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邪狸看着李谈无奈说道:“别闹了,快点回去, 若是被圣人发现……”
李谈直接丢过去一样东西, 朱邪狸连忙住嘴手忙脚乱的接住之后, 仔细看了看才惊讶说道:“凉州刺史印?你……你怎么会成了凉州刺史?是不是我连累了你?”
朱邪狸一边说一边有些懊悔, 当初他被李谈救回来之后就应该立刻离开,也就不至于被人发现。
李谈连忙又掏出一块印玺说道:“还有这个还有这个……”
朱邪狸接过来之后低头看了一眼顿时:……
河西节度使之印,所以也就是说李谈现在掌握着河西的军政大权,可再有权利这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李谈踮起脚伸手揽住他的肩膀, 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没得罪谁, 就是想自己出来走走,早就在长安呆烦了,书院也有贺监帮我看着, 我就过来啦。”
朱邪狸抿了抿唇,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李谈自己主动要求过来的, 也是因为他。
要不然,以李谈受宠的程度,他完全可以当个上州刺史。
凉州这破地方哪里值得他来?
朱邪狸反手揽住李谈的腰把他抱在怀里,十分发愁的说道:“凉州最近比较不安稳, 你现在来不太是时候啊。”
李谈听了之后只觉得十分惭愧, 他到了凉州就来找朱邪狸了,都还没来得及去看看凉州的近况。
他小声问道:“凉州现在怎么了?”
“干旱。”朱邪狸说道:“不过在这边干旱是常有的事情,不过因为已经连续两年干旱,所以今年如果再这样干的话, 就需要朝廷赈灾。”
李谈皱眉:“朝廷年年都有往这边拨粮食赈灾。”
朱邪狸冷笑道:“你觉得能到百姓手上吗?”
李谈挑眉:“那正好,我倒是想看看谁那么大胆子在我眼皮底下做手脚。”
朱邪狸说道:“让唐堂回你身边吧,上一任的凉州刺史……可是死于非命。”
李谈有些意外:“不是说病死的?”
朱邪狸说道:“自从上一任刺史到这里之后,短短三年时间,一家人几乎死绝了,你觉得这是正常的?”
李谈心中一凛,点点头说道:“你若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放心吧,我心中有数,更何况他们若是给我下毒……可真是打错算盘了。”
毕竟无论什么毒最多也就是个一指回鸾的事情,都不会耗费他太多时间。
只不过,有人天天能够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这种事情也是很烦,所以他还真是需要去小心将州府梳理一下。
朱邪狸还是坚持说道:“唐堂……”
李谈摆手:“唐堂就留在你身边,放心吧,我这里没有那么危险,相反,你那边还是很危险的,山中怎么样,日子不太好过吧?”
李谈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朱邪狸的脸,自从瘦下来之后,这么久了,朱邪狸也依旧没有胖回来,而且眉宇之间还带着些许疲惫,想来安顿一个部族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他今年才十七周岁,虚岁十八,这么重的担子压到他身上,李谈真担心他会承受不了。
朱邪狸笑了笑:“至少已经有了能落脚的地方。”
李谈看着他说道:“你等我一段时间,等我将凉州府上下都收拾干净之后,你就带着你的人过来,我给你们划一块地方。”
朱邪狸立刻正色说道:“这可不行,若是被人知道一本参上去,就算圣人再宠信你,通敌的罪名一旦下来,你也不好脱身。”
李谈挑眉:“那就不让人知道好了。”
朱邪狸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还想与吐蕃接触一番。”
他说完之后有些犹豫说道:“我知道你对吐蕃没有……”
李谈摆摆手说道:“按照你自己的步调走,不用管我,反正你又不会加入吐蕃,吐蕃跟大唐的恩怨那是我们的事情。”
朱邪狸听他这样说,心下就越发的愧疚,便低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与吐蕃有太多牵扯的。”
李谈认真说道:“你现在与吐蕃实力相差悬殊,就算接触也不过是与对方以物易物,唔,你如果需要什么就跟我说,别觉得凉州穷就是我穷啊,我来了凉州也不会穷了,大不了你用东西来跟我换嘛。”
朱邪狸失笑摇头:“我能有什么?”
李谈凑过去说道:“怎么没有?你就是最大的宝藏啊,美人~”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亲了亲朱邪狸的唇角,朱邪狸猝不及防之下被他调戏了一番,一个没忍住就把人压在旁边的树上亲。
等最后李谈被放开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一度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缺氧而晕过去。
在这样的亲近过后,两个人就不在讨论公事,毕竟虽然李谈到了边关,但他们两个想要见一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将有限的时间耗费在谈论那些可能根本没有结果的公事上,怎么想怎么傻。
最后分开的时候,李谈安慰朱邪狸也是安慰自己说道:“等我将凉州捋顺了就好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了。”
朱邪狸越听越是担心:“你别太急,凉州长史毕竟是本地大族出来的,只怕没那么容易收服,你千万要小心。”
李谈摆摆手说道:“放心吧,世家大族我见到的也不少了,更何况再难缠会有京里的官员难缠吗?那些人都奈何不了我,更不要提他一个小小的长史。”
朱邪狸见李谈充满信心,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也相信李谈心里有数。
李谈临走之前问道:“窈娘和你妹妹我都带过来了,你要见她们吗?是让他们留在凉州,还是让她们来找你?”
朱邪狸略一犹豫说道:“让她们留在你那里吧,我这里条件还是差了一些。”
当然他让母亲和妹妹留在李谈那里也不仅仅因为环境好,实际上就凉州府城那个环境,也就比他现在的营地好上一点有限。
其实他这是变相将母亲和妹妹当成“人质”放在李谈那里,就是告诉对方自己一定会回去找他,不管到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什么身份。
而且身份这种东西,他真的是不在意,大不了他们两个就远走高飞嘛。
李谈听后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说道:“这样吧,我回去问问窈娘,如果她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我就派人将她送过去,我觉得……作为母亲,或许她更愿意陪着你。”
朱邪狸愣了一下才笑道:“你比我细心,好吧,你帮我问问阿娘。”
李谈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跟朱邪狸分别。
虽然舍不得,但是他的心情比起在长安的时候好很多了。
至少他们有了见面的机会,在长安的时候,那真是……就觉得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了。
李谈的好心情在回到州府之后就被削减了一些。
毕竟杜甫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严肃,严肃到了他以为是不是天塌了下来。
杜甫看着李谈叹了口气说道:“大王,这个凉州府……有点麻烦啊。”
李谈挑了挑眉问道:“哦?有多麻烦?说来听听?”
杜甫说道:“别的不说,您先去看看刺史府吧。”
李谈来了之后就暂时住在了驿馆,毕竟头一天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今天他就让人去整理刺史府,而他……偷偷跑去会情郎了。
他跟着杜甫到了刺史府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就知道不用进去了——大门口该有的都没有,不该有的有一堆,甚至有许多建筑垃圾。
李谈看完之后就忍不住笑道:“呦,感情这刺史府是新建的?砖头什么的都没清理干净呢?”
杜甫低声说道:“里面更过分,一天时间根本整理不完。”
杜甫这句话刚说完,就有人在后面说了句:“下官拜见宁王殿下,殿下千岁!”
李谈顿时满头黑线,这特么是从哪儿学来的?大唐也不流行这样请安啊。
他转身看去,发现身后是一位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男子应该是当地胡人,肤色很深,长得肥头大耳。
李谈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想问候:二师兄你好啊。
好在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刚想问对方是谁,那人便上来说道:“下官乃是凉州长史贺宽。”
李谈矜持地点了点头:“贺长史。”
贺宽赔笑说道:“下官前来请罪,这刺史府尚未来得及收拾,还请殿下责罚。”
李谈盯着他半晌,盯的贺宽都心下有些狐疑的时候,忽然听到面前这个少年亲王直接说道:“那就罚你一年俸禄吧。”
贺宽听了之后脸上的笑容险些没有挂住,整个人顿时都懵在了那里。
李谈看他双眼冒火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两声,当他不知道贺宽所谓的请罪根本就是装模作样?
更甚至,对方很可能用请罪作为借口,来看他笑话。
毕竟,刺史府弄成这个样子,明显就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也不知道贺宽是不是在当地横行无忌惯了,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
他之前居然拿这么一个人跟京中大员比,可真是侮辱京中的官员。
贺宽见李谈要走,连忙讨饶说道:“下官知错,还请宁王殿下手下留情!下官没了俸禄,这一家老小怕是要喝西北风了啊。”
李谈一边往里面走一边慢慢说道:“那就以工代赈好了,反正刺史府的活看起来也不少,正好我要请人过来清理呢。”
贺宽听得目瞪口呆,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以往京中来的官员,一个比一个要面子,而且为了显示自己宽大为怀,一般都会忍下这口气,怎么这位就不一样呢?
李谈余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说道:“是不是特别意外?不过也正好,让你知道一下我的脾气,我跟你说啊,以往朝廷选来的刺史,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讲道理,只不过呢,我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不讲道理,我现在说你可能没什么体会,以后慢慢你就懂了。”
李谈说着还仿佛没看到贺宽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贺宽艰难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殿下说笑了。”
李谈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说道:“不不不,这真不是说笑,毕竟我在长安的时候就出了名的不讲理了,不信你去问问……哦,李林甫已经仙逝,安禄山也跑了,唔,若你认识御史台的人,或许可以问问他们,他们会告诉你我怎么不讲理的。”
贺宽眼神渐冷,他也没想到这位亲王这么难缠,不过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位毕竟年少,据说也很得宠,在京中肯定呼风唤雨惯了。
没关系,他也不仅仅只有这一个方法。
他转头看了一眼随从,其中一个随从立刻会意,点了点头,转头就跑了。
杜甫见到之后刚想说什么,李谈就抬手制止住了杜甫。
他就想看看这些人到底还有什么手段。
趁着这个机会他将整个刺史府都走了一遍,忽然就有点想念孟知涯了。
不过好在,他在临走之前,孟知涯将自己教的几个记名徒弟让他带了过来,虽然可能没有孟知涯的本事,但设计建造个王府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
李谈转完一圈之后转头对着清空说道:“稍微清理一下能住人就行,回头让张叶和刘昌两个人去督造王府,反正将来我们还是要搬进王府的。”
贺宽在一旁听得面皮只抽,深深察觉到了来了一位亲王刺史的麻烦。
就在李谈要离开的时候,忽然看到街头浩浩荡荡走过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脸上有刀疤的彪形大汉。
那大汉昂着头走过来,说出了一串带着口音的话:“谁是新任刺史?”
李谈看了一眼贺宽说道:“我就是。”
刀疤脸打量他一番之后,态度不由得软化许多:“小郎君生的细皮嫩肉,真是俊俏的紧。”
还没等李谈身边的王紞说话,贺宽就呵斥道:“放肆,宁王殿下也是你可以品头论足的?”
刀疤脸一脸的不在乎,扬了扬下巴说道:“就算是亲王,欠债还钱也是天经地义的。”
李谈不由得笑道:“哦?我都不认识你,如何就欠了你的钱了?”
刀疤脸说道:“欠我钱的不是你而是刺史。”
他一边说着一边抖开一张纸说道:“喏,这是欠条,前任刺史将刺史府输与我了,所以这座刺史府应当归我了吧?”
李谈身边的侍卫将那张纸接过来之后呈给他,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果然是一个欠条,只不过欠条之上只有手印,没有其他任何姓名签字。
李谈看完之后就说道:“虽然看上去是真的,但你怎么能证明这是刺史的手印呢?堂堂刺史难道连字都不会写?就算不愿写字也是有印信的,这些一概没有,就凭着这一个指印,你就说这是刺史的欠条?”
刀疤脸立刻说道:“我大头陈向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在凉州是人尽皆知的,殿下可不能如此冤枉我。”
李谈嗤笑一声:“我还没治你的罪,你倒先说我冤枉你了。”
刀疤脸立刻说道:“我是苦主,我有何罪?”
李谈问道:“这欠条是真是假姑且不论,这刺史府乃是国家公器,非一人之物,谁都没有资格用它来做抵押,你接受了还敢过来要账,这就是违法,懂吗?”
刀疤脸问道:“难不成刺史还要赖账吗?”
李谈忽然问道:“你说这是前任刺史欠的,那我倒要问问是怎么欠的?为何你不找他要?”
刀疤脸说道:“他赌输没钱,就用了这个来抵押,他说等他离任的时候就会将刺史府交给我,谁知他居然一夜暴毙,我无奈之下只能来找您要账了。”
“赌博?”李谈问道:“你是开赌场的?”
刀疤脸昂头说道:“正是,所以还请殿下兑现这欠条吧,否则……”
李谈明白了,这是找了地头蛇来啊。
贺宽自己还有点底线,或者说不想自己出手,就找了这个刀疤脸来,还弄了个不知真假的欠条。
李谈负手说道:“你的赌坊在哪儿?我倒是想看看凉州的赌坊比起长安来怎么样。”
刀疤脸皱眉:“殿下这是想要赖账?”
李谈笑了笑:“谁说的?你既然说这刺史府是前任刺史输的,那我再去赢回来不就行了?”
刀疤脸看了一眼贺宽,贺宽对着他缓缓闭了闭眼。
刀疤脸果断同意说道:“如此还请殿下随我来。”
李谈当即带着人跟他一路去了赌坊。
到了那里他才发现,那个地方或许是凉州最繁华的地方了,赌坊青楼酒肆应有尽有,只不过进出的人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当然也可能是他戴上了有色眼镜,他站在赌坊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想到了之前进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
忽然心情就有点不好,他心情不好就变得十分不可理喻,在刀疤脸不怀好意笑着请他进去的时候,他脸色一沉,转头对身旁的侍卫说道:“砸了!”
他的侍卫也算是训练有素,听到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就进去开始砸场子。
刀疤脸万万没想到情况直接急转直下,是啊,谁能想到这个少年刚刚还言笑晏晏,十分自信的准备跟他赌一赌,可到了这里之后就直接开始砸场子了呢。
坐在李谈肩膀上的执夷同情地看了一眼刀疤脸,觉得贺宽和这货都应该先去了解一下李谈比较好。
毕竟之前李谈在长安的时候就是那种你不让我好过,我就掀桌子大家都别想玩的主。
现在他被建宁王刺激的犯病一次之后,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刀疤脸眼见李谈的人进去大肆打砸,连他的护卫都有点不是对手,不由得恶狠狠说道:“殿下也太不懂规矩……”
他还没说完,李谈就打断他,一脸傲慢说道:“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要讲规矩也是我来讲。”
刀疤脸冷哼一声:“想讲规矩也要看谁的拳头大!”
他说完就打了个呼哨,然后从旁边的青楼酒肆之中,冲出来了一堆身材高大的胡人。
贺宽在一旁假惺惺说道:“殿下,殿下不要冲动啊。”
李谈被胡人包围了脸上也没有任何害怕的意思,直接打了个响指说道:“那就看看好了。”
然后所有人都听到了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
他们顺着声音抬头一看就看到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往这里跑来,因为队伍绵延不绝,一时之间他们居然都不知道这究竟有多少人!
那群士兵过来之后迅速就控住了场子,刀疤脸手下的人是不少,然而那些人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
李谈这一个响指至少叫来了三百人,不说士兵们身上都穿着铠甲,拿着的武器也都很精良,就但看人数,刀疤脸他们也赢不了啊。
此时刀疤脸直接被按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刚刚无法无天的模样。
贺宽比他好一点,至少还站着,只不过站也站的不太稳了。
他几乎是骇然地看着李谈,别说他,这整条街上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这位身着亲王服饰的少年。
李谈负手站在那里说道:“本王初来乍到,你们可能不太清楚本王的脾气,不过,今天过后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对了,顺便说一句,按照大唐律例,亲王有三百亲卫,不过圣人念本王所行偏远,便特赦本王随行千人护卫。”
李谈说到这里,转头看着贺宽笑了笑说道:“这千人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若是有谁不服,尽可以试试。”
所有人瞬间噤若寒蝉,一声都不敢吭。
李谈低头看着刀疤脸问道:“现在……坊主能好好谈谈欠条的事情了吗?”
刀疤脸此时还被按在地上呢,只能挣扎喊道:“我错了,还请殿下网开一面!”
李谈蹲下来问道:“哦?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错哪里了?”
刀疤脸争辩说道:“这个欠条是别人给我的,我一时贪心,没有去验证真伪便找去找殿下,是我的错!”
李谈笑了,虽然刀疤脸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心思也真是转的快,居然想到了这样的理由。
他也没有真的想要对刀疤脸赶尽杀绝,便说道:“既然如此,下次你可要好好注意才行,这要是换个人,没有欠钱,却要还钱,岂不是很冤?”
刀疤脸连忙说道:“是是是,以后我一定注意。”
李谈站起来说道:“念你初犯,便关进地牢三日以示惩戒吧。”
刀疤脸立刻哭喊求饶,李谈立刻说道:“再喊一个字就多加一天!”
刀疤脸立刻闭嘴不敢再出声,他有预感,这个少年说得出做得到。
李谈环视四周,满意的看到其他人脸上都带着畏惧。
然后他就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他走的时候看都没看贺宽一眼。
然而贺宽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等到刀疤脸被关进地牢之后,他才趁着李谈休息,摸过去说道:“兄弟,你委屈两日,这次是哥哥失策,等你出来哥哥再给你赔罪。”
刀疤脸没好气的看着他说道:“贺长史,你这次可把兄弟害惨了,之前你说什么来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结果呢?这特么不仅是强龙,还是霸王龙啊!”
贺宽连连告饶说道:“是哥哥的错,可我也没想到他这么霸道,而且带来那么多人,以往来这里当刺史的要么是没背景,要么是得罪了人,哪个过来之后任凭他骨头再硬,不也不要向咱们低头?可这位宁王……我是真的看不懂了。”
有背景又受宠干嘛千里迢迢跑凉州来受苦啊?
刀疤脸嘿了一声说道:“我不管他如何,你最好期待他早点回去继续当他的王孙公子,否则……我们谁都别想过好日子!”
刀疤脸一想到自家被砸了个稀巴烂的赌坊就一阵心疼,重新修葺也是要钱的啊,更别说今天已经损失了不少。
再加上这几天停业的损失,尤其是之前他找来的荷官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出去还要找人,这样一想就更是心疼。
贺宽连连赔罪,等刀疤脸终于消气这才离开。
等到走到天牢门口的时候,他才脸色一便狠狠唾了一口说道:“得意什么。早晚让你好看!”
若不是因为他跟刀疤脸有太多牵扯,担心刀疤脸把他供出去,他哪里会对一个江湖混混低声下气?
贺宽站在门口思考半晌,忽然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人若是死在天牢中,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宁王下的手。
而只要这人死了,他的那些罪证自然也就会跟着消失不见。
就在贺宽思索要怎么动手脚弄死刀疤脸的时候,他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谈派人去打砸的时候,特地让王紞找了一下比较隐蔽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结果王紞居然真的找到了三个小箱子。
箱子并不重,而且上了锁,李谈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带了回来。
在没开锁的时候,他初步判断,这几个箱子里面装的一定不是金银财宝。
如果是金银财宝就不是这个重量了。
他一边让人用王水开锁一边说道:“你有什么想问就赶紧问,我事多,回头可能就没机会解答了。”
他这句话是对着杨昢说得。
杨昢在他身边跟前跟后了半天了,那一脸期期艾艾的表情看着就让他心烦。
杨昢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大王这样会不会太冲动了?我来之前三叔公还跟我说让我小心一点,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
李谈听后嗤笑一声说道:“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跟你说,压不了地头蛇的就不是强龙!”
杨昢看着李谈认真思考是不是出了京,他就解开了什么封印啊。
以前李谈也没这么不讲理啊。
李谈见他一脸费解便说道:“当然这次是简单粗暴了一点,不过我没时间跟他们耗,那么多事情等着我做呢,他们识相一点老实做人,我就暂且不动他们。”
杨昢意外问道:“暂时?”
李谈点头:“是的,暂时,他们俩这样官商勾结,违法的事情肯定没少干。”
他刚说完那几个箱子就被打开,打开之后里面居然全是一本本册子。
李谈拿出来之后翻了翻顿时一脸懵逼:“这啥?”
上面写的跟鬼画符似的,他一个字都没看懂!
王紞走过来拿起一本看了看说道:“突厥语。”
李谈顿时沉默,他这是还要学门外语?
王紞大手一挥说道:“大王不必为此忧心了,交给我便是。”
李谈颇觉意外:“王长史居然还会突厥语?”
王紞谦虚说道:“略知一二罢了。”
李谈估摸着自己就算现学也要一段时间,就直接交给了王紞。
他翻了翻所有的册子,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这上面写的突厥语怎么跟他看到过的不一样?
他连忙取下脖子上带着的狼牙,仔细对比半晌这才确定,狼牙上绝对不是突厥语。
所以朱邪狸这是在忽悠他?
可理由呢?
他心里一阵纳闷问道:“有没有人认得这是什么字?”
王紞凑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这字看起来怎么像是先秦时期的?子美,你来看看。”
新上任的护卫统领陈冲也凑过来看了看,有些奇怪问道:“这是战国时期吴国文字啊,居然还有人用这字?”
李谈听了更纳闷:“你们没认错?”
陈冲还没说话,王紞就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这上面刻的是越人歌啊。”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李谈调笑道:“原来是小娘子送的定情信物,不过这也太迂回了一点,大王现在可知了?”
《越人歌》……这整首诗里流传最广的大概就是最后两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想到当初朱邪狸骗他说这上面写的是突厥祈福的诗歌,只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当初的朱邪狸大概就没想过能将这句话说出口,但又实在忍不住,这才用这种最隐晦的方式表达吧。
李谈心想等下次见到朱邪狸一定要好好取笑他。
王紞和陈冲一见李谈笑的一脸荡漾,还小心翼翼重新将狼牙带回脖子上,便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王紞一边走还一边低声说道:“之前曾听闻大王不近女色,一心向道,如今看来也不是如此嘛。”
陈冲一边点头一边跟着往外走,走着走着忽然就觉得有哪里不对:送心上人狼牙是胡人风俗啊,而且还是男子送才对,他们大王这……
陈冲总觉得自己无意中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一时之间颇有些纠结,他转头看了看毫不知情的王紞,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对方。
王紞感受到他的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的问道:“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问题吗?”
陈冲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件事情闷在肚子里,便摇了摇头。
李谈还不知道一不小心就又暴露了一次,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毕竟到了凉州之后,他肯定不会像在京里一样小心翼翼。
将账本交给王紞之后,李谈就开始着手考察干旱的事情。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凉州在近两年的记载上,年年都有大旱。
每次大旱都会导致颗粒无收。
前两年还能依靠官府放粮度日,今年若还要再旱下去,官府的粮仓也要支撑不住了,只能依靠朝廷拨粮。
不过按照朱邪狸的说法,朝廷拨粮每次也没多少到凉州。
在路上都会被层层剥削,而每次凉州刺史上疏,那些官员都会自辩说这是正常损耗,至于损耗的多……那当然是因为路途遥远啦。
李谈在听说路途遥远。四个字之后还有些纳闷,距离凉州不远的地方就有粮仓,怎么就路途遥远了?
他打开以往的卷宗一看顿时气笑了,不就近调粮,居然大老远从洛阳调,有病吗?
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为了贪墨啊!
李谈原本还想自己解决一下,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是他也没办法让粮食一夜长出,还是需要先上疏申请调粮。
李谈写完正式的奏疏之后,便直接写信给杨国忠,让他想办法敲打一下,伸手可以别太过分。
真要太过分了,就别怪他李谈掀桌了。
杨国忠收到信的时候,顿时喜上眉梢说了句:“三十一郎真乃我杨家贵人也。”
他本来就想找某些人的麻烦,尤其是李林甫党羽之人,这下正好。
就在他思考怎么利用这个把柄的时候,李谈正在发火。
他原本以为那些账本不过是赌坊的来往账目,没想到居然是贩卖人口的账目!
而且是将汉人卖给突厥人甚至吐蕃人为奴!
不仅如此还有他们走私食盐,铁器还有粮食的记录。
这特么才是真的资敌啊!
这里面不仅牵扯到了贺宽,甚至所有州府官员都有关联。
当地那些所谓的世家大族更是一个不落。
怪不得那些人如此排斥朝廷派来的刺史。
这事要是捅上去,这些人有一个死一个!
这一下子就戳了李谈的逆鳞,他冷笑着说道:“看来这州府上下可真是烂到根子了。”
他刚想说把刀疤脸带上来询问,就看到陈冲进来说道:“大王,哈塔木在天牢暴毙而亡。”
李谈面无表情,将账本往桌上一摔冷冷说道:“手脚够快的,以为杀了他就一了百了?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