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这种邀请的方式让李谈实在是有点受不了, 他转头对李俶说道:“我看这帮家伙是皮痒了, 忘了当初我怎么暴打他们狗头的。”
李俶目瞪口呆地看着挽袖子即将暴走的李谈,过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说道:“三十一郎先……先别激动。”
李谈果断说道:“不是我激动,而是他们选择了一个我跟朱邪狸都离开的时间搞事, 说是邀请,根本就是威胁, 我是会接受威胁的人吗?”
李俶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当初朱邪狸也是威胁。”
李谈:……
脸有点疼啊。
他哼了一声说道:“还不是因为那时候先帝还在。”
李俶:……
虽然也的确跟这个有关系,但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李谈压根就没想着反抗呢?
否则李亨是圣人没错,但李谈如果不想, 煽动朝臣的话,李亨能被喷的灰头土脸,李谈最多也就是当个富贵闲王,根本不会被送去当质子。
最主要的是在李谈过去之后,朱邪狸不仅安静了下来, 甚至还带着人退守素麻城, 将凉州全部留给了李谈, 这要说没有猫腻他才不信!
李俶想要让李谈回来就是想要凉州回来,只不过当初将凉州给沙陀是李亨签过文书的。
虽然作为执政者有的时候需要学会不要脸, 但李俶掂量了一下不要脸的后果,一时之间有点不太敢——如今的朱邪狸有点疯,他也不确定朱邪狸会不会直接卷土重来,如果朱邪狸真的怒了,恐怕舒州也留不下。
最主要的是李俶也不舍得让李谈为难,可是凉州的问题……从主权方面来看, 国家领土肯定不会让的,就算从最朴素的方面看,李俶作为这个江山的主人,肯定是希望地盘越大越好啊。
如今突厥来袭,他似乎也的确没有理由留下李谈。
李谈看着他纠结的样子便说道:“原本想要多留几天的,但……现在也不适合跟你废话了,我知道你不太好处理跟沙陀之间的关系,现在给你指一条明路找另外一种方式。”
李俶问道:“另外一种方式?什么方式?”
他有理由相信李谈既然提出这么一个方案就代表着他肯定有想法了。
也的确如此,李谈直接将文书丢给他说道:“这是我最近想的,没有多么完善,回头你在朝上跟大家商议一下。”
李俶一低头:“大唐联合帝国?这什么?”
李谈翻了个白眼:“那里面都写着呢,还什么?”
李俶无奈只好低头继续看,等看完之后他初步也算了解了这个文书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将周边国家都联合到一起,组成一个庞大的帝国。
大唐作为发起者自然是领头羊,在这个帝国之内,所有的国家都实行不同的方案,直接选择内附的那自然成为了大唐的一份子,而不愿意的就实行国家自制。
联合国内的国家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每一等的都不一样,从没有任何自治权到有经济自治权到完全自治权,这里面不同的国家贸易往来的税率之类的自然也不同。
李俶看完了之后只觉得一脸懵逼,这上面写的东西其实他倒不是看不懂,但是……这个计划太庞大了,庞大到了让他一时之间只觉得脑壳痛。
他有些不解的问道:“弄这个是为什么?”
李谈想了想说道:“大概是为了能够让周边国家都老实一点吧,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是不会轻易动兵的,而当我们跟他们的利益形成之后,一旦有别人想要动摇他们的利益根本,他们也会为了我们出战,这都是相互的,不过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反正你们自己研究吧。”
李俶看着这份文书忽然开口问道:“你弄这个其实就是为了朱邪狸吧?”
李谈也不否认,并且十分痛快的承认:“沙陀跟大唐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了,我没办法要求你们任何一方退让,干脆就想一个合适的办法吧,不过,这个办法目前来讲合适,但是将来……一旦大唐势衰,会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对此李俶倒是很能看得开:“世上哪里真有万世之基业,若是此举能让大唐太平百载,就足够了。”
李谈想了想还是没敢夸海口,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太平不太平的……只能看武器的发展,只有武器发展越来越强大,一旦动用可能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情况,那时候大家才会慎重动用武力,改为嘴上吵架。
李俶将文书收下说道:“这个我会想办法,凉州……”
李谈说道:“如果真的确定推行这个制度的话,凉州就作为内附,不过沙陀国肯定是要当一个独立的国家的。”
李俶想了想刚刚内附的条款,实际上跟凉州回归大唐也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那样的话就从大唐不要脸出尔反尔,到沙陀大唐言归于好主动归还凉州。
前者会成为笑话,而后者则是佳话。
李俶觉得这个方法的确不错,便说道:“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们同意的。”
李谈说道:“这个可能要商议很久,毕竟影响到方方面面,也不用太急,凉州在我手上出不了乱子,哦,首先要等我揍跑突厥之后,对了,这个联合帝国的名单里面我可不想看到吐蕃和突厥的名字。”
李俶一脸震惊:“你这也太记仇了。”
突厥就算了,吐蕃……吐蕃最近很老实啊,而吐蕃跟李谈起冲突的时候就是李谈还是陇右节度使的时候。
他记得当初李谈是赢了的啊,怎么看上去跟输了似的。
李谈没有解释只是说道:“吐蕃可以观察一下,反正突厥是不行,我要回去收拾他们!”
朱邪狸的仇人有突厥有吐蕃,其中突厥是主谋,而吐蕃那边可能参与的人不多,也不深,所以李谈觉得实在不行,朱邪狸可能愿意退让一步——只要把当初参与那些阴谋的人都交给他,吐蕃加入联合帝国就加入联合帝国吧。
但是突厥是不行的,突厥在那件事情之中扮演的角色非常重,再加上现在又戳中了朱邪狸的逆鳞——朱邪狸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把李谈接了过去,还要天天担心李俶会把李谈扣下不给走,现在又来一个人……不对,一个国家跟他抢,简直分分钟炸毛。
当然对外的时候,朱邪狸是不会说他因为李谈才生突厥的气,当然要说引为突厥目中无人,不把他们沙陀当回事,所以要好好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李谈的要求不算难办,李俶当即答应下来,反正现在这个联合帝国目前看来还不太容易推行,现在答应了说不定以后情势又变了。
在清楚李谈要跟着朱邪狸走之后,李俶虽然心里很烦朱邪狸,但又不想让李谈吃亏,只好捏着鼻子忍着打算给朱邪狸的待遇更好一些。
这个联合帝国推行之后,沙陀国虽然不大,但肯定是第一个响应的,到时候优惠条件应该会更多一些。
只是不知道在这之中,是不是也能做一些手脚?
这个李俶没敢跟李谈讨论,他怕李谈生气炸毛。
当然李谈也有事情也隐瞒着李俶,那就是这个联合帝国……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了联合两个字上,实际上帝国两个字也很重要。
这就代表着但凡参与的国家,都是帝制。
也就是无形之中,他给朱邪狸涨了一层身份,从沙陀王变成了沙陀皇。
这也算是他给朱邪狸的补偿,毕竟原本的剧情之中,人家最终也是称帝了的,现在被他给蝴蝶掉,那就想办法再补一个好了。
不过李俶现在没有反应过来,其他朝臣应该能看出来,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阻拦了。
李俶让人将文书收起来之后说道:“这就要走?不见见娘子了?”
李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等等我就去见,对了……建宁王的墓设在了哪里?”
李谈心里对于建宁王还是觉得有些同情可怜的,这位跟他年龄一样大,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八岁,放到后世也不过就是刚成年的年纪。
结果如今却已经历经风雨,并且成了他父亲野心的牺牲品。
虽然建宁王原本的命运就是如此,但是平白让他少活了好多年,李谈心中是真的愧疚——真的谁也想不到李亨会那么丧心病狂啊。
他原本以为这一次李俶功劳足够,建宁王应该没有任何威胁力,所以张良娣和李辅国想要利用太子之位来对李亨进谗言都不太可能。
结果没想到,李亨的脑子就这么进了水。
李俶听了之后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愿意见到先帝,便让他去陪着阿翁了。”
这意思就是虽然依旧是陪葬皇陵,但陪葬的是李隆基的陵寝,而不是李亨的。
李谈不客气地说道:“阿翁的陵寝风水也好。”
李亨的陵寝风水是真的……不怎么样,从规模上也差得远。
当初他心心念念想要将李隆基的陵寝据为己有,还是李谈直接现场揭发才让他收敛起来,不敢再做手脚。
但是因为他登基时间短,再加上大唐境内各种事情都很多,导致他的万年吉穴一直都没有勘探出来。
当然说是事情多也行,说是朝臣对他有诸多不满也好,反正就是到李亨驾崩,他都没有一个正经陵寝。
别说建好的,就连选好的都没有。
无奈之下,李俶只能匆忙让人勘探一下,而找吉穴这种事情又急不来,时间短找出来的肯定都是有缺陷的地方。
李俶自然是不愿意让后人说他对父亲苛待,人死了都不曾放过,所以想要让人找一个十分合适的吉穴。
可朝臣们却纷纷坚持:之前找到的就挺好。
李俶无奈之下,只要在众多不调好的位置了里面,选择了一个最好的。
是以李亨的陵寝从规模到风水都不可能比李隆基更好。
李谈知道之后也没为李亨说句话,只是问道:“先帝孤零零一个人也不合适,追封一位皇后吧。”
李俶略有些犹豫,他娘是真的出身不怎么样,最主要的是人死了都不知道到了哪里,连座坟都没有,如果追封皇后的话,那……只能弄个衣冠冢。
还找不出他母亲家族的情况,父祖也不太好查,他担心提出来朝廷也不会同意,就干脆暂时没说。
想要等自己的位置再稳一点,再提出来。
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的母亲是皇后呢?就算一开始不是,等自己登基之后也要追封成皇后啊。
只不过李俶吸取了李亨的教训,没有掌控大局的能力之前,就先别挑战大家的底线,对谁都好。
如今李谈提出来,他犹豫了一下之后才违心说道:“这个先不急,反正先帝的陵寝尚未完工。”
李谈说道:“等完工下葬的时候就晚了啊,你现在就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反对的赞成的先让他们打着,然后慢慢想办法对症下药。”
这个朝廷的德行李谈是十分明白的,在这种明显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上,他们吵上个一年半载都不嫌多。
李俶听了倒也觉得不错,一时间又有些不舍:“也只有三十一郎会这般为我着想了,我真是舍不得三十一郎啊。”
李谈打了个哈哈:“距离产生美,我走了你才会想我,我在长安你又要发愁我是不是又要闯祸了。”
李俶听后忍不住失笑,刚想说你什么时候闯过祸,但是仔细想想,李谈做的事情结果大多都是好的,但是过程……总是踩着线来,每次都把大臣们气个够呛。
李谈跟李俶随口闲话两句之后就要离开,临走之时,他再三叮嘱:“前车之鉴,圣人一定要小心宦官啊。”
历史上李俶身边也有一个程元振,如今这位也在李俶身边伺候。
李谈说这句话的时候程元振就站在李俶身边,听到之后不由得冷汗冒了一层,而李俶表情也有些尴尬。
作为一只跟在身边伺候上下还忠心耿耿的宦官,李俶肯定是信任的,但是信任也要有个限度。
李谈见到他这个表情便说道:“圣人也不必想太多,如今朝中风气整肃,大家会提醒圣人的,若是那天圣人连提醒都听不进去了,可别怪我翻脸啊。”
李俶顿时心中一凛,旁边的程元振更是腿都抖了。
李谈的脾气不算差,这是许多人的共识,然而一旦他翻脸了,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肯定是不会反李俶的,毕竟当初李谈也是费了力气才让李俶上位。
但程元振跟他的同伙,那肯定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现在长安还流传着宁王殿下暴怒之时喜欢活剐罪人。
李谈见提醒到位了,便笑着说道:“行啦,有丞相在,有诸位大臣在,我也是白操心。我去看娘子了,对了,册封太子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消息啊,我肯定回来。”
临走李谈还顺便告诫李俶你是有嫡子的,而且还是嫡长子。
最主要的是到现在李俶还没有册崔氏为皇后,虽然说崔氏是杨玉环的侄女,当初李俶娶她可能也是迫不得已。
但这么多年下来总该有些夫妻情分,并且这个崔氏……并不如历史上说的一样性颇悍妒,作为广平王妃的时候她也是合格的。
后来李俶当了太子,也没有正经册封她为太子妃,那时候还能说是因为事情太多,或者李亨因为个人恩怨故意忽略这件事情。
但李俶作为太子没有去提醒父亲也是真的,李谈之前也纠结过要不要提醒,但不立崔氏的理由呢?
而且那是博陵崔氏啊,五姓七望之一,而且还是二房,如今虽然世家的影响已经降到最低,但你这样欺负人家女儿,人家也不愿意啊。
李俶听了李谈的话之后略有些犹豫,他也是有心爱的宠妾,但是对妻子也算不上不喜欢,否则崔氏也不可能连生两个儿子。
李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李谈也不想再多说了,皇后太子这种敏感话题说一次就够了,这还是因为他要走了,以后都不会在中枢呆着,若是留在长安,他可能一句话都不说。
李谈起身准备告辞,李俶忽然问道:“只要是册太子三十一郎就会回来吗?”
李谈看了他一眼认真想了想说道:“看你的眼光了。”
我不管你选谁做太子,但是太子要是不成样子,那我可是不干的。
这样说虽然有些蛮横不讲理,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对大唐至关重要,从安史之乱之后,大唐对于地方的掌控就渐渐力不从心,李俶能做到什么程度李谈不知道。
如果李俶没有完全做到权利收归朝廷,那么就需要下一任皇帝继续强势才行。
要说李谈左右太子人选吧,倒也不至于,反正他就看太子的能力,大概也是变相提醒李俶,太子是要承担责任的。
李俶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谈的背影,这要是换个人,肯定会觉得是权臣在威胁皇帝,不是合他心意的太子不行。
然而李谈……他现在看起来心思都不在中原上,这几天跟他聊天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该提醒的也都提醒了。
就仿佛再说以后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能做的都做完了,拜拜。
所以对于李谈这句话他反而能比较心平气和的去看待,皇后和太子的人选……的确需要考虑。
李谈跟李俶谈完之后转头就去找了杨玉环,他回来之后各种忙,除了第一天过来打了个招呼,之后就再没时间,话自然也没说几句。
现在马上要走了,还是要去听听她的打算的。
杨玉环住的地方不算差,看在李谈的面子上,李俶也不会对她不好,只不过往后的日子肯定也热闹不起来了。
杨玉环如今看上去沉静了许多,她见到李谈过来便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李谈也不隐瞒:“就这两天了,突厥那边闹的厉害,我得回去教他们做人。”
杨玉环听后忍不住笑了笑,那笑容也是极淡的:“你啊,就是闲不住。”
李谈歪头看着她半晌问道:“阿娘是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杨玉环看着他问道:“以什么名义跟你走呢?你都不是自由身。”
李谈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死遁还是可以的。”
死遁这种事情也是要看操作的,反正沙陀那边现在的户籍制度刚刚起来,而且凉州现在勉强算得上是独立王国,杨玉环去凉州生活也不至于有很大问题。
没想到杨玉环却摇了摇头说道:“我习惯长安了,过些日子我就跟圣人申请出家,之前那个道观挺好的,我一个人也自由。”
李谈也没有勉强她,反正他又不是不回来了,李隆基周年,他怎么也要回来一次,至于李亨周年……看心情吧。
是以他只是说了句:“有事情可以去寻纪合或者邹世,他们两个不方便的话王祭酒也行,哦,陈冲应该也回来了,回头我让他选点可靠的人去给你护门。”
杨玉环听着他的安排,最后才说道:“我算是明白了李亨为什么这么忌惮你,你这是故旧遍地,文武皆有,他不怕才怪,还好今上是个厚道人。”
李谈笑了笑,李俶要不是个厚道人,今天那些话他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口。
当初李亨登基的时候他说话了吗?当然这也是李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谈见能安排的都安排了,自然也跟杨玉环告辞,临走的时候,他看到杨玉环站在门边送他,看上去身形模糊,虽然依旧美艳,却没有了当初那种哪怕站在阴暗之处依旧光彩夺目的架势。
他转过头慢慢走出皇宫,他补偿了朱邪狸,原本也想补偿杨玉环,让她求凉州当个王太后,皇后当不成,就直接当太后吧。
只不过杨玉环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愿意,李谈也勉强,等到什么时候她想去了,再接过去也是一样。
他到了王府的时候,清空迎上来说道:“大王,渤海郡公来了。”
李谈听后心情明亮了一些,无论如何,告别总是让人不开心的,哪怕这个结果是他自己乐于见到的。
李谈踏进小花厅的时候,高力士正在喝茶,一段时间不见,他两鬓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纯白,李谈猜测幞头遮住的地方恐怕也都白了。
高力士如今六十多岁,原本也不算年纪小,更何况前段时间遭逢大变,骤然衰老倒也是人之常情。
李谈一边感慨一边笑着说道:“可算将郡公盼来了。”
高力士听到之后连忙站起身来,只不过他的一条腿如今用不上力,只能借助椅子的力量。
李谈连忙过去扶住他说道:“郡公不必多礼,你这腿治过了吗?”
高力士表情平淡:“圣人找奉御为老奴看过,只是奉御说除非断骨重接,否则治不好,而且就算断骨重接也不一定还能治好,更何况老奴年事已高,怕是撑不住。”
李谈点点头笑道:“别担心,先住下来,我给你调养一下身体,过两日就给你治腿。”
高力士见李谈说的轻描淡写,想到当初李隆基曾经一度病危,却被李谈救了回来,一时之间颇有些感慨:“若是当初,我能及时给殿下送个消息就好了。”
那样李隆基也不会死的那么憋屈。
李谈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最后叹了口气:“李亨就是故意的,他知道……算了,说这些也没意思,他也算是罪有应得,让他去下面跟阿爹忏悔吧。”
高力士没有说话,李谈便又问道:“郡公可愿同我去凉州?”
高力士沉默半晌说道:“好。”
对于他而言,李隆基死后这个世间他去哪里都没什么不同,之前他曾经想过,在宫里求一块地方住到老死,毕竟这里还处处都留着李隆基的痕迹,而且贵妃也在宫中,他也能照顾一二。
如今李谈邀请他去凉州,他又觉得跟着去也好,李谈是李隆基生前最后一段时间最宠爱的孩子,也是李隆基临走之前最担心的孩子。
高力士自觉如今也做不了什么,干脆就守在李谈身边照顾他也挺好,至少有个念想。
李谈让人给高力士安排住处,转头就问道:“郡公这两日就先住在我这里,行李先让家人收拾着吧。”
高力士说道:“没有。”
李谈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到高力士说道:“殿下可能还不知道,老奴如今也不是什么渤海郡公了。”
李谈抿了抿嘴没有详细问,只是说道:“没关系,都会有的,你先安心住下吧。”
他让清空安排了两个下人专门照顾高力士,转头就问清空:“怎么回事?”
清空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才听说,大王当初走了之后,先帝就找出了许多渤海郡公的错处,除了他的爵位,顺便抄了家。”
只不过因为习惯,他还是喊高力士为渤海郡公。
李谈:……
怪不得刚刚看到高力士就觉得他穿的有些寒酸,还以为是他现在心灰意冷,不在乎这些了呢。
不过李亨做这些之所以这么顺利,更多的还是因为当初高力士的确提拔了很多宦官,而那些宦官扰乱了朝政,还没有任何建树。
朝臣们对于宦官是痛恨的,他们赞扬高力士的忠心,但并不代表他们赞同高力士的所作所为,是以这条命令大概是李亨登基以来执行最顺畅的一个命令。
李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人照顾好高力士,然后给了一瓶药让高力士先服用。
拿瓶药是从系统里拿出来,在游戏里是加血效果,在现实中就是能够强身健体而已。
给高力士吃药也是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李谈怕自己弹弹琴就能治好断掉的腿会吓到他。
给高力士治好腿之后,也是他们该回去的时候。
朱邪狸在定下回去日期之后就松了口气,等带着李谈出了长安城,整颗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
他一转头看到李谈正扭头看向长安的方向,不由得心中有些愧疚,握住他的手说道:“以后有时间我们还来看看大家。”
李谈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慨,百姓的复原能力真的很强。”
朱邪狸没说话只是问道:“突厥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李谈就说了一个字:“打。”
朱邪狸听了二话没说就传讯回去让人开始准备,俟斤也跟着往回传讯。
实际上还没等他们两个传讯,那边已经做好了打的准备。
反正跟突厥议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如果真的不想打,那就做好出钱出土地出人的准备,政事堂估摸了一下,依照李谈的脾气肯定不会同意,所以最后的选择恐怕只有一个:打!
至于突厥所谓的邀请宁王入突厥,肯定是觉得朱邪狸当初提出要宁王做质子的要求大唐都同意了,这次肯定也会同意。
就算凉州现在不是大唐属地,但沙陀国一个小小的国家,怎么抵抗的了突厥大军?
正是因为对方可能有这个心里,所以李谈才二话不说就想打。
话语权是在武力值的基础上的,把突厥打疼了,他们才会真正把沙陀放在眼里。
李谈到了凉州的时候,整个凉州都已经开始进入了战备状态。
他也没休息,二话不说就开始准备整军出发。
贺知章皱眉说道:“大王何必亲自前去?有袁田两位将军足以。”
李谈还没说话,公孙垂就说道:“没错,这次来的突厥将领名不见经传,哪里值得大王御驾亲征。”
李谈:?????
他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反驳的贺知章,震惊说道:“你们膨胀了啊?这就御驾亲征了?”
这是把他放到皇帝的位置上了吗?疯啦?
贺知章没说话,一旁的李白轻咳一声说道:“不过是个比喻而已,对于如今的凉州来说,的确也是如此。”
在凉州,李谈可不就是土皇帝么。
可问题是大家心里这么认为是一回事,嘴里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
李谈无奈只好说道:“这话就别乱说了,我过去主要是希望这一仗先打出士气来。”
我们人少不错,但无论你们怎么进攻,我们的人都屹立不倒,对面不出心理阴影,他名字倒过来写!
众人见李谈坚持,也不再说什么,转头就继续去准备。
而原本李谈想要在自己生辰让众人看看的军容,也提前亮相在了大家面前。
笔直的站姿,整齐的队伍,走起来相同的步子,都让大家十分新奇。
高力士忽然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令行禁止。”
李谈笑了笑,说实话他还是不太满意的,队伍看起来还有些不和谐的地方,但这么短的时间内训练出这样的成果已经算是不错的。
而这个训练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让士兵变得听从命令,形成一种习惯,一种条件反射。
李谈跟朱邪狸两个人的队伍是要在边城汇合的。
汇合之后两边的队伍显得泾渭分明,沙陀军队看着整齐的唐军再看看自己这边看上去十分懒散的阵容,目瞪口呆之余还有些自惭形秽。
朱邪狸也略有些惊讶:“你这是什么时候弄的?”
李谈本来想说守长安的时候就搞过啊,后来想了想朱邪狸当时没在他身边,可能也的确是不知道,便说道:“嗯,回凉州的时候就下命令了,你要吗?回头我给你一份?”
朱邪狸回头看看身后的士兵,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好!”
李谈同情的看了一眼那些士兵,这些人的好日子大概是到头了,朱邪狸练兵手也挺狠的,只不过以前不知道有这样训兵的方式。
安营扎寨之后,朱邪狸直接跟李谈住进了一个帐篷,可以说是肆无忌惮。
偏偏李谈还没有制止他,于是还没打仗,两边的士兵都先被这个不啻于核弹的消息给炸懵了。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李谈手下的兵多么好用了,虽然大家心里的好奇都要爆炸了,但一个一个都闭着嘴不敢多说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而朱邪狸那边……虽然大家也都在干,只不过是一边八卦一边干。
于是一边的营帐安静如鸡,一边的营帐仿佛养了一百只鸭。
朱邪狸黑着脸忍无可忍,出去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那边终于是安静了下来。
等他回来之后,这才问道:“晚上偷袭?”
李谈震惊:“你怎么知道我想偷袭的?”
朱邪狸看了他一眼,这个套路李谈都用了多少次了,怎么可能猜不到?
毕竟李谈的巫术只有在人少的时候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李谈直接让尖刀出马,而朱邪狸也选出了一个小队,据说名字叫博律,是音译,在沙陀语中是狼的意思。
李谈也没劝他不能去,反正也没太大的危险,他们的目标就是突厥的中帐。
他们这边扎营之后,突厥就派了使者过来,只不过,使者过来的有点晚,等到详细的盘查结束,确定他身上没带着利器和毒·药之类的东西之后才放进来。
那时候已经月上中宵,而李谈已经把他们的将军给抓了过来。
于是使者和将军在中帐里面面相觑,相对懵逼。
使者看着被五花大绑的将军,结结巴巴说道:“殿……殿下息怒,我们……我们真的是来请您的,不是……不是要打仗。”
李谈冷笑:“哦?请我做什么?”
使者瑟缩了一下:“请……请您给大汗治病。”
李谈:???????你们这邀请的方式有点特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