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皆无生的铺子被一群魔界之人围起来时, 正是凌晨,犬吠声刚停, 鸡鸣还未响起, 无数的灵火灯笼似得围住挂着金漆牌匾的铸铁铺子,点亮了整条街。
那些不堪入耳的声讨与叫骂穿透墙头, 正喝的酩酊大醉的家飞白立刻惊醒, 将人叫来质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下人立刻道:“外面的那些人说要找俞南易,您再不出去, 他们就要打进来了。”
“奶奶的!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家飞白神色狠戾, 眼睛一转, 收起暴怒道:“于梦, 叫三位公子先从后面离开, 我去会会那些杂碎。”
他身边的于梦立刻跑走了, 家飞白咬了咬牙。
他这铺子里, 果然有混进来的奸细。
家飞白身边都是跟了几十年的老人, 没想到却还是被人算计,他先前便有察觉,可那人藏得太深, 直到白若和俞南易来此, 才真正有了动作。
家飞白冷笑一声,体内的酒气化尽, 披了衣服便走出去。
而本来要去叫人的于梦,却没在院子里找到三人。
所有的东西都干干净净,人也不见踪影, 他心中疑惑,急的满头大汗,转身想去后面的暗道看看,却忽然被人拦住。
于梦一惊,本能的攻过去,却被人一把擒住,全身都使不上力。
“于梦,你想去找谁?”
这声音清冷,带着些沙哑,于梦全身一震:“宋涵,你在这做什么!”
宋涵垂眼:“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于梦眼中溢出血红:“原来是你。”
宋涵没说话,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抬手便要击碎于梦的心脉,狠戾的力量随风而来,于梦闭上眼,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然而下一秒,他被人一掌送了出去,那力量落了空,砸在地上,轰隆一声。
宋涵蹙起眉,回头看向来者:“你来了。”
“你这个叛徒。”宁高的周身冰寒,那眼神似乎要将宋涵生吞活剥。
“我只是识时务而已。”宋涵看了宁高一阵,慢慢垂下眼:“良禽择木而栖,冯继明已经失势,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你也该清楚,魔界源灵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你真的觉得人族,会有胜算吗。”
宁高的法器飞速的砸过去,紧紧咬着牙说:“你没资格再站在这里!”
于梦也飞身过来帮忙,宋涵出剑招架,道:“我只是不想死。”
皆无生外家飞白与众人对峙,内里打的又欢快,而此刻的白若与俞南易,正拎着齐天临躲在战斗范围外看热闹。
白若抱着手臂摇摇头,冲齐天临说:“看见了吧,咬人的狗不叫,别觉得沉默寡言的就沉稳可靠,生性多疑的就一定奸猾。”
齐天临条件反射的点头,点了头后才后知后觉的道:“他们要杀俞大哥,为什么啊,明明那些事破绽这么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想了想他皱着眉道:“我都看得出。”
俞南易嗤笑:“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傻啊?”
齐天临面红耳赤,俞南易难得正眼瞧他,收起了笑意道:“因为这世界上,其实只分两种人,一种是想杀你的,一种是不想杀你的。想要杀你的人要你死,根本不需要理由,只有那些不想害你的,才会静下心来和你讲理。”
他一身深黑法袍,衣袂临风,看起来有种奇异的沉稳与安定,很奇怪的是,只要这个人站在这里,其他人就会觉得一切都不需要担心,仿佛只要他在,天塌了也没什么。
齐天临眨眨眼,半夜被叫起来离开的慌乱散的一干二净,抬眼问道:“那他们为什么想杀你?”
想了想,他蹙起眉说:“难道是因为魔界源灵?”
“这只是一方面。”俞南易抬起眼,看着不从远处灯火通明的铸器铺子:“原因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有人想我死。”
白若见齐天临还是有些没懂,转头看他:“你见过狼吗?”
齐天临点头,白若坐在砖瓦上,看起来异常乖顺恬静,淡淡的开口:“狼这种动物素来群居,它们生性凶残狠戾,却会听从头狼的指令捕猎,而魔界的所有的人与魔族,就和狼没什么区别。”
“能让他们听话的,也只有站在最高处的。”
俞南易垂下眼道:“走。”
齐天临还有些云里雾里,闻言莫名道:“去哪?”
“闭嘴,跟着。”
俞南易不耐烦的看他一眼,齐天临立刻没了话。
最后三人停在了一家不久前刚被灭了火的酒肆,这附近守着的人不多,比起围着皆无生的那种架势,好上太多了。
焦糊的味道传来,混着各种乱糟糟的味道,俞南易皱起眉,将白若拦在门口:“你别进了。”
白若点点头:“好。”
齐天临没出声,等俞南易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才敢问:“白大哥,我们来这做什么?”
白若寻了个干净的地方站定:“因为他想让我们来。”
“谁?”齐天临觉得自己在这两人中间就像个傻瓜,可却又忍不住想问。
白若勾起唇:“自然是那个头狼。”
齐天临皱起眉:“那我们来这儿岂不是很危险!”
“不会,他要真有那个能耐,我反倒要高看他一眼。他知道这样动不了俞南易,也制不住我,就一定会耍些别的花样,没关系,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也无伤大雅。”
白若蹲在地上,也解释的有些不耐烦了,齐天临看的出,便没有说话,
忍了又忍,俞南易还是没回来,齐天临到底年轻,性子也还不够沉,转头接着问道:“所以……我们为什么来这里啊?”
白若深吸了口气,突然庆幸自己看上的人是俞南易,若是个这样的呆头鹅,自己还不要被烦死。
不过想想,如果俞南易真的是这样,早该被自己打死了吧?
“很多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这么想着,他心情也好了一点,侧眼道:“风过留声雁过留痕,仔细看,总能发现些东西。”
两人无声的蹲在草丛里,枯叶从树上飘下来,莫名有些沉寂。
满是异味的院子已经彻底冷却,被秋风一吹,看上去有些凄凉。
酒馆中没有伤亡,却不知这火怎么烧的这么旺盛,竟是一股脑的将屋子烧成这样,俞南易走了一圈出来,手里却是多了个东西。
“什么东西?”
白若抬起头,扯了下俞南易的衣袖,他忽然觉得俞南易的心情像是不太好。
这种感觉很微妙,明明这人的神情身有丝毫变化,可他就是能感觉得到。
俞南易低头看,见他蹲在草丛,头上还顶着枯叶子,不由得笑了笑,随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仔细的替他摘掉叶子。
这东西不大,是一枚柳叶尾针,看起来别致的很,白若没见过,但看样子俞南易是识得,他便也没开口问。
俞南易将他拉起来,轻轻抱了下,很快放开道:“去别处看看。”
很快三人的身影消失,从那碎了刀的蛇堂出来,也拿到一枚同样的柳叶尾针。
俞南易的目光冰寒,转身往第六尊者的护法奉堂而去。
奉堂不比别处,齐天临等在外面,只白若与俞南易进了去。
而一进这地方,浓重的血腥味便传来。
奉堂中死寂一片,大概是急着讨伐皆无生,这地方没有被清理,一屋子的尸体被切的七零八碎,血液被涂抹的到处都是,俞南易盯着落款自己的名字,轻哼一声:“我会这么没品味?”
而那奉堂的灵牌下,果然扎着一根柳叶尾针。
白若站在门口,盯着流了一地的血不想走进,轻轻抬手,那柳叶尾针便被他吸到了手心,他仔细看了看这东西,拿起来对着俞南易的方向问:“你认识?”
俞南易点点头:“我那个师父的东西,自然认得。”
这一看就是系统的手笔,白若蹙起眉:“那家伙什么意思,拿这个刺激你?”
俞南易嗤笑:“他想太多。”
话是这么说,可白若的心里又觉得而有些不安,尤其是在知道这东西的来由后。
系统不同于人类的事,人类会意气用事,可系统不会做无用之功,即便是生出意识灵感,也不可能会像这样孩子气的调皮捣蛋。
见白若的神情深沉,俞南易走过去,俯身笑着看他:“怎么,担心我?”
白若将东西放回他手里:“我了解他,他不会做没用的事。”
可这三枚柳叶尾针,究竟什么意思。
俞南易凑近,却没趁机亲上去,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的开口:“不管是什么,现在除了你,有什么还能让我分心?”
白若笑起来,轻快的说:“也是。”
地面猛地一震,两人躲开守卫离开,眼见北面的天空爆出剧烈的闪动,像是动用了法器,齐天临急的团团转:“这怎么办?”
白若心中没什么波澜:“能怎么办,谁能想到皆无生会有奸细。”
不过……
白若看向俞南易:“但我不太喜欢欠人情。”
“刚巧,我也是。”
俞南易说着,随手将那三枚柳叶尾针震碎,齐天临心中一喜:“我们去帮忙!”
白若摇摇头:“等……”
他的话没说完,一阵地动山摇,像是大地在撕裂,又像是天灾。
俞南易快速的揽住白若,同一时间白若也将手伸过去抓住他的手。
原本就热闹的华筵城更加喧闹了,所有的灯火亮起,将整个城池照的通亮。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魔界之南,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而那个方向,是梵族。
白若眼神微亮,立刻拍了下俞南易的手:“现在。”