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说完之后就小心翼翼看了一下李谈的脸色, 发现李谈表情平静, 刚想问李谈要不要见,结果李谈就爆发了。
“我不想再见到这些糟心的刺史了!今天我谁都不见!”
李谈炸的毫无预兆,连清空都被吓了一跳,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不敢说话。
不过他没说话也是因为李谈就算炸毛也有分寸, 他说的是今天不见, 而不是不见, 那就还好。
朱邪狸也没见过李谈炸毛成这个样子, 连忙上前安抚:“好了好了, 不要气, 不见就不见。”
他一边握着李谈的手一边转头问:“宁州刺史来这里做什么?”
巧了, 清空也不知道啊, 他一得到消息就赶忙过来禀报, 实在是因为最近这些刺史一个比一个挑战人类下限,清空现在听到刺史两个字都觉得心头一沉,都忘了问宁州刺史的来意了。
朱邪狸连忙示意清空先将宁州刺史安顿下来, 然后问清楚来意。
清空赶忙出去, 一时之间房间内只剩下了朱邪狸和李谈。
朱邪狸见没人便放心大胆的对李谈亲亲抱抱摸摸,一边顺毛一边说道:“宁州与长安相邻,宁州刺史必然是个稳妥的人。”
李谈哼了一声说道:“之前我还以为原州刺史也是个稳妥的人呢,结果他跟他这些手下办的都是什么事儿!”
朱邪狸自然是不能为原州刺史说话,但他还是耐心分析道:“当初原州刺史主动过来是因为你抓了他的小舅子,如今宁州刺史应该不是吧?”
李谈想了想:“也未必啊, 谁知道我们在原州抓的人有没有跟他有牵连的,万一呢?”
之前刺史们拒绝借道的时候,李谈虽然觉得这些人有自立的倾向,但还是觉得这些刺史可能是担心他是下一个安禄山,他们也是为了守境安民。
现在?
这些刺史守个屁的境啊!他们治下的老百姓都快被他们祸害完了!
朱邪狸一时之间还真没办法反驳,只好出去低声吩咐人去查一查原州州府官员有没有跟宁州刺史有牵连的。
只要有点关系,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也算!
朱邪狸吩咐完之后,下面人都有一种这是要株连九族的感觉。
然而他们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实在是这位刺史是真的招人恨。
王简祸害的是州府官员,这位可好,直接升级了,连自己治下的百姓都不放过!
朱邪狸回来之后说道:“我让他们去查了,若真能查到什么,倒也免得我们太过被动。”
李谈这才稍微顺气了一些,但还是说道:“那我今天也不想见他!”
朱邪狸颇为好笑说道:“好好好,不见不见。”
李谈这才勉强顺气,这边朱邪狸刚把他哄好一些,那边清空就小跑着回来,一脸犹豫。
李谈见他这样子也有些无奈,便说道:“说吧。”
清空这才说道:“宁州刺史言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闻大王居于此间,特来拜会。”
李谈哼哼着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清空也有些哭笑不得:“好像……还真不是,我看他有点害怕。”
朱邪狸略有些好奇:“害怕?他怕什么?”
还能怕什么,怕李谈把他砍了呗。
宁州刺史本来也不太把李谈放在眼里,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还没怎么听说过宁王的事迹。
就算回京述职,听到些许风声也感受不深。
毕竟之前跟李谈博弈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上层大佬,一州刺史无论放到哪里也都是个人物了,然而进了京他还是要小心翼翼夹紧尾巴做人。
所以宁州刺史只是对李谈有个印象:受宠,不好惹。
但具体不好惹在哪里,他是不知道的。
不过现在他知道了,知道之后一想起之前李谈好声好气跟他借道,结果他十分干脆的拒绝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巨大的恐慌之中。
虽然李谈没有刻意散播风声,但是宁州刺史自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已经知道李谈手起刀落砍了两个刺史的脑袋。
不,不仅仅是两个刺史,两州州府的官员们从上到下被清理了一个遍啊。
以往遇到这种事情宁州刺史大概会直接上疏要求朝廷严惩李谈,可问题是现在朝廷在哪儿呢?
他就算是写了也未必能送的过去啊,还是老老实实过来拜山头吧。
在来的路上宁州刺史就已经决定了——告老还乡!
别等宁王来收拾他了,他还是赶紧自己收拾包袱滚蛋吧。
自己走还能留一条命,晚了怕是全家性命不保啊!
李谈在听了清空的叙述之后颇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人把他当什么了?
他是滥杀无辜的那种人吗?他杀的在这些人有几个是好人?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在这个乱世,被人怕总比别人不把你当回事儿强。
虽然觉得宁州刺史很有眼色,但李谈还是晾了他两天,等下面查清楚原州原本的官员,哪怕是小吏都没有跟他有关系的人之后,李谈才决定见见宁州刺史。
宁州刺史看上去比原州刺史要大上一些,不过外貌也更好一点,身材也保持的不错,看上去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大叔。
李谈看到这个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人懂得克制,宁州刺史这个地位这个年纪,还能将自己的身材保持的年轻人似的,不克制根本做不到。
宁州刺史见到李谈之后便从容行礼:“下官见过宁王殿下。”
李谈微笑说道:“贾刺史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两个人初见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毕竟大家都是颜控,一看对方的脸好感度就偷偷加了加,然后初步接触,发现对方的谈吐也都很合心意。
李谈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宁州刺史看上去不像是个坏人。
不过很快他就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凭借外貌判断,毕竟要论外貌王简和原州刺史其实也不差。
而宁州刺史心中也觉得奇怪,宁王殿下一看就是那种温润君子,怎么也不像传说中的暴君啊。
宁州刺史开口说道:“之前便听闻殿下南下,未曾远迎,还望殿下海涵。”
李谈笑着说道:“贾刺史乃一州父母官,又怎能轻离?”
如果是以往,宁州刺史可能就当李谈在说客套话,然而如今他就忍不住想一想,这是不是李谈在责备他抛下公务往这边跑?
求生欲使贾刺史开口说道:“我来主要是来向殿下求救的。”
“哦?”李谈有些意外:“求救?宁州怎么了吗?”
贾刺史苦笑着说道:“安禄山大军已经逼近长安,如今长安正有义士组织抵抗,然而也不过都是一些散兵游勇,我倒是有心,又担心宁州……哎,如今已经是进退两难,也只能向殿下求助了。”
李谈听后心中嗤笑一声,这群货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之前他想要借道,一个一个理由找的冠冕堂皇,现在主动来求助。
当然贾刺史这也算是合作,如果可以李谈也不想走到哪里,哪里就腥风血雨啊。
他不要名声的吗?
是以李谈表情严肃问道:“如今长安如何了?”
贾刺史摇头叹息:“富户争相出逃,留下来的都是普通百姓,倒是有些游侠儿有些江湖义气,要守护长安。”
李谈叹了口气,这些游侠儿可不是游戏里那些江湖侠士,他们没有那么厉害,最多就是比普通人身手强上那么一点,一群乌合之众全凭一腔热血,如何能够抵御的了安禄山?
想到这里,李谈也不想在这边继续耽误时间,便说道:“如此,正好我要调兵前去守长安,能守就守住,守不住就殉城罢。”
宁州刺史听后瞬间肃然起敬,起身对李谈行礼说道:“殿下大志,下官甘附骥尾。”
不管宁王的品行如何,是不是暴君,这一刻在宁州刺史心里,这位殿下比之弃城而逃的圣人要形象高大的多。
一旁躲在角落里啃苹果的执夷撇了撇嘴,殉城什么的是不存在的,如今的李谈,只要他不想死,就没人能让他死!
当然将他手中的武器都破坏了倒是有可能,可问题是李谈这个人一向是居安思危,他这次出来之前在书院混了那么久为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师徒值以防万一啊,就算有人能破坏掉他的武器,他也能分分钟换出新的来。
这一次会面可以说是双方都比较满意,李谈更是多问了几句如今长安的情况。
得到的结论就是——乱。
如今的长安乱到了一定程度,以往的法治清明已经不复存在,原本在刑部京兆尹和大理寺三管齐下才镇得住长安的那些牛鬼蛇神。
可现在没有人能震慑的住他们,长安的百姓在安禄山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
李谈叹了口气,他相信世界上好人多,然而在乱世的时候,好人总是敌不过坏人。
谈完之后,他就让宁州刺史先去休息了。
等宁州刺史走之后,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之前清空不是说宁州刺史打算告老还乡的吗?
虽然宁州刺史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可问题是这次见面宁州刺史可是绝口不提告老还乡的事情啊。
他当然不会觉得清空在撒谎,没这个必要。
所以,肯定是什么让宁州刺史忽然改了主意。
李谈有些纠结,他又不能让人去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老还乡。
可是如果宁州刺史不自己主动走的话,李谈要怎么才能让他走呢?
毕竟哪怕他对宁州刺史的印象还不错,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希望将整个宁州府给清洗一下,至少话语权要在自己人手上。
宁州可是通往凉州的必经之路,就算是绕路的话也要经过宁州的。
当然他也可以故技重施,去查一查宁州刺史有没有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只不过,如果让李谈选的话,他宁愿头痛,也不愿宁州刺史跟原州和兰州刺史一样丧心病狂。
就在李谈啃着手指头思索怎么想办法换上自己人的时候,宁州刺史正在外面闲逛。
跟着他闲逛的是谁都想不到的人——朱邪狸。
宁州刺史不知道朱邪狸的身份,但是却听说这位是宁王身边的红人。
原本他就在思索怎么才能打探出宁王的喜好然后对症下药,恰巧在街上就碰上了这位红人。
宁州刺史热情的请朱邪狸吃饭,朱邪狸想了想派人去跟李谈说了一声,也就跟着宁州刺史走了。
席间两个人推杯换盏,话说了一堆,然而全都是场面话,两个人各怀鬼胎,谁都没有交心。
只不过跟朱邪狸吃了一餐饭之后,宁州刺史越发不敢小瞧李谈——连他身边随便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心机城府,更遑论其他。
然而宁州刺史却不知道,朱邪狸可不是什么随便一个人,论城府的话,估计十个李谈也比不上一个他。
否则他没有这份本事,怎么可能在父亲惨死,部族被灭了一半的情况下,还能重新给部族找一个栖息之地,重新建城?
诚然李谈给予了他很多帮助,然而实际上李谈的作用只不过是加速了这个过程,就算没有李谈,朱邪狸也一样能自食其力。
可别忘了,在原著中,朱邪狸也是家破人亡,结果最后人家当上了皇帝。
宁州刺史被朱邪狸唬的放下了心里的小九九,一边邀请朱邪狸在原州逛一逛,一边盘算着怎么说。
朱邪狸也想看他到底想怎么做,便跟在他身边,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宁州刺史忽然开口说道:“我上次来原州还是三年之前。”
朱邪狸没有接话,只是转头看着他示意自己在听。
宁州刺史继续说道:“当时的原州可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朱邪狸挑眉:“那是什么样子?”
宁州刺史想了想说道:“毫无生机,虽然州府也算的上繁华,但是老百姓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的,仿佛活着就已经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朱邪狸想了想,点头说道:“大王带着我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也的确是如此。”
宁州刺史再接再厉说道:“那时候原州城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风月一条街服务的,其他东西都……不太行,当初我在这边转了一圈之后,心里其实是得意的,对比起来,宁州比这里好太多啦,是以我也自认为治理有方。”
朱邪狸听到这里就知道快要进入正题了,便问道:“宁州是什么样子?”
宁州刺史笑道:“我就不自夸了,恐怕过不了两天内,大王就要亲自驾临宁州,到时候小郎君亲自去看就是,不过,纵然我觉得宁州不错,比起殿下,还是不由得自惭形秽,殿下到了原州这才短短几天?原州这就已经大变样,百姓的脸上也有了笑容,殿下……才是真正的心系百姓,关心民生啊。”
朱邪狸矜持地笑了笑,虽然宁州刺史夸的是李谈,然而听在朱邪狸耳里却比夸他还要开心。
朱邪狸心想:我的阿恬当然是很好的,你们比不上是正常的。
宁州刺史没有得到朱邪狸的回应,但看了看朱邪狸的表情,他就继续说道:“今日我面见殿下的时候曾说愿甘附骥尾,那是被殿下一腔热血所动,如今看了原州城,便是让我为殿下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朱邪狸明知故问说道:“哦?这又是为何?”
宁州刺史感慨说道:“因为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像殿下这样事必躬亲的地方官员了。”
朱邪狸觉得自己听明白了宁州刺史的意思,便说道:“如今百废俱兴,正赖你我勠力同心辅佐大王开创太平盛世。”
宁州刺史正色说道:“自然如此。”
朱邪狸明白了宁州刺史可能就是想要通过自己来跟李谈剖白一下,而宁州刺史也觉得朱邪狸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个人兴尽而散,朱邪狸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李谈扬着下巴面色不善地看着他说道:“我在这里忙成狗,你居然还有闲心出去玩,你等着,明早我就不吃饭去揍宁州刺史一顿。”
朱邪狸听后颇有些哭笑不得:“宁州刺史都要死心塌地跟着你走了,你为什么要揍他。”
李谈瞪大眼睛:“朱邪狸你果然变了,你都不关心我为什么不吃饭!”
朱邪狸:……
他走过最远的路大概就是李谈的套路了。
在面对李谈的胡搅蛮缠,朱邪狸十分干脆的走过去把他往前上一推,掐着李谈的细腰就开始亲。
李谈本来也就是工作之余调戏一下朱邪狸,在一开始意思意思的推了推他之后,很快就伸手揽住朱邪狸的脖颈配合起来。
等到朱邪狸放开他的时候,李谈气喘吁吁说道:“就知道……堵我嘴,哼。”
朱邪狸轻轻啃食着他的脖子,轻笑道:“不喜欢吗?”
好吧,还是挺喜欢的。
李谈察觉到朱邪狸那双手越来越不安分,不由得推了推他说道:“差不多行了啊,大白天的,你跟宁州刺史跑出去一趟都说什么了?”
朱邪狸有些怏怏地收回手,拉着李谈坐下来说道:“不过就是那些话,我看宁州刺史大概是没有了要告老还乡的心,他是想跟着你干啊。”
李谈颇有些惊讶:“跟着我干?他不怕死啦?”
之前宁州刺史还怂成一团,准备卷铺盖走人的,怎么这会就愿意跟着他干了?
朱邪狸将他跟宁州刺史说的话复述一遍之后,才笑着说道:“必然是看到你对百姓好,知道你心善,自然就不怕了。”
李谈哼唧了一声说道:“那是他没看到原州刺史怎么被砍头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也好,只要他做的不过分,我就忍了他了,大敌当前,谁有空天天跟他们纠缠这些。”
朱邪狸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李谈被王简和原州刺史搞得不敢相信这些刺史。
反正以他跟宁州刺史交谈来看,宁州刺史倒未必是坏人。
既然决定接纳宁州刺史,李谈就将原州的事情捋顺之后,交给了贺知章派来的人。
那些学子固然激动,毕竟他们学那么多为的就是一展所长,不过将一州之地交给这些菜鸟,李谈肯定是不放心的,所以他直接将杜甫给拽了过来。
杜甫原本以为李谈在原州收到了许多东西,或者是让他来计算税收什么的。
毕竟现在原州兰州都算得上是李谈的地盘了,税收……想要交给朝廷,也送不过去啊,只能自己收了。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李谈居然是让他来做一州刺史,杜甫当时就有些惊讶,连忙说道:“我如何能做一州刺史?”
李谈说道:“我的封地比原州还大许多,这你都支撑下来了,又如何做不得刺史?”
杜甫苦笑:“那怎么能一样呢?”
虽然说李谈的封地不小,但实际上李谈只是取那里的税收而已,真正的行政还是归当地官员管,而那些官员自然是归朝廷管。
所以杜甫的事情其实并不多,要不然他哪儿来的时间天天跟李白贺知章等人喝酒作诗?
李谈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直接摆手说道:“这边的事情我都已经计划好了,你了解我的习惯,只要按照这个继续做下去就可以。”
杜甫见李谈坚持,只能战战兢兢的接过了重任。
朱邪狸有些奇怪:“我以为……你会让太白先生过来的。”
他没想到李谈居然是让杜甫过来了。
李谈摇了摇头说道:“太白先生……不太适合执掌一州。”
李白生性浪漫,为人热血侠义,这都是优点,然而这样的优点是不适合当一州主管的,太容易被人摸到脉络从而利用了。
杜甫比李白强的地方在于他比较踏实,可能跟出身还是有关系吧。
而且李谈是有点私心的,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杜甫写过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虽然现在的杜甫应该不至于再写出这样的诗来。
但他那颗心其实还是一样的,那李谈就给他一个“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机会。
哦,天下寒士这个有点大,可能不行,但一州之地还是可以的。
这个就没办法再跟别人说了。
宁州刺史在前面领路带着李谈到了宁州,不得不说,进了宁州地界之后,整个民风似乎都与原州不同。
虽然宁州的百姓依旧在辛苦劳作,但也看得出,他们对于生活还是充满了希望的。
路过田间的时候,也能听到欢声笑语。
在距离长安如此近的宁州,百姓能够这样安稳,别的不说,至少在安民这一方面,宁州刺史做的的确不错。
到了宁州府之后,李谈特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宁州刺史倒是没做那些官样子,整个宁州府呈现出来的就是最原始的风貌。
看上去的确比原州要强上许多,宁州刺史敢改变主意大概也是有底气的。
更让李谈惊讶的是他到了宁州休息了一天之后,宁州刺史直接就将所有的政务上交,堂堂一州刺史,愣是把自己定位成了司马长史,抢了这两位的活。
司马和长史大概都得到了提醒,一个个见到李谈怂的跟鹌鹑似的,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不过李谈也不是抱着找茬的心来的,在看让人看了一下宁州的政务差不多之后,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之所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因为宁州从上到下也都不是清官,多多少少都会有贪渎的情况,只不过这些人比较有分寸,在李谈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而且这些人又没有因为贪渎而丧心病狂的不管百姓死活,反而百姓过的还挺好的。
宁州刺史甚至将自己的规划跟李谈说了一下,一看这位就也是有野心有抱负的,想要将宁州建设的更好一些。
然而不幸,遇到了战乱,所有的事情都只能搁置下来,府库的钱财都要用来征兵。
对于征兵,李谈还是很感兴趣的,征兵的方法和规定很能反映出一个地方行政长官的眼界。
贾刺史见李谈对征兵感兴趣,便小心翼翼说道:“募兵已经开始,标准我也提前制定,还请殿下过目,若是有不妥之处,我等再修改便是。”
他是身后的长史跟司马连忙跟着点头,那怂样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州司马和长史。
李谈也没时间跟他们计较这个,他心里也在嘀咕——他的形象这是被传成什么样了啊?
他一边嘀咕一边看了一眼手上的这份募兵的规则,说实话,宁州刺史的确是有良心的了。
募兵要求年十五以上,一户人家留一青壮顶门立户,不致百姓因为战乱而绝户。
只从这两条来看,就已经很符合李谈的要求。
如果他募兵的话,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李谈满意地点点头:“嗯,你这样做很好,宁州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宁州刺史听到他这句话,这才将心放进了肚子里。
天知道他刚刚多怕李谈看着看着忽然生气说句:这里不行,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砍了。
还好还好,这位殿下还没有那么凶残,并且非常懂官场规则。
宁州刺史小心翼翼问道:“那……其他人……”
李谈摆手:“其他人都跟你配合惯了,也不用换太多,对了,当地折冲府的人与你关系如何?”
宁州刺史立刻说道:“下官不敢与将领交往过密。”
李谈没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宁州刺史只好赔笑说道:“什么都瞒不过殿下的眼睛,我与折冲都尉倒是有些来往,只不过之前圣驾……离开长安的时候,他就带着兵马被调了过去,如今折冲府并没有剩下多少人。”
李谈点点头,他之所以确定宁州刺史一定知道折冲府的情况就是因为现在这个乱世,手上有兵才能保障自己的安全。
一州的兵力都在折冲府,宁州刺史哪怕之前跟折冲都尉没什么来往,只要他不傻,现在就不可能还不跟折冲都尉来往。
只不过让李谈惊讶的是这里的折冲都尉居然已经被调走了。
他想了想说道:“宁州折冲都尉一职不可久悬,我这便重新任命。”
宁州刺史听了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之前李谈对兰州和原州两地的刺史说砍就砍,然后重新任命,他以为这样已经很出格。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殿下居然还敢动折冲府!
在李隆基登基之后,最忌讳的就是皇室或者封疆大吏与将领过从甚密,李谈这个可以说是直接戳中了李隆基的死穴啊。
李谈看出了宁州刺史的震惊,直接拿出了圣旨说道:“朝廷已经许我便宜行事。”
宁州刺史看到那道圣旨之后麻溜的跪了,这一下他心里才真正踏实。
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老老实实跟着宁王走吧。
毕竟宁王有实力还有朝廷认可,基本上在这一片没人是他的对手了,而且就冲着李谈要去长安这件事情,宁州刺史就不会给他使绊子。
要知道一旦长安陷落,那么宁州就一定会倒霉——他这里有朝廷设置的粮仓啊!
对于宁州的折冲都尉,李谈也是十分慎重,这里太过重要,若是有个万一……他真没打过安禄山,需要退兵的话,那就必定要来宁州做暂时的退步。
他想了想直接将袁哲掉了过来,反正吐蕃那边现在应该不会过来找麻烦,就算真的找麻烦他对孟知涯设置的机关还是有信心的。
至少那些机关守城是没问题的,可惜长安不好这么搞,毕竟时间太紧,而且长安太大,许多地方需要拆除。
拆了重建,跟在直接重建比起来,多了一个步骤就会浪费很多时间。
而如今安禄山未必会给他这个时间。
李谈在决定直接去长安之后,就开始往宁州调兵。
宁州百姓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只不过当他们看到李谈手下重装兵马之后,对于李谈的军队倒是空前信心高涨——毕竟李谈手下的兵什么都是最好的,精气神都不一样。
他调来的兵马暂时住在折冲府,而之前被征兵而来的那些青壮百姓原本都情绪低落,如今见到李谈的兵马之后,居然还生出了些许向往。
别的不说,那些盔甲是真的好看啊。
李谈在听到人议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费了半天心思,带着人一起弄出来的特殊制式的盔甲是真的有用。
他之所以这么费心思就是想要这盔甲既实用又好看。
只要是男人大概没有人能够抵抗这样重装冷兵器的浪漫。
也正是因为这样,有好多被征召进宁州折冲府的士兵都在偷偷问宁王的军队还收不收人。
然而李谈并没有为这件事情而开心,因为他跟朱邪狸分别的日子到底是来了。
当初在他南下的时候,朱邪狸就说过要走,只不过兰州和原州的乱象让他担心,所以他留了下来,直接等到李谈将宁州都捋顺之后,这才准备离开。
李谈是十分舍不得他的,恨不得分分钟将他们的计划推翻。
李谈抱着朱邪狸的腰说道:“要不别去了吧,我觉得安禄山打不过我。”
朱邪狸也不知道李谈哪里来的信心,无奈地摸着他的头说道:“让他们窝里斗能够减少我方许多伤亡,我们不是已经计划好了吗?”
李谈没吭声,他当然知道这样是最好的,他也知道如果换一个人可能他就直接跟对方喝践行酒了。
然而轮到朱邪狸……哪怕他知道朱邪狸才是老天最喜欢的崽,开挂开的比他还大,但他还是会担心。
朱邪狸抱着他安抚了一晚上,第二天李谈只好唉声叹气的送他走。
宁州刺史不知道朱邪狸去做什么事情,还以为他是去提前探路的,见李谈不开心他便说道:“如今长安还没乱到那种地步,殿下也无需太过担心。”
李谈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准备一下,我明日出发。”
宁州刺史:?????
他满脸茫然地看着李谈的背影,发现自己根本搞不懂这位殿下在想什么。
您都让那位异族美人前去探路了,难道不等回应就去吗?
然而宁州刺史一个字都不敢问,开始紧锣密鼓的给李谈准备出行的东西。
跟之前轻装从简不同,李谈这次进京是要大张旗鼓过去的,能摆多大排场摆多大排场,就是为了安定京城的人心。
虽然李谈觉得,这样做大概也没什么用,当初李隆基还大张旗鼓的下诏要御驾亲征呢。
结果如何?直接悄悄跑了啊!
所以李谈已经准备好了去收拾李隆基留下的烂摊子。
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安禄山的大军还没来得及进入长安——李隆基唯一做的正确的事情大概就是派人去阻拦安禄山的军队。
虽然他完全是为了自己能够跑远一点,那些军队根本就是为他断后用的。
李谈要进京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一样从宁州传到了京城。
他当年在京城的时候,虽然发生了很多事情,然而在百姓那里他还是低调的,对他印象不深。
提起他百姓们想得最多的就是那几次大捷露布至京的事情以及太庙献俘。
不得不说,李谈的履历还是能让百姓多少有些安心的,然而他们心中还是有着怀疑。
他们已经不敢报期望了,万一这位回头也跑了呢?
李谈进京那天,说得上是万人空巷。
他特地放弃了豪华的马车,直接一身软甲骑在马上——将领就该有将领的风采。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他的脸嫩,看上去气势就没那么强。
不过这一点也被他身后整齐的军队给弥补了。
李谈走在长安最宽阔的马路山上,越走心就越沉,他从来没想过长安有一天会变得如此萧条。
百姓都来围观他,然而也没有多少人,触目所及之处他都能看到有许多富户的院落都空了。
李谈一路来到了他的王府门前,抬头看看王府的牌匾,心中颇有些感慨:他费劲巴力的将所有人都从长安救了出去,结果一转头自己又跑回来了。
就在李谈感慨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宁王殿下未得许可便私自入京,罪同谋逆。”
李谈听后微微一愣,这时候还有人跟他纠结这个?作死呢?
他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含笑看着他的大理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