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母听了,眉毛都竖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他家势大,冉家就无人了吗?枉你们平日自称书香望族,一个个恨不得鼻孔朝天,却原来只会窝里横!遇上外人欺侮,不想着齐心协力外御其侮,反倒只会逼迫孤儿寡母去给仇人赔笑脸,换取一时苟安,如此行径,置冉家颜面于何地!老身一介女流,都替你们羞耻!”
“余氏!”冉明礼脸色气得铁青,怒道:“老夫敬你孀居多年,为我冉氏抚养子侄,为冉氏之长久计,才好意登门劝你,你不要蹬鼻子上脸!”
几名族老也脸色沉的能滴下水来,一人冷笑道:“族长,何必与这老妇多言?万家又不曾打压他家生计,他自然能稳坐钓鱼台。”
另一人厉声道:“余氏!冉季秋既然是我冉家子孙,做错了事自然要听凭族长发落!今日族长和老朽等令他去赔罪,此事你同意便罢,不同意,老朽便令人押着他去!”
冉母大怒,挥袖一甩,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几上的茶盏被甩得砸在地上,登时碎瓷飞溅,滚烫的茶水泼了一地。
她霍然站起来,厉声喝道:“我看你们谁敢在我冉家拿人!”
冉明礼怒声道:“泼妇!本念你抚育冉氏子孙劳苦功高,好意与你相商,谁料你竟如此蛮不讲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同意你留在冉家守寡,也免得教坏冉氏子孙,令我侄儿好好一个儿子,变成今日这般令家族蒙羞的断袖!”
“你!”冉母气怒攻心,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怒指冉明礼,正要开口说话,却觉眼前发黑,一口气闷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亏得旁边的方氏机灵,连忙扶着她坐下,又是抚胸又是捶背,一通折腾才让她缓过气来。
“侄孙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断袖。”匆匆赶来的冉季秋刚至正厅外,就听到冉明礼那番“断袖”的话,当即高声应道,大跨步走进来,先是对族长及族老恭敬一礼,才又不失恭谨地道:“不知三叔公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侄孙正苦于无法抓住那造谣之人,正要求叔公指点迷津。”
冉明礼沉着脸没有说话。
一名族老道:“如今满大街谁人不知?这倒也罢了,古人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你知错,且诚心悔过,便仍旧是我冉家的好儿郎。冉季秋,你在书院纵容恶仆打伤同窗,又在街上纵仆伤人,老朽且问你,今日族长令你去万家赔罪,并将这打伤人的恶仆交由万家处置,你去是不去?”
冉季秋笑了。
“叔公说的话好没道理。侄孙与万全之间的恩怨,叔公难道都不曾打听过,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定了是侄孙的罪么?万全造谣侄孙是断袖本来是此事起因,照叔公这样说来,侄孙是不是断袖反倒于此无干了——不是断袖,叔公就不会逼着我去万家请罪了?倒也不见得罢!”
冉明礼冷声道:“不必在此强辩,你若是问心无愧,便和老夫一道前去万家,是非对错当面辨个清楚明白。冉氏宗族行事向来公允,自家子侄做错了事,任你如何狡辩也要接受惩处;若你没有过错,老夫自然会保你无事。”
冉母一拍桌子,怒声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冉季秋未及说话,站在他身后的柳应先一步站了出来。他道,“冉族长所说的公允,莫非就是暗地里和万家勾结,要瓜分冉家的家财么?”
冉季秋霍然转过头,震惊地看着柳应。柳应察觉到他的目光,低头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冉母震惊过后,反倒先回过神来,她不怒反笑,“好!好哇!”她阴鸷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族长及族老,冷笑连连,“怪不得你们逼上门来,原来却是打量我母子好欺负,与万家勾结夺我家产!”
“你!”一名族老脸皮紫涨,“你、满口胡言!”
冉明礼脸色十分难看,冷声喝道,“泼妇掌家,刁奴欺主,怪道我好好的冉氏子孙会走上歪道,原来有这样的祸家之源!老夫既然身为冉氏族长,说不得要好好正一正门风。明喧,去把小辈们叫进来,今日老夫要亲自压着冉季秋去万家,倒要看看谁敢拦!”
“你敢!”冉母扑上来要拦住冉明喧,对方却早有准备,几步跨出正厅,飞也似地朝外走去,冉母颠着小脚哪里追得上,一扭头,通红着眼睛瞪着冉明礼,“你今天敢把我儿带走,我就跟你拼命!”
冉季秋看着这样的冉母,心头震颤,不觉喃喃开口,“母亲……”
他从未想过,向来对他要求严苛的冉母,在外人欺上门来之时,竟然会如此维护他。
柳应低声道:“少爷放心,我会护你周全。”
冉季秋回神,轻轻“嗯”了一声,“我不打紧,一定要护住母亲和嫂嫂的安危。”
方氏站在一边,脸上神色十分忧虑。
冉家多是女眷,便是下人也多是女婢,此刻男丁有一个算一个,聚成一道单薄的人墙挡在门前,但在冉氏族人青壮的合力冲撞下,又哪里抵挡得住。
只片刻,正厅外就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众青壮呼喝着蜂拥进来。冉母一听这动静,顿时就疯了,一伸手拔下头上的发簪,猛地向冉明礼扑去。
“母亲不可!”冉季秋大惊,连忙冲上前与方氏一起死死抱住冉母,又扭头大喝:“柳应!”
说时迟、那时快,柳应一个跨步迈到冉明礼跟前,揪住他的衣领轻轻一甩,这少说也有百十来斤的老头就被他横着甩到了门外。
那疾奔而来的青壮们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来不及躲避,被砸了个正着,一下子倒了四五个。冲在后头的人刚刹住脚步,就见空中又陆续袭来数道黑影,砸倒了一片,一时之间“哎哟”痛呼声不断。
亏得柳应用的是巧劲,否则这么一甩一砸,绝对是非死即残的下场。即便如此,被扔出来的冉明礼及数名族老也好受不到哪去,有几个直接吓得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柳应单手拎着一把椅子,站在正厅门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