见几乎要与霜回合为一体了,长剑发出清啸,千千万万道剑气凝聚着杀气,形成一把巨大的剑,朝恶蛟刺去!
恶蛟察觉到危险,腾飞闪避,欲躲回海底,但它快不过岁见的剑气,只来得及避开要害,那巨剑骤然穿透了它的尾巴,炸开一朵腥臭的血花!
岁见心念一动,那巨剑一击过后,余威犹在,反身一削,竟是将那恶蛟一只爪子给硬生生削断了!
“嗷——啊——”
恶蛟痛及,水上水下来回翻滚,激起巨浪阵阵,它怒上心头,也不想躲了,见那巨剑消散,它复又冲上水面,巨大的蛟龙脑袋微垂,竖瞳紧盯着岁见,充满怨恨:“不杀你,难消吾心头之恨!”
岁见一剑之后,体内力量被抽空了大半,他剧烈地喘息着,拦在恶蛟身前,死死地盯着它。
恶蛟断爪处汩汩然冒着血,它全然不顾,沉哑的嗓音里全是恶意:“天生魔体,食之大补。前儿那半魔吃得吾作呕,今日难得美味,吾先杀你再食他——谁敢动吾食!”
巨大的脑袋骤然偏向一旁,那光与黑暗的交汇处影影绰绰的,有什么东西爬了出来,忽然就扑到了昏迷中毫无防备的小晏瑾身上!
——是一具森然冰冷的白骨。
——那一堆堆的,全是恶蛟吃剩的妖魔骨头,那白骨,便是其中一具。
一团黑气萦绕在骨头间,操控着白骨,动作僵硬地掐住了小晏瑾的脖子!
岁见心头巨震,想也不想地就折身返去,一剑出而剑气生,凛冽剑气挑飞了白骨。白骨落在不远处,骤然碎作一地骨头。
而岁见终于将最后的力气都用尽了,脚下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支着剑才勉强没倒下。
恶蛟见状,居然也不管他,只趁机甩尾卷起水花,一束水流猛地卷起小晏瑾,就要将他往海里带。
岁见眼前一片发黑,几乎要看不清东西了,凭着本能,在小晏瑾被卷过他身边的时候,一把将人抱住,死死地搂在怀里。
水流便连着他一起卷入了海底。
哗啦一声落水声,耳膜鼓胀,巨大的压力瞬间压迫而来,霜回剑灵在他们身边支起一个单薄的屏障,勉强护着两人。
但霜回剑灵与岁见为一体,岁见重伤,霜回剑灵也大受影响,那屏障只支撑了一小会,便猝然碎裂。
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森冷的月光逐渐远离,他们在不断地下沉,要沉到那冰冷的海底炼狱里——岁见一手揽着小晏瑾,拼命地往上游着,胸腔里只剩最后一口气,窒息感让他几乎要崩溃。
小晏瑾的气息也是越来越弱,岁见微微偏过头,摸索着固定住小晏瑾的脸,毫不犹豫地覆上他冰冷的唇,将那一口气渡了过去。
哗啦一声泼水声,岁见在彻底崩溃前终于浮上了水面,他大口喘息着,强忍着疲惫,努力挥动着几乎要动弹不得的手,将小晏瑾送上了岸。
小晏瑾是上了岸了,可他自己攀附着岸边,急促地喘息着,竟是没力气爬上去了。
危险的气息陡然逼近,霜回剑震声长鸣,剑灵护主心切,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那危险的源头狠狠一劈!
恶蛟那一爪刚刺进岁见的胸膛里,旋即就又被劈断了,它离奇地愤怒,一张口,竟是要不管不顾地将岁见整个儿吞下!
电石火光之间,不远处的黑暗骤然被划开,刺眼的光芒倾泻进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匆匆出现,见此情景,目眦尽裂,一剑将那恶蛟劈了个头身分离,长臂一身,将岁见从水里抱了起来。
“岁见!徒儿!”
岁见痛得神志不清,几乎要晕厥过去,他听见了自家师尊熟悉的声音,心下松了一瞬,下一刻,他手指痉挛着拽住温宗主的衣袖:“师尊,阿瑾……带……带着一起……阿瑾……”
鲜血从他唇边涌出,他浑身上下狼狈得紧,胸口几乎被恶蛟对穿,血色染红了他大半个身,他只含糊地说出来几个字,便被鲜血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面若金纸,气息奄奄。
温宗主心急如焚,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指尖连点几处大穴,但毫无用处,他一边渡着灵力,一边给岁见喂保命的灵丹,但灵丹甫一入口,就连着鲜血一起被呛吐出来。
他红了眼,抱起近乎晕厥的岁见转身就要走,情急之下,他也没有留意到脚边还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小孩子。
更没有留意,他方才正正踩着的那几块白骨上,一团冰冷的黑气,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岁见的脚踝,顺着一路往上,借着血色和昏暗的遮掩,一头扎进了鲜血淋淋的伤口里。
岁见原本拽着温宗主衣袖的手猛地一僵,下一瞬失去所有力气,软软地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