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许临风告别后,沈容回到了暂住的酒店,他早早便洗漱上床了,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却怎么都睡不着。
沈容仰躺着,愣愣地注视着眼前的黑暗。
他的大脑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今天在火锅店里撞到他腿上的那个小男孩。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眼睛却很大,水水润润的,看一眼就让人止不住地心软。
小孩子都那么可爱的吗?沈容心顿时热了起来,有什么念头在蠢蠢欲动。但沈容清楚地知道,即便那个孩子是他生的,不管那个孩子有多可爱,都与他没有关系。所以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沈容辗转反侧大半夜,最后自暴自弃地吃了片安眠药。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安眠药了,可是他现在太过混乱,很难平静下来,他便干脆用药物强迫自己入睡,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后来,沈容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睡梦中仍旧不太安稳。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个小男孩,长得不高,小萝卜头一般,但是非常可爱,他光是看着就心情澎湃,胸口像是被塞满了棉絮,又软又暖。虽然小男孩的面孔好似被烟雾笼罩,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是沈容本能地对他感到亲近。
沈容直勾勾地望着那小男孩,不自觉挪动脚步向前走去,他激动得眼睛酸胀,双手都在颤抖,可是他却始终无法靠近那个男孩。
沈容拼命向他跑去,他想要抱抱那个孩子,想要……给他全部的爱,可是他为什么碰不到他?
后来,沈容颓然跪倒在地上。他整个人都被绝望而难过的情绪包围了,泪水止不住地滚落,就在他心痛得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那个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小男孩突然向他走了过来,还喊了他一声:
“爸爸!”
这两个字恍若有千斤重,猛地砸到了沈容的心尖上,让他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沈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他叫自己什么?
……爸爸?
下一秒,沈容喘着粗气醒了过来。
他蓦地从床上弹起,紧紧地抓住身上的被子,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额上全是冷汗,颊边还挂着隐隐的泪痕,双眼红肿,看上去十分狼狈。
好长一段时间里,沈容的身体都是僵硬的,他一动不动,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孩童稚嫩的叫喊:“爸爸。”
良久,沈容才浑身脱力地倒在床上。
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一夜未睡。
当太阳透过窗帘隐隐撒落在屋内时,沈容眨了眨眼睛,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理智回归的那一刻,沈容立即抓起手机,定了今天最早的一班飞机去欧洲。他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这个地方会扰乱他花了四年才平复的心绪,甚至有可能再将他拖回那万丈深渊。
沈容定好机票,踉跄着下床收拾行李,手都有些发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强迫自己忘掉昨晚那个荒诞的梦。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一段虚假而恶心的婚姻,开始了全新的生活,他不允许自己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再次与宋清持发生交集,哪怕……是他亲生的孩子。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够冷够硬,足以让他自私起来,从此只为自己而活。可是他小瞧了以前那些事对他的影响力,就像他至今仍为沈城的死而愧疚不已,就像他如今仍对宋清持所做的一切无法释怀,也像……那个孩子能轻易牵动他沉寂已久的心。
沈容胡乱收拾好了东西,随意洗漱了一番,连早餐都没吃便匆匆往机场赶去。
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只有远离这里,才能让他再次平
静下来。
沈容突然很是后悔回到了这里,也许他就应该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再也不要回来。他所有的悲伤、痛苦与绝望都发生在这片土地,哪有那么容易就放下?他太高估自己的承受力了。
但是,只要他离这个地方远远的,他也许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已经忘掉了一切,他便可以继续享受全新的生活。
只要他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回来。
沈容在候机室等待的时候,抽空给许临风打了个电话。
“许医生,我要走了。”
“这么快?”许临风惊讶地问道,“不是说好了今天带你去吃小龙虾的吗?”
沈容不自觉捏紧了手机,低声道:“对不起,我觉得……”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说,“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我在这里……睡不好。”沈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委屈又绝望的情绪,让他眼泪都差点落下来。
在他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他经常会有这种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令他想大哭、想发泄,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失控过了,可现在……
许临风听着电话里粗重的呼吸声,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压抑的哽咽。他迅速放下手头的工作,一边抓起车钥匙向外跑一边温声安抚道:“沈容,你先别慌,你的飞机是几点的?”
“两个小时后。”
“好,我马上过去,大概一个小时后到。”许临风很快就开着车往机场赶去,“你就在那里等我一会儿好不好?千万不要乱跑。”许临风能感觉得到沈容此刻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实在不放心他以这种状态离开,决定先赶去他身边看看情况。
沈容对此倒是没有抗拒,乖乖地应下了,“好。”
挂掉电话后,沈容便坐在长椅上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旁边传来一道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有个人跑到了他身旁。
沈容一开始并未理会这点动静,直到旁边有人喊了他一声。
“小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