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迷途的羔羊 7

“这不可能!”霍奇纳不假思索地拒绝了连威的要求。

但,不等他继续说教,连威便连忙打断道:“不是让你带他来见我!是我想见他,请告诉他,我想见见他!”连威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霍奇纳的眼睛,虽然他对于BAU的实力是信得过的,但是,老祖宗告诉他们,靠人不如靠己,其他受害者的情况他不清楚,而那位在校园中远远瞥见过一眼的少年就是他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受害者家属,而很多时候,受害者家属的描述可以帮助他们更好地了解受害者,借此来推演凶手的心理。

所以,连威觉得,他有必要见一见对方,无论是以一个被诬陷者的身份,再或是一个凶手的身份,多一个了解案件,接触的机会就可以让他多一分离开这里的把握。BAU调查案件是为了查明真相,而他想要调查也是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可能会给他们带来困扰,可是,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权利。

二人对峙了片刻,就连一旁的瑞德都不由为了他们二人僵持不下的气场而打了个寒战之时,最终却是霍奇纳再次让步——“……我会帮你转告。”他并未承诺什么,但是,连威却不由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现在并不清楚对方的性格,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大的概率答应过来见他,不过,这至少是他为自己争取来的希望,无论成与不成,他总希望自己不会后悔就是了。

“多谢。”连威突然收敛了气场,真心诚意地道谢道。

霍奇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并未多言。

“威廉……”目送霍奇纳离开之后,瑞德犹豫地叫了连威一声:“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瑞德虽然不敢说完全了解自己的这个网友,但是他毕竟也是BAU的一员,至少,他可以发现,连威自从被在案发现在被抓到之后,表现出的镇定远非寻常人所能做到的。

连威仿佛看透了瑞德在想些什么,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摇头道:“或许吧,不过是人求生的本能罢了。”不过下一秒,不待瑞德开口,连威便转移了话题:“既然你的同事还没有回来,那我们就先交流一下案情吧。你能跟我说一下这些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我现在也只知道第一个案件和这个案件的一部分而已。”

“我先说说我所知道的吧。”连威为表诚意,决定先由自己抛砖引玉,连威微微阖目,回忆着记忆中看到的那几张照片:“第一个受害人,女性,年龄……”

“四十三岁。”瑞德自觉补上自己知道的资料。

“四十三岁,薄有积蓄,不出意外家中应该藏有大量现金和贵重物品。”连威说着目光投向瑞德求证,看到瑞德点头,连威这才继续说下去:“受害人遇害后,贵重物品并未失窃,所以可以肯定不是见财起意,尸体上没有受到侵犯的痕迹,同样可以排除谋色。而通过第一具尸体身上存在的众多刀伤可以判定,凶手的第一目的就是杀死受害人,之后才是虐尸泄愤。我并不知道其他受害人的情况,所以,现在大概只能推断,凶手因为某种原因而仇视这个年龄段看起来保养得宜、脾气暴躁的中年女性,而鉴于对方多半是个成年男性,那么就要考虑仇杀和情杀。不过,我个人更倾向于仇杀,毕竟,情杀的话受害人的尸体不可能那么干净。”

瑞德和连威当然都知道连威口中的干净指的是什么,但是,瑞德不由意外地打量了连威两眼,虽然他早就知道连威在自学犯罪心理学,但是,他没有想到他不仅是理论学得好,连应用都已经可以进行到这种程度。虽然连威的推断方式太过武断,容易造成误判,但是,不可否认,以“野路子”而言,连威已经做出与他们的推测基本相同的判断,仅凭这一点,他就足以自傲。

不过,瑞德还是纠正道:“但是,依据我们的调查,这个案件是情杀的可能性比仇杀要高。”

“哦?”连威挑了挑眉,表示了自己的兴趣,随即望向瑞德,用目光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瑞德正色道:“你所说的只是第一位受害人的被害现场,并不足以确定侧写对象,而我们,在第二位和第三位受害人家中都发现了高雪轮的踪迹。”

高雪轮的花语——骗子!

“骗子。”连威低喃道:“这么看确实很像情杀——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一点?”

“什么?”瑞德没有想到连威竟然会和他们唱反调。

连威沉声道:“比起恋人的背叛,亲人的欺骗才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连威觉得,比起杀死背叛自己的女友之后给她送花,杀死欺骗自己的家人之后送上一束花祭奠才是更有可能的。不过,比起这个,连威更在意的是——“花是从哪里来的?”这可是最直接的证据。现在可不是高雪轮开花的季节,想要找到新鲜的高雪轮的话,除了花店就必须是专门培养观赏花卉的温房了。

连威还在猜他们借此锁定了几位嫌疑人,可是,没想到,瑞德的回答却是——“我们不知道。”

“不知道?!”连威险些跳起来,“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瑞德解释道:“我用了一整天对整个波士顿的花房、花店进行了地理侧写,可是无论哪一种都没能锁定一个符合我们的标准的嫌疑人——身高、体重、身形都不合格,我们在第三个受害人家中发现了凶手的脚印,他们都被排除了嫌疑。”

连威:“???那我就合适了?”

瑞德闻言也不由露出了一抹欲哭无泪的表情,不等他开口,连威便挥手阻止道:“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肯定对上了对吧?我这特么到底犯的什么孽啊!”连威觉得在这么下去,他自己都快被他们说服认为自己是杀人凶手了,这巧合还真是特么的曹丹!

不过,话说回来,这真的是巧合吗?连威不由皱起了眉头,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就有那么多的巧合,无数的巧合重叠在一起就成为了必然,尤其是这后两次的案件——凶手连第一次作案的时候都知道抹除自己的指纹并带走了凶器,第二次作案同样除了他故意留下的花之外没有其他的线索,没有道理偏偏到了第三次的案件时竟然留下了脚印那么明显的证据。而且,第四次作案竟然没有选择家中而是选择了人来人往的学校教室——就算那间教室没有课,但是以哈佛学生的好学程度而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推门而入……凶手为什么会选择那么危险的作案场所?

更何况,那所教学楼竟然还那么好死不死的坏了监控器,要说其中半点猫腻都没有连威是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的。所以说,到底是谁在陷害他呢?凶手又是为了什么盯上他的呢?选他做替罪羊……凶手选人的标准又是什么呢?

连威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秃,还有就是那高雪轮,那花是从哪来的?骗子?凶手谋杀的那个幻想对象到底骗了他什么?

正当连威的思考陷入僵局之时,去拿资料的霍奇纳也终于回来了。霍奇纳将资料递给连威,同时拉开椅子,坐在了连威对面,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等待着连威的侧写结果。

既然他已经认可了连威的侧写能力,再加上他们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其他的突破口,波士顿警局的那群警察又都想着尽快结束案件不愿意继续排查其他的符合侧写的人员名单,所以,他只能留在这里看看连威到底能不能给他们带来新的惊喜了。不过,就算连威不能提出有用的建议,他也不可能看着他蒙冤,波士顿警方之所以同意他们来继续审讯不是不想抢功,而是因为物证不足——他们在连威家中并没有找到符合那个脚印的特点的鞋子,虽然身高体重都对上了,但是在没有找到凶器和其他有力证据的情况下,没有连威供词他们并不能结案。

所以,一旦到最后他们双方都找不出有力的证据的话,霍奇纳已经打定了主意让这场案件结不了案了,先不管那位连环杀手到底会不会继续作案,首先他的职业道德就不允许他为了结案而诬陷一位他明知道没有犯罪的人,他宁愿BAU的档案中再多一场悬案,也不愿诬陷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不过,很快,连威便注意到了自己之前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纹身?”连威看着受害人手臂上血肉模糊图案不由眯起了眼睛,努力从鲜血淋漓的图片中辨认它原本的形态。

“不,是嫌犯刻上去的。”霍奇纳回答道。

“所有受害人都有?”

“是的。”

一听到霍奇纳的回答连威立刻将手中的资料翻得飞快,迅速准确地找出了其中涉及到纹身的照片,同样询问道:“有查过这个纹身吗?最后一位受害者身上也有吗?”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那位女士手臂上到底有没有伤痕,但是,他至少可以保证,他记得他当时过去的时候那位女士的衣袖绝对是放了下来的。

霍奇纳点头道:“查过了,不过,就算是纹身店也不会专门记录曾经纹过什么样的图案,毕竟每个客户的需求都不相同,我们尝试了在网络上对比相似的图案,但很遗憾,和其他的线索一样,一无所获。维拉·珀西女士的现场取证照片在最后,同样手臂上有刻痕,不过,这次我们的凶手给她裹上了绷带。”霍奇纳说着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抹烦恼的神色,一般来说嫌犯在对受害人进行伤害之后再给他们包扎一般是出于一种补偿的心理,可是……除了那个绷带,在他其他的行为方式中,霍奇纳并没有看出任何可以称之为后悔和补偿的地方,这让霍奇纳感到矛盾不已。

“那……花呢?我当时可没有看到花束。”连威一边将四位受害人的资料分开,一边询问道。

“这次是干花,裹在绷带里。”霍奇纳说着又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位嫌犯的每一次犯案手法基本都会有所改变,虽然通过某些特征可以看得出这些案件全部出自于同一人之手,可是……如果再联系起这其中间隔的时间来看,这就有些可怕了,一位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数次“进化”的嫌犯,就算是在他从事BAU工作那么多年所接触的案件中也是少有。比他凶残的嫌犯数不胜数,可是成长速度如此之快的嫌犯,少之甚少。霍奇纳甚至担心,而且,从凶手越来越长的杀人周期和越来越冷静的杀人手法中可以看得出来,如果放任他这么不管下去,他们迟早有一天将会面对一个极为可怕的连环杀手。

那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连威将那四张刻有“纹身”的图片一字排开,一时不由陷入了沉吟,这个纹身肯定具有一定的意义,可是,有什么意义呢?而且,他当时在教室中的那种诡异的感觉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呢?连威并不觉得是自己杞人忧天,他自己的心理他自己最为了解,他不是那种因为一具尸体就产生所谓的紧张的幻觉的人,所以,一定是有哪里不对劲!

连威着重观察着第四位受害人手臂上的伤口和其他的人手臂上的伤口的区别——别说,还真被连威发现了一二端倪。“这是……”连威拿起第四位受害人的照片,仔细观察着伤口的边缘。

“怎么?有什么发现吗?”瑞德和霍奇纳瞬间打起了精神。

连威仔细辨认过之后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地说道:“有一些,但,恐怕不是什么好消息。你们看。”说着连威将第三位受害人的照片和第四位受害人的照片分别递给霍奇纳和瑞德,沉声道:“你们仔细看,其他的受害者身上的‘纹身’都是割出来的,而最后一位……是刮出来的。我猜,这位受害人很有可能原本就有一个纹身,而她……恐怕就是凶手真正想要杀死的目标了。”

听到连威的说明,霍奇纳和瑞德的神色也立刻严肃了起来,而此时,审讯室外同样听到了这番话的BAU的其他成员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翻出之前的照片对照起来。虽然他们并不是医学专业出身,没有办法判断这其中细微的差别到底在哪里,但是,他们也知道,连威不可能撒这么一个一戳就破的谎言,可是,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众所周知,虽然杀人就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难以完全停止自己的恶行,可是,同样,遵循心理学的规律,当一个因为仇恨而杀人的人在杀死自己的仇人之后只要没有其他特殊的刺激,他的心中都会产生一定的满足感,并且因此暂停甚至长期中止自己的恶行。虽然不再有人受害是好事,可是,这也使得他们想要抓捕对方的难度迅速上升,因为,这同样可能是他们抓住凶手的最后的机会。

而当霍奇纳他们陷入沉思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的是,连威却是面色严肃地从最后一位受害者的现场取证照片处翻出了其他的伤口特写,因为……他似乎知道,他之前所感受到的违和感到底出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